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好好的氣氛, 因為她這句話而變得緊張,嬴政沉默許久,這才將手從她身上挪開, “說的也是, 那你便好好休息。”
他出門, 也不知對著外邊的人說了什么, 不一會, 月嵐等人便進來,凌蘿被他們扶到桌案邊,看著桌上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 不禁想起那天晚上拒絕進食時,那人半夜為他熬湯。
她嘆了一聲, 正要去喝, 卻聽見外面一陣急切的腳步聲, 不一會,門口便竄進來一孩童, 他跌跌撞撞過來,看見殿內景象,鼻子一酸,本來想說的話卻一句也沒說出口。
“大公子,你回來了, 正巧燉了雞湯, 你可要喝一些?”
扶蘇吸了吸鼻子, 乖順的往桌案邊走, 又老老實實坐到一旁, 這才開口道:“既然有就喝一些。”
他紅著耳朵偷偷瞥了凌蘿一眼,裝作不經意的樣子問道:“你去哪了?為何如今才回來?”
凌蘿笑了笑, 伸手想捏捏他臉蛋,可想起之前他總生氣,便又收回了手。
她道:“我不在的這些日子,大公子可有好好聽話?”
“那是自然。”扶蘇道:“太傅今日還夸我了。”
“那大公子可真厲害,太傅大人向來不愛夸人。”
扶蘇卻并沒有很開心,望著她的眼睛愣了片刻,突然撲通一聲撲到她懷里:“母妃……”
“誒?”
小家伙正覺得羞愧,想找個地方掩飾自己通紅的臉,卻感覺臉下鼓鼓的,甚至還能感受到有一陣動靜,忙抬起頭來,緊張問道:“你生病了嗎?為何肚子都鼓起來了?”
月嵐等人在一旁聽了,不禁掩面大笑。
扶蘇生氣道:“你們笑什么?”
“大公子,這可不是生病。”月嵐道:“夫人這是有孕了,您不久之后就會有弟弟或妹妹了。”
小孩子向來忌憚這個,尤其是他剛剛才喚了凌蘿一聲母妃,如今聽到她就要有自己孩子來,那面上便又瞬間垮了下來,原先還要說喝雞湯,如今卻是將碗推到一旁,氣哼哼道:“騙子,還說要照顧我的,大騙子!”
他飛速起身,小小的身子飛速竄出門去。
“這……大公子方才好像是喚夫人母妃?”
幾個丫頭似乎才反應過來,皆是面露欣喜:“夫人照顧大公子許久,如今總算是守得云開,這聲母妃屬實不易。”
又想起扶蘇方才生氣,不禁又擔憂:“可如今大公子好像還不能接受夫人腹中的孩子……”
凌蘿也不比她們淡定,她望著扶蘇跑出去道方向,不禁嘆了一聲,“罷了,早晚都是要知道的。”
她道:“月嵐,你先扶我起來,我出去四處走走。”
月嵐一怔,恍惚了片刻,才說道:“夫人,如今外邊有風,您身子這樣,還是莫要出去了吧。”
她笑道:“您有事盡管跟我們說,我們去辦便成了。”
“我不過是想出去透透氣,也傷不到身子,這般在里面悶著,屬實難受。”
“那我們帶夫人在院中轉轉?院子里總比外頭風小,您這要吹凍著了大王可要怪罪我們的。”
說什么也是不要她出蘿清宮的門,凌蘿想起那時初來這里,她也是這般阻攔她,后來才知是嬴政暗中安排她們編造了個離奇的規定來糊弄她,如今月嵐又這般不要她出去,她不禁笑著調侃道:“難道說我這離宮幾月,竟又要禁步了么?”
月嵐卻是一愣,想要阻攔的話又憋了回去,好半天才道:“那夫人可莫要走遠,就在這旁邊轉轉,千萬不能凍到了。”
凌蘿點頭,本也不想讓她們跟著,偏偏月嵐硬是放不下心,不僅讓她換了個厚實一點的斗篷,還寸步不離左右,好像生怕她會出什么事一般。
兩人圍著蘿清宮前面不遠的小園子繞了一圈,也不知是怎地就逛到了從前總愛跑的蓮池處,凌蘿還記得自己剛入宮時,這蓮池里碧綠一片,這才過了幾個月,上邊盡全是些枯掉的葉子,雜亂無章的落在水池中,像是在等待一陣風雪過來將其埋沒。
凌蘿正打算往那亭中去,卻被月嵐拉住手臂,她回頭,見她一臉緊張,“夫人,這地方也沒什么可看的,都入秋了,花落葉枯的,倒還不如在自個兒的院子里走走。”
任憑凌蘿再如何遲鈍,此刻也覺察到一些不對來,她這頻頻勸自己莫要出來亂走,莫不是不想讓她出來發現什么?
她臉色一正,問她道:“月嵐,你們可是有什么事情瞞著我?”
月嵐被她問的一愣,忙擺手道:“沒有沒有,我們怎么能瞞著夫人。”
“那你緊張什么?”
凌蘿失笑,見她不知如何解釋,也不想再為難她,便轉了身隨著她往回走,月嵐方才被她那般問,如今便胡亂的找了些話題糊弄過去。
兩人才行了一段,正迎面碰上以人,那人身著華服,披著一件淡紫色斗篷,身后跟著三兩個隨行侍女,見到她的那一瞬,她原本的笑意卻是僵住了。
“奴婢見過鄭良人。”
月嵐忙行了禮,那人這才終于反應過來,忙上前來行了禮,笑道:“許久未見姐姐了,不知可還安好?”
這宮中數她進宮最晚,愿意這般喚她一聲姐姐的人,除了鄭齊,卻也無旁人。
原來她如今已是鄭良人了……
“好……”
凌蘿愣愣回道,忽然有些明白過來月嵐不讓她出來亂走的原因。
鄭齊的目光落在她腹上,先是一愣,隨即笑道:“姐姐大難不死,如今還身懷大王骨肉,當真是好福氣。”
凌蘿才回神,正待要回應她,卻見她身后侍女小心翼翼上來攙住她,又是替她攏了攏斗篷:“鄭良人當心些,您這才三個月的身子。”
“鄭良人還說我,你這才是好福氣。”
三個月……那正是她在外飄零的那段時間,那人卻溫香軟玉在懷,原來只要沒有季綰綰,他便可以如此肆意瀟灑,那些再沒有寄托的深情散去之后,他的溫柔給誰不是給?
凌蘿笑了,卻笑道有些無力。
“姐姐你也該多注意才是,看你這肚子也有六個多月了,需好生休息才是,今日便不叨擾姐姐了,改日我再去拜會。”
人雖走了,那話卻在她耳邊遲遲不散,像是魔咒一般,揮也揮之不去。
“夫人,您別在意,大王他……”
“嗯。”凌蘿打斷她,笑道:“原來你不讓我出來便是為了這個。”
“其實你也不必擔心,這本也沒什么,是喜事,該高興才是。”
月嵐張了張嘴,想說些安慰道話,卻又覺得有些多余。
晚間,凌蘿早早便躺下,卻是在床上翻來覆去無法入眠,心中不斷涌現的是鄴城后再見的場景。
他半夜睡在地上,被子只蓋了半身,衣服都沒褪去,卻為她守著一鍋雞湯。他明明生氣,卻壓抑著不肯發作,他擁著自己,溫聲的喚了一聲“綾羅”。
她覺得自己快瘋了,被理智和幻想來回折磨,卻始終分不清他是真心還是假意。
幾番周折后,她終是坐起身來,摸著鞋襪下了床去,她咽了咽有些口渴的嗓子,正倒了一杯水,卻聽身后的門吱呀一聲打開,她沒有轉身,只自顧自的喝了茶,卻覺得手都有些顫抖。
那人很快走來,在她身后先是愣了片刻,隨后坐到一旁,將自己都斗篷取下來披在她身上。
“既是睡下了,為何不喚人來侍候?”
凌蘿抿了抿唇,將手中茶盞放在案上,淡淡應了一聲:“不過是起身的事情,也無需喚人,我習慣了。”
她說完,見那人沒回應,不禁轉頭看了一眼,只這一眼,卻教她心中思緒更亂。
她匆匆回神,告訴自己要認清身份,經歷好一番周折,才扶著桌案起身,那人見狀,忙上前將她摟住,道:“如今這是在宮中,不是荒野木屋,這人都是你最平日最親近的近侍,怎就擔不起你一句吩咐?”
他將人往懷中攬了攬,沉聲道:“既然你不愿喚她們,那寡人便親自侍候。”
凌蘿還未反應過來,人已經被他抱起身來,她慌忙將臉別到一邊,說道:“大王不必如此,才不過幾步的路……”
“幾步的路怎么了?”嬴政道:“寡人抱一抱未出世的兒子難道還不成?”
凌蘿不答,干脆任由他去,只是當見他正褪下外袍準備上榻時,不禁愣了愣,問道:“大王今夜要在此留宿么?”
那人背影一頓,轉身過來時,面上那一丁點的笑意卻已全無,他問:“你不愿寡人留下?”
許是方才想的太多,聽他這般問,她竟老實點點了點頭。
嬴政面色一變,半晌才問她:“你今日見了誰?”
凌蘿側躺在床,背對著他應了一句:“鄭良人。”
她想了想,悶聲道:“鄭良人腹中的孩子才三個月,是該保持心情舒暢,大王有空該多陪一陪她才是。”
沉默瞬間來臨。
“你在同寡人置氣?”半晌,那人躺倒在她身側,鼻息撲在她耳畔:“這時候就別提旁人了。”
“大王。”凌蘿道:“我不敢同大王置氣,況且鄭良人身懷有孕也是喜事一樁,方才那話,我是發自肺腑。鄭良人此時的身子還是比較柔弱,我曾經經歷過,自然不希望別人也經歷那樣的痛楚,我如今身子也早已調養過來,大王也無需擔心,有空便多去鄭良人那邊走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