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臺上的刺殺
再三扭頭回望,我頻頻張望,越來越遠的花廳里,我爹孤傲的背影和裴無離他爹的身影漸漸遠去,終于不見。
“小六兒,剛才我爹送進來的那個大胖子,你們有沒有幫我打他幾下出氣?”我一邊走,一邊問身邊的小六。
“有啊有啊,他居然敢留銀子想嫖小少爺你,我們按照以前樓里的規(guī)矩,狂毆了一頓丟到后門口去了。”小六兒笑著道,“小少爺你猜,我們在后門遇見誰?”
“誰?”
“你今晚來的那幾個朋友啦,正偷偷摸摸順著屋檐準備跳進來,聽說我們丟的那胖子就是剛才要出錢嫖你的客人,那個裴少爺還撲上來補踢了幾腳。”
“啊,他們在哪里?”我大喜。
“他們見你沒什么事,也不好多呆,一起走了。只剩下一位面皮黑黑的大俠留了下來,吉墨把他帶到小少爺你房里了。”
我歡呼一聲,發(fā)足向著臥房狂奔。
氣喘吁吁跑到房前一把推開門,迎面正看見鐘凡皺眉沉思的臉。
“賀笑!你沒事吧?”他也跳起來,滿眼都是笑意。
“嗯嗯,我沒事的!都告訴你了,我爹嚇唬人的。”我使勁兒點頭,見他的胳膊已經包扎好,心疼又內疚,“你別怪我爹傷你,他今兒不知怎么,有點奇怪。”
鐘凡皺皺眉,忽然苦笑起來:“賀笑,我們差點被你害死。……”
我內疚地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我知道,對不起啦。”
“你知道什么!”鐘凡恨恨道,“吉墨方才都跟我們說了,你從小到大,你爹根本就寵你寵得厲害,不僅拼命不準你接近聲色,就連春宮圖也不準你看,就怕樓里那些事污了你。——哪里有什么逼迫你接客,根本只是相親好不好?”
我驚呼一聲:“啊,那是我口誤啊!而且我明明跟你們說過很多遍的,我爹對我很好,是你們大家總是不信。”
鐘凡又氣又笑:“我說天下哪有這么狠心的爹,果然是你胡說八道!害得我今天一想到你小小年紀就被逼著……只恨不得真地砍你爹一刀!”
我對他怒目而視:“你敢!你敢傷我爹,我就再也不要理你!”
他翻個白眼:“現在當然不敢了,以后巴結他老人家還來不及呢。”隨即又皺緊了眉頭,“不過既然你爹平日里對你這么寵溺,今天這個樣子,倒真的有點反常。”
我傷心地點點頭,有氣無力的:“何止反常啊,我覺得他好像換了一個人,變得好像不認識我是他兒子了哎。”
鐘凡喃喃道:“對了,你記不記得,你爹剛才說了一句話‘皇帝我也敢殺,何況一個小官差’?”
我擔憂地看看他:“喂,大黑炭你不要這么記仇嘛……”
鐘凡瞪我一眼:“我不是說那個。雖然你爹性子是很狂傲,當今皇上又不是什么明君,可是‘殺皇帝’這樣大逆不道的話,尋常人還是不敢隨便掛在嘴邊的——你以前難道也經常聽他這么說?”
我困惑地想了想,搖搖頭,果然沒有。“他是今天氣狠了吧?”
鐘凡搖搖頭,亮亮的眼睛里精光一閃:“我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十八年前的舊事來。”
“什么什么?”我好奇地問。
“我當捕快以來,也曾翻閱過幾十年間各種無頭離奇要案。剛才聽了你爹那句話,不知怎么,我就忽然想到了十八年前一件大案,當時可算是轟動朝野,天下驚悚。
“那時先帝宣宗還未駕崩,金國人也還沒如今日這般強大,只敢在關外小小騷擾而已。宣宗二十年正逢天下大旱,于是皇上決定在普化寺外公開祭天祈雨。那時裴大將軍剛入仕途,卻已深得重用,剛被封為御前四品帶刀護衛(wèi)。祭天大典當日,正是他當值。……”
鐘凡眼中精光一閃;“祭天大典行進過半,就在宣宗正要祈福之際,于數千御林軍面前,竟然忽然出現了一個身影。據當時親見的人說,那人一身白衣,面上也是輕紗蒙臉,看上去身形清瘦,竟象是一個少年。只見他姿態(tài)曼妙,手中劍氣如霜,連斬數十人,周遭一片血雨,可他身上偏偏卻滴血不沾,返身向著著宣宗一劍而去。當時雖有數千御林軍守衛(wèi),可竟被這少年攻得措手不及,竟無一人能攔得住,眼見著宣宗就要斃命在這一劍下……”
“啊!聽說宣宗可是個好皇帝,他在位的時候可是國富民安,金人也不敢進逼呢!什么人要殺他?”我驚呼一聲。
鐘凡微微一笑:“可那少年終究功虧一簣,就在他要得手之際,斜里卻沖過來一個人。”
我想了想,試探著問:“當值的裴無離他爹?……”
“你還沒笨到不可救藥嘛。”鐘凡擰擰我的臉,笑嘻嘻的,“你猜的對,正是裴燕霆趕過來,和那少年戰(zhàn)在一起。據說兩人足足打了一盞茶的時分,也是勝負不分,直到周圍的御林軍終于驚惶稍定,將他們團團圍了起來。那少年漸漸苦戰(zhàn)不支,知道大勢已去,竟然也不猶疑,只反手一劍,干凈利落沖自己心口便刺!”
“啊——他死了沒?”我驚呼一聲。
鐘凡搖搖頭:“沒有。當時裴燕霆應是想擒活口,卻飛身去搶他的劍。可不知怎么,混亂之中,卻失手被那少年擒住,反變成了他的人質。”
“哦!”我驚嘆,“可是裴燕霆也不過是一個四品護衛(wèi)啦,那個刺客抓他有沒有用的啊?”
鐘凡笑道:“怎么沒用?裴燕霆剛剛救了皇帝的命,是大大的功臣,假如現在就不顧他性命,可不叫天下人寒透了心?”
“哦,也對,那后來哩?”
“宣宗原本就仁厚,一番僵持后,便令御林軍放了那少年挾持了裴燕霆離去。整整三日后,裴燕霆方孤身一人回來。回來后也只說那少年打昏了他,將他留在荒山里,他昏睡幾天醒來時,那刺客少年已經不知所蹤。……”
“那再后來呢?”
鐘凡意味深長地笑一笑:“沒有后來。這件震驚朝野的刺殺大案后來并沒查出什么端倪,雖然有蛛絲馬跡表明,似是金國人勾結了西域的天羅宮行刺,但是卻苦無證據,終究也是不了了之。”
“沒、沒有后來?……那你跟我講這個故事干嘛啊?”我奇怪地道。
鐘凡嘆口氣,卻忽然問了我一句更加奇怪的話:“你的輕功,是你爹親自教的?”
“是啊,還不錯對不對?”我得意洋洋。
鐘凡眼里光芒閃爍:“我只見你用過一次,就覺得奇怪。——那絕不是中原的武功,應該是西域流派。”
我一呆。腦子里好像想到了什么,又好像不太明白。
就在這時,鐘凡忽然神情一變,側耳皺眉聽了聽,很快地往床底下就是一貓腰:“糟糕,你爹往這邊來了,我聽得出他的腳步聲!”
我呆了呆,這是什么耳朵,只和我爹打了幾個照面而已,就認得出他的腳步聲了?
沒等我反應,房門已經被打開,我爹果然站在了門前。
他的目光依舊是那樣奇怪,緩緩走到我面前,我想象往常撲過去撒嬌,可是終究有點是不敢,試探著輕輕叫了一聲:“爹?……”
他慢慢抬起手,撫摸上我被他打腫的臉:“笑兒……痛不痛?”
我鼻子一酸:就知道爹一時生氣打了我,現在后悔了呢!
“爹我不痛的。”深深吸吸鼻子,我把將掉未掉的眼淚和鼻涕都吸回去。
爹怔怔看了我半晌,輕輕道:“你跟在我身邊,已經……整整十六年了啊,時間過得可真快。”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么留言越來越少啦……難道真的是虐文大家都很討厭么?5555555
下一章是十八年前的舊事,想先睹為快的同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