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幼容說的鄭重,而徐明嬗在聽完后,默了好一會兒,才說道:“容姐兒,這是我前兩天從暄表哥那兒聽說的,據說前線的戰役,情形不容樂觀,可能這次在礁谷的大戰,我軍會戰敗。”
“什么?”徐幼容一驚,然后柳眉就皺了起來,但徐明嬗卻沒看她,只是繼續說道:“這次是翟老太爺接掌帥印后的第一次敗戰,但礁谷在之前卻一直是我們大周的邊防重地,后在已獲罪的林大將軍手里丟失,圣上本就是一直耿耿于懷的,因此這次的礁谷大戰,圣上在意非凡。可礁谷本就是易守難攻之地,現下已為敵軍所有,就算是翟老太爺,那也是很難攻下的,因此這次若無意外,估計我軍是要戰敗了。”
礁谷之險,歷來就是大周的天塹之守,但這道大周的天塹之守,居然在林大將軍的手上失去了,這讓周惠帝是震怒不已,也暗暗心焦不已,畢竟若失去了這道天塹,那其實身處平原之地的大周,可以說是一路暢通無阻的,因此對于這次的礁谷會戰,周惠帝是下令讓翟老太爺死戰的。
但翟老太爺是何許人,他老人家對于戰事的把握和分析那真是無人能及了,那他老人家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其實對于礁谷,除非用極大的傷亡去堆出一座座可怕的尸山之外,正面攻打是絕無可能攻下的。
因此翟老太爺此次的作戰,也不過就是沖沖樣子。讓周惠帝滿意罷了,但其實他根本就沒有要攻打礁谷的意思,那此次無大傷亡的戰敗。也就是理所當然了。而這也是幸好現在的翟老太爺不再固執了,不然以他老人家當年的耿直性情,是肯定不會這樣****傷財的虛晃一招,就只為了是給足君王面子。
但也許是當年周惠帝的罷黜,以及這些年翟家的蟄伏和困境,讓翟老太爺也有了很大的轉變,不再像當年一般的寧折不彎。他老人家現在也會聽從長子翟衍的意見,該玩虛的時候,那就玩虛的。再也不會講什么不負圣恩之類的話了。
只是這次礁谷之戰的戰敗,在極少數知情人的心里,是早已定局的事,可這其中和徐幼容、聶蘇泫的婚事有何牽扯。卻就是更少的人才能知道的了。但徐明嬗是如何想到這層的呢?
徐幼珊有些心驚的看向徐明嬗,心里嘆道:早就知道嬗姐姐聰明,可沒想到嬗姐姐竟是聰明到了這種地步。
“而想必你也知道,聶大公子此時就是在前線奮戰,但他上次的戰敗,是早讓圣上有很多不滿的了,那這次若礁谷之戰真敗,我懷疑以那位的性格。怕是說不得會再牽怒到聶大公子的,反正如今的大周里。除了翟家外,是再無人能守住我大周的最后一道關卡了,所以圣上是不會怪罪翟家眾人的,但聶大公子就不一樣了。”
徐明嬗看著徐幼容,把她的擔心全說了出來,而話說到這里,徐明嬗想表達的意思就再清楚不過了,她就是覺得,這次聶家之所以會如此急著和徐家定下親事,不過就是想找一個擋箭牌罷了,而徐幼容,恰恰好的就是這快最穩固的擋箭牌得橋梁。
屋里霎時間就安靜了下來,徐幼容沒說話,徐明嬗只是看著她,至于最后的徐幼珊,則是有些微微的松了一口氣,原本她還以為徐明嬗是什么都知道了呢,包括鎮國公府聶今給聶蘇漓去過密信一事也知道了呢,但看來徐明嬗不過是憑借著知道了此次礁谷一戰,大周必會一敗,而從中看出了聶家的意圖而已。
但就算只是這樣,徐幼珊還是不得不為徐明嬗的聰明感到驚嘆啊,她預料的簡直就是八九不離十,差的只不過僅僅是鎮國公聶今曾給聶蘇漓去信,讓他借機丟下戰事轉回神都,以躲避這次敗戰后周惠帝可能的遷怒。
若徐明嬗知道了這點,那她肯定也能立刻就知曉,聶家這次會這么快的和徐家定下親事,不僅是想找一塊最穩固的擋箭牌,而且還是在聶蘇漓違逆了鎮國公聶今的意思后,聶家才不得不選擇的徐家,不然估計聶家也不會這么積極的來撮合聶蘇泫和徐幼容的親事了。
“其實這些事,在父親同意了我的親事之前,娘親就和我提過了的,雖當時娘親沒有說的這么清楚,但娘親想要讓我明白的事情,我卻都是明白了的,也知道這次聶六的父親會突然這么好說話的允了他的要求,其中肯定是有些原因的,而這原因,大抵也不過就是因了還在前線的聶大哥罷了。”
徐幼容低聲的說著,而這番話,也沒能讓徐明嬗和徐幼珊吃驚。
徐幼容的聰穎,沒人比徐明嬗和徐幼珊再了解不過了,況且若她真的什么異樣都沒發現,那不是還有齊老夫人和裴氏嘛,這兩位不論是誰,聶家的那些心思都是瞞不過她們的,所以徐明嬗和徐幼珊倒不是怕徐幼容吃虧。不消說,徐家同意了聶家這么快的舉行聶蘇泫和徐幼容的大婚,這其中聶家肯定是讓了不小得步的。
因此徐明嬗剛剛會對徐幼容說那些,是已經肯定她不會什么都不知道的,而徐明嬗這么說,也是想知道徐幼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畢竟若徐明嬗不說出她的這些擔心,那她也是不會放心徐幼容的,因徐幼容有多喜歡聶蘇泫,她是再清楚不過的了,到時要是徐幼容再次受了聶蘇泫的打擊,那不僅徐明嬗,就連徐幼珊也不知道,這次徐幼容會不會挺過來了,在這么巨大的喜悅之后,任何打擊都會被無比放大的。
因此此時在徐幼容終于說出了她的想法后,徐明嬗和徐幼珊都是在靜靜的聽著。沒有說話。
“可就算聶家這次同意親事的動機不是那么單純,但我卻不是很介意,因為我知道聶六他是怎么想的。我也能感受到他的心意。若說這世上還有哪個男子能讓我這么心甘情愿得相信他的話,那估計就只剩聶六了吧。看著他,我可以相信,我的未來會是幸福的。”
徐幼容輕輕的聲音在屋里回蕩著,而徐明嬗和徐幼珊也有些動容的看著徐幼容,她們沒想到,她居然已經把這件事想的這么通透了。而三人之間一時也都是各自想著事情。因此房里再度安靜了下來,而房外也許是發現了屋內的沉默,所以漸漸的。外面得談笑聲也一一消失了,只留得窗外樹梢上清脆的鳥啼之聲。
……
今天徐府里舉辦的宴會,和其他的晚宴也沒什么不同,不過就是來賓的身份要更尊貴一些罷了。因此等到了酉時末左右。在宴席都開始后,整個紫竹園里也是熱鬧不已,錦衣華服、云鬢金釵之間,處處都是動人的身影和笑語嫣嫣,畫面著實是一片繁華之色。
青玉杯,琉璃紅,紫竹颯颯,輕風微微。今夜的天氣很是怡人,在這難得的紫竹林之中。夏季里煩人的燥熱好像也被竹林散去,留下的只是怡人的氣候,使得眾人更是舒心,尤其是徐幼珊,本該一出房屋就好似奄奄一息的人,現下居然精神百倍的在陪著裴氏說話。
“珊姐兒,最近在楚王府里還好嗎?”今天的裴氏是最忙的人了,所有來客都需她去照顧應酬,因此雖難得的和徐幼珊見面,但話也一直來不及說上兩句。現下也是裴氏趁了換菜的空檔,來到徐幼容和徐幼珊三人的這邊,這才讓徐幼珊能和裴氏說上幾句話,不然估計等到宴散后,徐幼珊才有可能和裴氏待上一會兒的呢。
“大伯母別擔心我,我最近在楚王府里挺好的,您也知道,我這性格嘛,在哪兒都很有人緣的。”徐幼珊親昵得挽著裴氏的胳膊笑道。
“哎喲,這臉皮厚的。”徐幼珊倒是說的毫不心虛,可在裴氏另一邊的徐幼容卻馬上不給她面子的就糗道,讓裴氏是笑著輕戳了一下徐幼容的額頭,使得本來要回嘴的徐幼珊馬上就笑瞇了眼,很是得意的靠著裴氏笑望回徐幼容,氣的徐幼容是哇哇大叫啊,直說裴氏偏心,還拉了本來在一旁看戲看的正開心的徐明嬗來評理。
“明嬗,你來評評理啦,娘親她是不是太偏心了,居然都幫著珊姐兒來欺負我了,娘親你不能這樣啦。”徐幼容佯怒不依的拉著裴氏的手抗議道,而徐明嬗則是為了徐幼容這幼稚的行為無語了,至于徐幼珊,那就更不必說了,根本就是從頭到尾的挨著裴氏在賣乖。
“好了、好了,你這做大姐的怎么也鬧起孩子脾氣來了。得,我不和你們在這兒瞎鬧了,由得你們仨自己在這兒胡鬧吧。”裴氏終究是今晚宴會的主人,是閑不下來的,因此在清一色著素面碎花褙子的丫鬟們,端著一道道珍饌佳肴上來后,裴氏就又要去招呼眾人了,因此也就離開了徐幼珊她們這邊,向著中心處走去。
而不用多說的,今天徐幼珊三人在舉辦宴會的紫竹林里,所選的席位自然也是偏安一禺,遠離了中心處的熱鬧,而這都快成她們的習慣了。
“大姐啊,大伯母這么忙,你怎么不去幫幫大伯母。”徐幼珊看著忙碌而去的裴氏,心底有些心疼,而且只要一想起若就連徐幼容也出閣后,那這偌大的徐府之內,豈不就是沒人再幫襯和陪著裴氏了,現在徐宸可是還沒有成親的,而且就連親事都沒定下,因為徐宸可是說了——不立業,勿成家。
這種想法雖是很值得鼓勵的,也說明徐宸有抱負,但如今在徐幼珊看來,卻是有些著急了,畢竟雖說兒媳自然是比不了女兒來得貼心,但若在她和徐幼容都出閣后,能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兒媳陪在裴氏身邊,那多多少少也是能幫襯著裴氏一些的。而若這兒媳是個能干的,那更是能替裴氏分擔不少事務了嗎。
徐幼珊有些擔心的看著裴氏離開的身影,而徐幼容哪兒會不懂她的心思啊,她自己現在不是也這樣擔心著嗎?
于是這次徐幼容倒是沒有和徐幼珊斗嘴,反而是在輕嘆了一聲后,說道:“我當然也是想幫娘親的,但娘親總要我先忙我的事,就像這次的宴會吧,娘親也是不讓我插手的,只是叫我先把繡樣繡好。唉……真是應該說說宸兒了,不能讓他在這樣整日只知道埋頭在書堆里了。”
裴氏讓徐幼容忙的事,自然就是她的嫁妝,和在女孩子出閣前,需要自己親手繡的幾樣東西,這些都是最好不要假手他人,自己完成的繡活。因此最近徐幼容在忙的都是繡繡樣,因此裴氏才會不讓她幫忙,只是讓她忙自己的事。
但這些都是讓徐幼容害羞的事,因此她說到這兒也就含含糊糊的帶過了,沒有多說,但徐明嬗和徐幼珊哪會聽不出來啊,于是此時也就都揶揄的看著徐幼容。
可徐幼容的心理素質多高啊,哪會被她們倆的這點小眼神所影響到,只不過就是紅了下俏臉嘛,但人家卻還是鎮定自若,好似什么都不知道的繼續說著:“宸兒想要考功名,而且還是想要考個好功名,這都不是什么壞事,但成親了難道就不可以考到好功名了嗎?宸兒這也是偏見了。”
徐幼容鎮定自若的說著,根本就不管徐幼珊二人那揶揄的小眼神,而徐明嬗和徐幼珊原本也是還想再逗一逗她的,但在聽完了她的話后,兩人卻也慢慢正色了起來,尤其是徐幼珊,她此時想的也是這件事,因此馬上就說道:“二哥能這樣意志堅定于增長才學之事上本是好事,可以二哥這樣堅定的意志,其實我也是同樣覺得二哥在親事上是有些偏執了的,若一個人的意志夠堅定,那又何必怕自己會墜溫柔鄉,而樂不思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