歐陽青淺睡了約莫一兩個時辰，再睜開眼睛時，天色未亮，凌夜已經不在樹冠之上了。

歐陽青站起身來，看了眼相互支撐著睡在一起的南宮兄妹，并未出聲叫醒他們。而是小心翼翼的繞過了依舊熟睡的趙哥一家人，準備再尋找一些食物，補充他們日后所需。歐陽青走了幾步之后，回頭看去，不見凌夜和百里暗夜，他的心頓時不安起來。

歐陽青只得深呼吸了幾口氣，穩下心來，還是先找食物要緊。

其實此時，趙氏女兒也已經醒了，她依偎在趙氏的懷里，看著歐陽青匆忙離開了，便也扳開了自己娘親的手臂，嘗試著小心翼翼的站在了雪地之上。

昨夜，南宮蘭馥用自己隨身帶的衣服替趙氏和趙氏女兒都換了行裝，只是這衣服裹在趙氏女兒的身上，顯得不倫不類的，太大了，南宮蘭馥只得用腰帶緊緊替趙氏女兒多纏了幾圈。沒有合適的鞋子，南宮蘭馥也是用自己撕扯下的衣角，勉強包住了趙氏女兒的腳丫子。

所以趙氏女兒站在雪地之上，其實并不保暖，她又連著數日沒有接觸過冰雪，一時間，還難以適應，不住地瑟瑟發抖。她卻又擔心驚醒了自己的爹娘，便踮著腳尖，飛快的踩著歐陽青的腳印去了。

“你們還能抓到什么食物？”

凌夜站在已經被冰封的河邊，面前是一堆大小不一的果子，都是鷹頭馬身有翼獸雪兒和金剛神獸千辛萬苦找來的。畢竟要論野外生存的技巧，沒有人能比過這些神獸。而金剛神獸也是常年居住在冰天雪地之間，便更擅長在雪地里覓食。

雪兒抖了抖身上的積雪，聲音已經傳到了凌夜的耳邊，“附近能找到的，我們都找來了。娘親若是覺得還不夠，我們可以往更深處去找找。”

凌夜小心將這些難得一尋的果子包裹起來，道：“算了，再往里面走，說不定還會遇見什么危險。這些，也足夠我們扛上一陣子了……如果不是歐陽青這個大善人，你們根本不用受這些苦！”

金剛拍了拍胸脯，一聲悶響。雪兒也弓起了身子，警惕的盯著凌夜身后。

凌夜心中暗嘆，難道是有敵人靠近？但是昨夜歐陽青和南宮兄妹都在這附近設下了結界，凌夜隨后不放心，又特意再設下了一層結界，怎么還會有外人侵入，而他們都不得知呢？凌夜詫異的轉過身去，身后一個較小的身軀，突然停住了。

“是你？”凌夜上下打量著趙氏女兒，見她腳上的布都被雪水浸濕了，不禁皺了皺眉，道，“你找我是出什么事了嗎？”

趙氏女兒搖了搖頭，卻是從自己的衣襟里掏出了吱吱，雙手捧給了凌夜。

凌夜放下了瓜果，上前接過了吱吱。吱吱有冬眠的習性，凌夜隨手就把吱吱扔進了乾坤袋里。身后的雪兒和金剛也急劇變小，都被凌夜放進了乾坤袋里。

趙氏女兒一直撲閃著大眼睛看著凌夜的一舉一動，凌夜沒有說話，趙氏女兒也沒有說話。凌夜轉身去收拾地上的瓜果，趙氏女兒始終站在原地不動。凌夜斜睨了趙氏女兒一眼，看著趙氏女兒腳上的步越來越濕，便微嘆了一口氣，上前問道：“還有事嗎？”

趙氏女兒搖了搖頭，突然很小聲的，帶著少女羞答答的聲音道：“我叫趙歌兒?！?

凌夜不知道趙歌兒是什么意思，便嗯了一聲，道：“我叫凌夜。”

趙歌兒突然一喜，期待地說道：“那我們現在就算是朋友了嗎？”

凌夜皺了皺眉頭，道：“你是想和我做朋友？”

趙歌兒頻頻點著頭，小臉紅彤彤的，不知道是因為北風太急，還是太過激動的緣故。

凌夜蹲下身子，和趙歌兒一般高低，語氣冷冽如往日，道：“可是我沒有一個人朋友，也不需要朋友。”

趙歌兒一聽，立刻聳拉著眼皮子，嘟著小嘴，小手不住的轉著圈子。

凌夜歪了歪頭，道：“那你告訴我，你為何想要和我做朋友？南宮姐姐，不是對你更好嗎？還有你的歐陽哥哥，忙著給你們治傷又給你們食物的。我可是什么都沒有做，你還要和我做朋友？”

趙歌兒低垂著眉眼，點了點頭，道：“因為，看見你，我覺得很親切。你，不像是壞人?！?

“我不像是壞人？”

凌夜突然仰頭大笑，她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樣說她。只怕現在也不會有人，這樣認為。

凌夜收斂了笑意，拽著趙歌兒的衣襟，雙眸閃過血光，譏諷道：“可是我告訴你，我就是一個壞人！我自私自利，我所作所為都是為了自己！我為了在這個世上生存不折手段，你知道有多少人死在我手下嗎？只要誰敢阻撓我成為霸者，我一定會讓這個人再沒有機會活到下一刻眨眼。這樣冷血又無情，永遠只為自己考慮的人，你覺得，還是好人嗎？”

趙歌兒被嚇得瑟瑟發抖，雙腳僵硬的掙扎著，她被凌夜拽著根本踩不到地面。

凌夜低吼道：“告訴我，這樣的我，還是好人嗎？”

趙歌兒戰戰兢兢地點著頭，道：“你……你真的是好人！”

凌夜手一軟，趙歌兒頓時跌落到雪地上，“你還說我是好人？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殺了你！”

話音落地，便見凌夜抬手就掐住了趙歌兒的咽喉，逼得趙歌兒滿臉紫紅，青筋暴露。

“你憑什么，說我是好人？”凌夜咬牙切齒的吼道。

趙歌兒抓著凌夜的手背，并不叫囂呼救，只是倔強的瞪著大眼睛看著凌夜。

一如昨日，趙歌兒的眸子，是惶恐和緊張。

但是，卻又多了一絲倔強和不屈。

凌夜稍稍一怔，望著趙歌兒的眼眸漸漸出了神。

她以為自己所遺忘的人，再度清晰的浮現在凌夜的眼前。

那個人，和趙歌兒一般高矮，一般年紀，也是一身襤褸的衣裳，蜷縮在黑暗的角落里哭得瑟瑟發抖。只有那雙大眼睛，撲閃著驚恐和畏懼，卻又在驚恐畏懼的背后藏匿著桀驁不馴的傲氣。太像了，趙歌兒和這個人太像了！

凌夜恍惚間，甚至只覺得自己手下所掐住的人并非趙歌兒，卻是那個躲在角落里摸干了眼淚，倔強的起身狠狠抽了欺負自己那人兩耳光的“小零夜”。

一絲驚恐從凌夜的眸子閃過，她趕緊松開了趙歌兒。

趙歌兒捂著咽喉一陣干咳，眼見著就要摔落在雪地上，凌夜突然上前抱住了趙歌兒。

“痛嗎？”

凌夜只覺得自己在說廢話，但是看著懷里這么弱小又柔軟的趙歌兒，凌夜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

趙歌兒卻搖了搖頭，道：“不痛。”

凌夜反而一驚，道：“怕嗎？”

趙歌兒卻是笑開了，咳了幾聲，稚嫩地回道：“不怕！”

凌夜當真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了，只是隨著趙歌兒的笑聲，一并大笑了起來。

而立在不遠處，某人躲在一棵大樹后，黑影正印在皚皚的白雪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