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焱陷入詭異的沉默之中,他忽然發(fā)覺,此時卻已是再無法說出什么話來,無言以對。
裊裊姑娘卻是看著他忽然開口道:“你為何心悅于我?”
金焱完全不備她竟問出如此問題來,下意識的,他竟是詭異的將目光看向璃曄,這種反射性的動作讓他自己都是一愣,那一瞬間生出的心虛讓他對于自己都唾棄不已,為何他竟會對著這個他一直最為討厭的人心虛?
不過下一刻,裊裊姑娘卻已然再次給了他致命一擊。
“總不可能是缺乏母愛吧?”裊裊姑娘想著,便也這般說了出來,眼神有些詭異的看著金焱。
金焱頓時神色扭曲了下,半響后竟是惱羞成怒,不知從哪里生出的力氣,沖著裊裊就是大吼:“你究竟還是不是女子,竟能說出如此的話來!你……你可以不愛我,你卻不能如此侮辱于我的感情!”
裊裊姑娘對于他的惱怒十分不解,她這是十分正經(jīng)的在推理他的心理路程好吧?
裊裊姑娘一如既往的誠實:“我這是侮辱嗎?我只是有些想不通罷了?!?
裊裊姑娘表示這絕對不是她不相信自己的魅力,而是她創(chuàng)造了萬千生靈,雖則無情,但也是將天下眾生當做自己的孩子看待,也許她并不在意他們的生死,但是會賜予他們生存的資源和空間。
所以她一直以為,這些孩子對她尊崇膜拜是理所當然,但是卻從未想過與她最親近的孩子會對她生出那樣的情愫來!
就連一直與她相伴的璃曄她也未曾預(yù)料,遑論自己一手創(chuàng)造出的金焱。
不過話說回來,那些漫長的歲月里,似乎他們所能見到的女子也只有她而已。
這么說,似乎也不能怪他……們?
“這么說,青瀾和無雙也是……”裊裊姑娘本就聰明,頓時舉一反三,有了金焱這個例子,很快便想到了另外兩個,她忽然覺得,這個事實已經(jīng)足以構(gòu)成一部浩大的狗血大??!
金焱此時只覺得渾身無力,他忽然覺得,他此生做得最錯的事不是以為裊裊拋棄了他們,而是愛上了眼前這個女子。他忽然發(fā)現(xiàn),愛上她簡直是一場悲劇,因為她有這樣能完全將你的一腔情意扭曲到你自己都不忍直視的地步!
金焱猛地咳出一口血來。
裊裊姑娘眼神忽然飄了飄,難得有些心虛,想了想,慢吞吞的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瓶丹藥來直接砸了過去。
“你先吃了?!眲e等下先給她氣死了。
看到金焱被她幾個問題問得竟比被璃曄拍了一掌還要慘,裊裊姑娘忽然覺得,也不是那么想要弄死他了——
至少在恢復(fù)記憶之前,她是一直十分想要弄死那個世世追殺他的幕后之人的。
而恢復(fù)記憶之后,她想的自然不是直接弄死他那么簡單粗暴了,本還想著直接將他神骨剔除然后也讓他嘗嘗她當年輪回百世卻每每面對必死殺局的痛苦,然后再讓他去畜生道走一遭,世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被各種虐殺甚至淪為食物,這才能稍解她被背叛的怒火!
但是現(xiàn)在,裊裊姑娘看著眼前的金焱,忽然覺得他已經(jīng)比她想到的那些折騰人的手段里的結(jié)局痛苦千百倍了。
有什么比求而不得更苦?有什么比愛而不能更痛?
不過這也不代表裊裊姑娘能夠輕易原諒他了,即使是現(xiàn)在她不打算弄死他了,她也從未打算過原諒他的!
看金焱乖乖的吃下丹藥,又目光期盼的看著她,眸底的亮光明明滅滅,似乎還在期待著些什么,那模樣竟與十萬年前那個乖巧聽話的少年一般無二。
他在她的面前,似乎一直都是如此。
若是沒有那場背叛,沒有他瘋狂之下做出的種種,她幾乎要覺得,時光在他身上刻畫下的似乎只有他從少年長成了青年的模樣,竟再沒有半分差別。
可發(fā)生的一切,終究不能抹去。
裊裊姑娘忽然一拂袖,轉(zhuǎn)眼之間三人已然到了凰宮大殿之上,裊裊姑娘一拂袖袍坐到了那奢華至極的寶座之上,眼神淡漠的俯視著跪倒于殿中的金焱,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卻猶如最后的宣判:“既你已認罪,便該為你這些年所犯下的罪孽承受該有的代價!”
金焱抬頭,癡癡的仰望那個高高在上仿若與十萬年前那個一直都高高在上的那道雍容華貴的身影重疊的女子,看著她那眸底不待一絲情緒的漠然,看向他的目光如同看著一只螻蟻般,他忽然心中轟的一聲脆響,有什么東西全然崩塌。
他終于知道,那一個因為他的執(zhí)念而生出的誤會,讓他錯殺了萬千巫族,滅了巫族一脈,更讓他永遠的錯失了這個曾經(jīng)無心無情的女子能給予他的最后一絲溫情。
他忽然寧可回到那時,雖求而不得,至少他還能在她的身后,永遠的仰望著她,即便永遠求而不得,也能得她偶爾的眷顧,她會揚起那宛若九天朝陽旭日般的燦爛笑靨,對著他說:“敘焱啊,你真漂亮?。 ?
可這一切,都因他心中那心魔般的執(zhí)念而毀了。
他忽然鄭重而虔誠的肅然跪好,重重將頭磕入塵埃,他聲音華麗而恭敬:“敬聽凰尊陛下尊諭!”
他深深埋于大殿之上金光燦燦的地面里的面容之上,沒有人能看到他此時的神色是如何的虔誠而溫柔。
你要我生,我便生,你要我死,我便絕不再存在于這世間。我唯一不能忍受的,便是你的拋棄。
他既然已然知曉,那所謂的拋棄不過誤會一場,他十萬年的瘋狂也不過源于一場心魔執(zhí)念下的誤會,他又還怎會舍得違逆他在心底奉為神砥無人可以褻瀆的陛下。
他一朝醒悟,恍然發(fā)覺,原來早在他愛上他注定求而不得的這天地間最至高無上的神祗之時,便早已心魔頓生,只是他從未發(fā)覺,于是釀成了那十萬年前的一場慘劇,那漫天的殺戮,均是他心魔深重的孽障。
若是可以,若是當年在輪回臺前,他未曾自作聰明退后一步,看著其他三人步入輪回追尋她的腳步而去,選擇獨自守在九天之巔等待她的歸來,是否他不會到最后連默默的守護也失去了資格?
但是,他不悔!
深深將頭買入一片金色中的金焱臉上忽然浮現(xiàn)一個足以傾國傾城的華麗至極的笑容,是的,他不悔!至少,從此以后,他的陛下,再也不會忘卻了他!
裊裊姑娘看著殿下深深叩首虔誠匍匐的金焱,眸底一抹幽光閃過,卻終究只是在心底一嘆,她猛地一拂袖,忽然素手成爪在虛空輕描淡寫的抓出一個空間裂隙來,拂袖間一道紫羅蘭色的紫焰猛地將金焱全身籠罩,不過眨眼之間,金焱已然消失在大殿之上,竟是被她直接丟入了那空間裂隙之中,與他相伴的,是能焚盡一切的九陽紫火。
裊裊姑娘自然不是要將金焱也焚盡,既然決定留他性命,便不過是焚盡他的心魔罷了,不過那其中的痛苦,也足夠他消受!
從此,雖不是死生相隔,卻是永不再見。
這,便是對于金焱最大的懲罰吧。
一直靜默無聲的璃曄此時終于緩緩邁步,步履從容的一步步朝著裊裊的皇座走去,他走得緩慢,走得優(yōu)雅,宛若凡俗世人一般,是真正的邁著步伐一步步腳踏實地的朝著她走去。
裊裊靜靜的看著他,看著他朝著她一步步走來,一步步走近。
直到,他與她一步相隔,裊裊姑娘忽然對著璃曄粲然一笑,伸出手去,眉眼彎彎的笑道:“來來來,本尊的璃曄美人,這天地,與本尊共享可好?”
“不敢請耳,固所愿也?!惫徘侔阌茡P的聲線說出這樣的一句,竟帶著一種纏綿悱惻的旖旎,以及一種誓言般的承諾,宛如情話,又似誓約!
裊裊姑娘彎成月牙般的眉眼間似有蜜汁流淌而過,瞬間滲出的甜意幾乎化為實質(zhì)。
總有這樣一個人,不管是求而不得,還是愛而不能,他也不舍得背叛離棄,一如既往的縱容寵溺,沒有緣由,沒有借口。
身邊有著這樣的他在,她又豈會再為金焱那瘋狂的情意動容。
不過,她卻已經(jīng)不想再殺他而已。
從此讓他去到一個永不可能有她存在的世間,這已經(jīng)是她為他定下的最殘忍的懲罰。
她知道,璃曄都能懂得。
璃曄將她的手輕輕握住,力道不輕不重,卻將她的手牢牢抓在掌心,他優(yōu)雅從容的在她的身邊與她并肩坐定。
裊裊姑娘與璃曄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這一瞬間,兩人并肩高坐皇座的身影,竟是那么契合,歲月似乎都在這一刻靜好。
忽然,裊裊姑娘抬眸看向大殿的大門之外,那里,兩道身影并肩而來,腳步匆匆,卻是各自風(fēng)華,一個妖孽傾城,一個俊逸如風(fēng)。
一紅一白,相攜而來,卻是氣櫥異,氣氛絲毫沒有看上去的和諧。
裊裊姑娘笑意收斂,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青瀾,你也來了?!?
這句來了,自然不是指他也來了九天之巔。
“是!尊主,青瀾歸位,叩見尊主!”青瀾一撩衣擺,直接跪地伏拜,那微微顫抖的雙手,泄露了他深深掩藏于心的情緒。
“陛下,無雙歸位!叩見尊主!”一襲紅衣的妖孽男子眉眼含情,卻是神色肅穆的重重一跪,深深將頭重重磕下,直至塵埃。
璃曄忽然伸出手去拉住裊裊的手,手腕翻轉(zhuǎn)十指相扣,如玉的素手被緊緊包容于修長如玉的大掌之間,竟是與生俱來般的契合,水色剔透的眸底瞬間涌現(xiàn)濃濃的滿足與寵溺,他的視線忽然淡淡俯視下方,看著跪伏在地的兩人,唇角浮現(xiàn)一抹淡淡的笑意,神色溫潤,姿態(tài)睥睨。
九天之上,粉雕玉琢的三歲娃娃隔著重重云幕咧嘴一笑,肥嘟嘟的小臉頓時浮現(xiàn)一對深深的酒窩,精致可愛得讓人恨不能揉進懷里愛不釋手,看著重登皇座的裊裊,瞇成一條縫的眼睛里都是滿滿的歡喜,粉嘟嘟的小嘴一開一合,忽然喚出聲來:“裊裊……娘親……”
九天之外,忽然間便是雷聲大作,轟隆震響!
------題外話------
不知不覺,已經(jīng)寫到了完結(jié)。很不舍,這是風(fēng)若第一篇玄幻小說,也是第一篇寫了兩百多萬字數(shù)的長篇小說,其中花費的精力心力,絕不是能夠計算得出的。
兩年多的時間,從上傳到完結(jié),整整是956天的時間。親們能夠一直追隨一直支持,風(fēng)若的感動不能言語,只能一切盡在不言中了。唯有一句謝謝!
兩年多的堅持,只為你們的不放棄。風(fēng)若想說,不過再耗費再多的心力,有你們,一切都值得。
記得簽約時候編輯大大曾經(jīng)問過,可會因為數(shù)據(jù)不太理想而放棄,風(fēng)若的回答是,只要有一個讀者,風(fēng)若都能堅持先來。所以風(fēng)若做到了。再次感謝,你們一直的陪伴。
當然,《凰尊》的完結(jié),卻不是與你們說再見,怎么舍得這么可愛的你們?風(fēng)若依舊在等候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