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再次醒來,天色已然大亮。
凌蘿在一陣腰酸背痛中翻了個身,頓感不對,睜眼一看,她原本應在案邊,此刻竟然睡在塌上。
她將昨晚之事回憶了一番,循著殿中尋了一圈,并未發現嬴政的蹤影。
難道昨夜是他將她放到塌上去的?
腦中才冒出這個想法就被她瞬間否定,那個看她瞌睡都能毫不留情給她敲醒的人,斷然是做不出這樣憐香惜玉的事。
她摸到門前,正要開門找沐雪,卻見月青月嵐正站在門前,見她開門,皆是笑著行禮道:“季良人。”
這兩人今天吃錯藥了?她將門關上,再打開時,不僅是那兩人,連沐雪也站在一旁恭敬喊她季良人。
她扯了扯嘴角,將沐雪拉到屋內。
“你們搞什么?”
沐雪笑嘻嘻道:“季良人啊,大王今早剛封的。”
良人?凌蘿掰了手指數了數,問:“這個封號很不錯?”
沐雪難得自信了一回,給她細細的捋了一遍后宮封號,她這才知道,嬴政給她的這個“良人”還是個中等的后宮封號,想來她犯了錯被小懲之后還能得到晉封,這簡直是開了掛啊!難道這游戲設定的福利都在后邊?
“除了給封號,大王還讓人送了好些首飾布帛過來,那可都是些上好的東西,喏,就在那邊放著呢。”
凌蘿瞧著那些堪比古董的賞賜,不禁感嘆:“要是能帶走就好了。”
孰料這話正好被沐雪聽到,她驚道:“帶走?綾……綾羅你不是說……怎么現在又反悔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算了,同你解釋你也不懂,你看這些東西,你瞧得上的便挑個一兩樣去,回頭讓月青月嵐也挑一兩樣過去。”
沐雪笑了笑,正要開口,卻見外邊的門突然被打開,兩人同時轉頭,瞧著那門口處走進來一位紅衣女子,那兩葉細長的柳葉眉不深不淺,正好襯著她白皙的膚色,一顆鮮紅的梅花印記不似刻意畫上去,不偏不倚的正好落在兩眉之間,將她的臉襯得魅人。她頭上未綰髻,只用顏色各異的發帶編了些辮子,衣衫穿的也略顯浮夸,腰間一圈繁瑣的小鈴鐺帶出陣陣響動。
月青月嵐在后邊提醒道:“季良人,胡美人過來看您來了。”
胡美人?
凌蘿心中先是掂量了一遍,覺得這胡美人既然能在這眾多規矩的宮中穿著如此隨意,定然是個不能惹的主。
正要行禮,那女子快速過來將她雙手拉住,“這位便是大王新封的季良人了?”
這才第一次見,要不要這么熟絡?
胡美人輕聲笑道,“妹妹進宮也有些時日了,我竟不知道,要不是今早上大王讓人送到芙汐宮去的那書簡,說是季良人親手抄的,我都不知道這宮中何時多了個季良人。”
嬴政還真把她手抄的書簡送到各個宮里去了!
凌蘿不知該哭還是笑,眼下這胡美人過來,莫不是特意譏諷她的不成?
她訕笑:“姐姐不知道也實屬正常,我先前一直在這里不得出門,也沒機會去拜訪姐姐。”
“妹妹千萬別這般說,這宮中規矩在那,我們都是這般過來的,不過妹妹倒是聰明,之前聽說宮中有人做了個能飛上天的東西奪取大王歡心,卻不小心誤傷了大公子,我只道又是哪個不懂分寸的丫頭,卻沒想就是妹妹你。不過妹妹這招倒是精妙極了,也不知妹妹究竟用了何法,能讓大王不但不怒,還能封賞于你?”
凌蘿:“……”
這人果真是過來諷刺她的吧?但看她臉上一直掛著笑,要么就是天性純良,要么便是心機夠深,凌蘿一時參悟不透,只得與她笑臉相對,“姐姐真是高估我了,我那日真的是在院中閑來無事才做了那么個消遣的東西,可沒想到卻誤害了大公子從樹上跌落,我心中過意不去,便一連兩宿將那書卷抄完,大王念在我有悔過之心,這才沒有計較此時,至于受封之事,多半也只是巧合罷了。”
“這天下哪有那么多的巧合,依我看,妹妹定然是有過人之處,才讓大王如此另眼相看。”
還沒完沒了了。
自古后宮屁事多,凌蘿算是領教了,雖然如今可以自由在出入蘿清宮,可因著那罰抄一事這名聲都傳出去了,今天是個胡美人,明天還指不定是誰,這樣的日子,想想都覺得可怕。
她訕笑,正待要開口解釋,卻見她打量起書案邊的賞賜品,“你看,這些可都是上等的好東西,大王可送了不少過來。”
這是不是在委婉的提醒她什么?
凌蘿不由試探道:“我也是個俗人,宮里那些東西也用不上,姐姐若是喜歡,不如挑些喜歡的拿去?”
她這般說完又覺得不妥,胡美人會不會以為自己是故意在她面前炫耀?
正要開口,卻見胡美人笑道:“妹妹真的舍得?既如此那我便不客氣了。”
凌蘿:“……”
本還擔憂,看著那胡美人果真認真的在那一堆賞賜中挑選自己喜歡的,她這一顆心才漸漸放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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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挑好了,卻也沒急著走的意思,反倒對她這蘿清宮觀賞了起來,“妹妹這里果然不錯,不過也太清冷了些,改日我送你一些奇花異草,保證讓你這里大變樣。”
凌蘿無奈的跟在她后邊,訕笑道:“姐姐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我這蘿清宮確實不需要那么多東西,我素來喜歡簡單一點,看著讓人舒服。”
胡美人轉身,掩唇一笑,道:“妹妹倒是有趣,不過倒也是特別,與我認識的一人有些相似。”
凌蘿實在不知她這一番造訪到底有何意圖,眼下被她拉著觀光,倒也不好拂了她面子,便順著她的話問道:“倒是不知我像姐姐哪位故人?”
“其實也算不得是故人。”胡美人笑著,一雙纖纖細手作勢拉起她我的胳膊,“不知妹妹可見過芷陽宮的那位畫兮夫人?”
畫兮夫人?
凌蘿思慮片刻,想起先前月嵐好似同她提過此事。
“略有耳聞,只是還未有幸一見。”
“還未見也好。”胡美人笑道:“只怕妹妹見了,同她也親近不到一塊去。”
她這話正說到重要之處,卻點到即止,好似在故意等著凌蘿追問下去,凌蘿這才有些明白過來她的意圖,造訪是假,怕是要有意同她說起這畫兮夫人的事。
都說到那個份上了,凌蘿再裝傻好似也有些說不過去,雖然她不太喜歡這樣在背后議論他人,此刻也只得順著她的話問了一句:“為何?”
“妹妹有所不知,這畫兮夫人古怪的緊。”胡美人道:“平日里就端著個架子,作出一副清高模樣,好似將誰都不放在眼里,平日里見著她連個好臉色都不曾給人,哪像妹妹這般親切。”
這一拉一踩的,倒是像極了二十一世紀的網絡鍵盤俠。
胡美人似是找到了人大吐苦水,“要我說既然到了這后宮之中,大家理應都是一樣的,她雖是個夫人,可不也是侍女出身,跟我們又有何區別?”
凌蘿訕笑:“姐姐既不喜歡她,平日里疏遠些便是了。”
又何苦在外面四處張揚,說他人的不是?
“那倒也是,剛剛光顧著同妹妹說話,倒是忘了鄭齊妹妹還約了我去下棋,妹妹既然無事,不妨也一塊去?”
“我……我便不去了吧……”
她才想著要拒絕,卻感覺胳膊上纏來一雙玉手,胡美人一張好看的臉便湊了過來,“妹妹如今既已受封,早晚都是要見她們的,總不能一直在宮里不出門罷?你若是心中有顧慮大可不必,鄭齊妹妹心地善良,你同她總是能親近到一塊去。”
被她說破心思,凌蘿自然不好再拒絕,只能將就著應下,便由著她拉著自己到了一處百花園,順著一條蜿蜒的石子路走至盡頭,便見著一處雅致的亭子,里面有幾個女子幾人圍坐在一起,見到她們過來,一粉衣女子笑著過來拉住胡美人,笑道:“姐姐可算是來了,這棋局都僵了。”
凌蘿朝著亭子中央看過去,見著里面有兩個女子對面而坐,許是聽到聲音,雙雙轉頭看了過來。
“這位可是季良人?”
其中一女子起身問道,凌蘿這才仔細打量起她來,那女子穿著一身紫色緞袍,頭上梳著簡單的流云髻,兩彎柳葉眉細長,襯托出下面那雙杏眼,看著確實也是個標志的美人。
“鄭齊妹妹眼光真好,這位正是季良人。”
她便是胡美人剛剛同她說了一路的鄭齊?雖只是個少使,舉止投足間卻清雅端莊,透露著富貴之氣。
“姐姐說笑了,我們在這一直等著姐姐呢,倒是沒想你還真把季良人給拉過來了。”鄭齊輕笑了一聲,“可別都站著了,坐吧,方才我同劉少使這棋局僵了,如今兩位姐姐都過來,倒不如互相對弈一局?”
凌蘿還未從她那聲“姐姐”中回過神,就聽胡美人忍不住笑著打趣道:“鄭齊妹妹真謙虛,你進宮的時間可比季良人還早,怎么就自稱上‘妹妹’了?”
說罷,眾人皆是掩面輕笑。
凌蘿瞧著那鄭齊面上一紅,只道是那胡美人口不擇言讓她一時不知如何應對,畢竟這鄭齊確實是進宮早,可如今也只是個少使,而她雖進宮晚,卻很快被封了良人,那鄭齊也許是想著論著封號來稱呼,倒是不料這胡美人這么快就拆了她的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