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秒。
不朽技能到期。
——這一秒，死亡的命運以不可終止的態(tài)勢，降臨在他的身上。
五感消失，呼吸停止，破碎的心臟停止躍動。
思維斷片，劇痛如同掐斷電源般瞬間消失。
伴隨著潮水般褪去的窒息感，蘇明安睜開雙眼。
眼前，污泥遍布，他正坐在石堡的天臺上，觸須聽話地躺在他的身側(cè)，它們還沒有脫離他的掌控，那陣黑泥中詭異的心跳聲也還沒有出現(xiàn)。
左上角的SAN值還是正常的65點，它還沒有斷崖般的一落到底……
……但他的眼里依然是一片茫然。
被手杖突然洞穿胸膛，被一點點攪碎心臟的劇烈疼痛……還有那直面黏膩物質(zhì)，正視詭異眼球，那從全身上下攀附上來的無盡怪異和恐懼，仍然如同錘子敲打著他的神經(jīng)。
他從未感受過這么痛苦的異變。
像是有什么東西，強行以他的身體為戰(zhàn)場，和他展開了一場拉鋸戰(zhàn)。他被強行剝奪了操控肢體和思考的能力。
……那些在白沙天堂副本后，成為精神病的玩家，原來是經(jīng)歷了這樣的異變。
他們原來承受的是這樣的痛苦。
天災(zāi)期有些火辣的風吹著他的面頰，他的手指關(guān)節(jié)不受控制地發(fā)出輕微的“咔咔”聲。
右上角的彈幕中，觀眾們也發(fā)現(xiàn)他的情況明顯不對。
似乎從一個眨眼間開始，他就露出了無法掩飾的痛苦表情。
【怎么回事?蘇明安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
【第一玩家是生病了嗎?】
【冒險玩家好像很難生病啊，一般都是掛個debuff的狀態(tài)，畢竟我們都是數(shù)據(jù)化身體了……這是不是中毒了?】
【這癥狀不像詛咒，像發(fā)燒，第一玩家多喝開水。】
【嘿嘿，生病的明安，嘿嘿嘿……】
都不用他出言解釋，這幫觀眾幾秒內(nèi)就幫他想好了一百零八個理由，什么遠程詛咒，什么心病發(fā)作，什么突發(fā)惡疾，根本沒人想到死亡回檔上去。
……不過，事實上，正常人也不該想到這上面去。
意思是諾爾是不正常人。
他閉了閉眼，平復(fù)了下自己的狀態(tài)。
上一周目的異化，后勁實在太大。
不過，他現(xiàn)在的狀況比那些精神真正出問題的玩家好很多，畢竟他的精神點數(shù)遠在他們之上，幾乎八倍有余。
他被異化后即使不能操控肢體、思考能力停滯，卻仍然保持狀態(tài)穩(wěn)定，甚至能隱約記得異化后的情況。
他抬頭看向遠方，這個時間點，戰(zhàn)場任務(wù)剛剛發(fā)布，天空中漸漸出現(xiàn)了玩家們的身影。
他記得，他是在將觸須怪物延展至10000碼，完成了“凈化之路”的任務(wù)后，開始聽見了黑泥之中詭異的心跳聲，自身也開始異變。
他已經(jīng)察覺，其實在這之前，異變就有諸多提示。比如，神諭說，人類無法比肩神明，那么他想要強行操控神明的造物，必然會付出代價。
再比如，他是昨天，在八倍的實力加成下消化了大眼珠子的惡意，但在“詛咒之鬼與人”的副本時限到期，八倍加成被去除后，這便成了一個陷阱。
……一個極度陰險的陷阱。
……
【玩家（蘇明安），由于實力長時間回歸為正常水準，精神點數(shù)不足，你失去了對觸須怪物的控制權(quán)。】
……
這是上一周目他聽到的系統(tǒng)提示。
很顯然，這就是他被“異化”的原因。
他無法再壓制觸須怪物，所以成為了它的“眷屬”。
所以，諾爾上一周目才會想殺死他。
有的時候，對于聰明人而言，殺人，也是在救人。
諾爾殺他，有三種可能性。
一是，諾爾不知道他的分身已經(jīng)被派出去當老板兔，以為他死亡后能從分身上復(fù)活，所以想殺他，幫他脫離被異化的影響。
二是，諾爾精準猜到了他擁有死亡回檔——不過這可能性不大，畢竟從之前周目的情況來看，諾爾只是猜到了他有類似回溯的底牌。
三是，上一周目的諾爾還沒和他謎語人對話，沒看出他有死亡回檔，這只是一場單純的背刺。
不過，綜合來看，他更信第一種猜測。
……如今，觸須怪物其實已經(jīng)脫離了他的掌控，他只要展露出一點想停止擴張的意思，它就會立刻露出獠牙，異化他。
所以，他現(xiàn)在逃不掉，也不能逃。
他轉(zhuǎn)過身，拍了拍旁邊昏迷著的山田町一的臉。
“唔，唔……”山田町一睡得正香，被他一巴掌拍醒，眼里還滿是茫然。
“你看到諾爾沒？”蘇明安問他。
“啊，沒，沒有。”山田町一說：“我在前天進入石堡時就昏迷了。”
“嗯。”蘇明安又拍醒了旁邊昏迷著的米迦樂。而山田町一又昏了過去。他這種精神力不達標的玩家，在這種環(huán)境下很難抵抗。
蘇明安詢問米迦樂的時間權(quán)柄，能做到什么程度。
米迦樂說，他的權(quán)柄并非真正回溯時間，而是“創(chuàng)造一種情境”——他可以將一定范圍內(nèi)的景象定格，并在一定時間后發(fā)動‘回溯’，將一切回歸到定格時的景態(tài)。
“明白了。”蘇明安指尖出現(xiàn)了一枚白色的機械炸藥。這是他在白日浮城里學過的炸藥制作技能，雖然威力大，但每制造一枚要花費40積分，性價比低，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用過。
他震動這枚炸藥，在爆炸前將它遞給米迦樂。
“將它定格一小時。”他說。
米迦樂定格了瀕臨爆炸的炸藥，蘇明安將其甩了出去。
炸藥“轟”的一聲爆炸。
這炸藥的殺傷力極大，在近距離下，足以炸裂人的心脈。
他上前，將炸藥的殘渣撿了回來，揣進了口袋里。
思考片刻，他深吸了口氣，又將它貼在了自己的胸口處。
它正與他跳動的心臟相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