辦了黃璐的事情,勾豬心下稍安。這下該好好地辦自己的事情了。
那種奇怪的靈機的源頭,并非在這臥房里,而是在院內天井的走廊上。
這走廊寬闊,停著一頂扎著紅綢的轎子還可以過人。廊中點著一圈長明的燈籠。
天井中有一座假山,長滿青苔,下有潺潺流水,水中養(yǎng)著錦鯉。青藤古樹環(huán)繞,真是個清雅之地。假山上有靈機傳出,顯然也是一處陣樞,但并不是勾豬所尋找的那種怪異靈機的源頭。
“是這頂轎子?”勾豬忽然有了感悟。
這轎子甚為寬大,估計是八抬大轎。如果是八個人抬進來,那進門輾轉都很不方便了。但整個大轎上靈機流轉,宛如法寶,顯然不是尋常的東西。尤其是那兩根裹上了紅綢的轎杠。
勾豬用手輕輕一觸,霍然驚覺,這兩根轎杠竟然也是龍木!不但如此,整個轎子之中,不少部件也是特殊的材料。
他明白了,這是傳說中的“靈樞飛轎”。這種轎子根本不用人抬,可以飛起自行。只不過這轎子早就被人烙印了魂息,更在此間大陣的保護之下,他不是主,自然無法控制。
這轎子纏滿了紅綢,想必就是今晚接新娘入洞房的喜轎了。勾豬忽然心頭一亮。
看來要進林家的內院不難,只要躲在這轎子里,早晚都會跟著新娘進入內院了。
他直接抬腳上了轎子。這轎子里除了一張大椅子之外,并無他物。這椅子上也蓋上了紅布,剛好把椅子下面圍成了一個足以藏人的空間。
勾豬嘿嘿一笑,把椅子下的紅綢一掀開,身形一縮,整個人便鉆進了椅子下面。紅布一蓋,從外面什么都看不見了。
他不進來也就罷了,一貓進來,立刻嚇了一大跳,差點就魂飛魄散。
原來這椅子下已經貓了另外一個人。好在這椅子足夠寬大,兩人又都頗瘦,倒不至于擠出一人。只是四目相對之時,兩人都是內心巨震,只差一點點就要出手。
早于勾豬蹲在這里的并不是別人,而是尋真觀的劉沐陽。他早把頭上的純陽巾給摘了,道袍也不知道脫了放哪里去了,拂塵扎在身后,穿了一身短衣。
他在這一帶徘徊甚久之后,也是認定這頂轎子肯定是接送新娘的轎子,只要躲在這轎子里,遲早有機會混入倒林府內院中。
他怎么會想得到還有一個人和他心有靈犀?所以看到勾豬進來時,他也是魂飛魄散,只差一點點就要出手了。
但他沒有動。他只要一動,無論后果如何,今晚的計劃肯定是玩完了。此事一旦不成,他就是回到尋真觀,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敵不動,我不動。
好在勾豬被嚇之后,立刻反應了過來,心中也是大驚了一場,暗想:“居然會遇上同行!”
他翻墻入室那么多年,不是從來沒有遇上過同行,但的確是非常罕見罷了。但是賊有賊的規(guī)矩,同行相遇,不得斷人財路,不得奪人所獲。各自出手,各憑手氣罷了。所以他大驚之下,并沒有立刻出手。
對方也沒有出手。兩人四目相對,如此尷尬地對望了幾息。勾豬這才認出此人是劉沐陽,不由得啞然失笑,壓低聲音說道:
“沒想到道長您還有這重身份……”
劉沐陽一怔,心想原來這崇玄觀只不過一個不知名的小觀也就罷了,其弟子竟然還做賊!
而自己是堂堂筑基四重的陣師,中州大觀尋真觀掌門的親傳弟子,竟然也被當成了賊。他氣不打一處來,壓低聲音怒道:“呸!誰和你這小賊一樣身份!”
但他轉念一想,自己是本來就是去“拿”林世虎手上一樣重要的東西。要說是賊么,其實也并不為過。
他不由得內心一聲嘆息,心想自己一世人杰,竟然被林龍這個師兄壓得自己不得已到了做賊的地步,真是可悲。
勾豬卻是笑瞇瞇地說:“道長不和小的一樣身份也是無妨。但賊路朝天,各走半邊。江湖規(guī)矩,待會拿到什么東西,大家各憑手氣,不要下絆子就行。”
劉沐陽低聲回道:“誰有空給你下絆子!”
如果是這樣,兩個人一起進去倒也是無妨。反正此人也就是一個賊而已。賊是不會主動去惹得天下大亂的,壞不了他的事情。
若是他要的東西真的被這賊先得手,他事后再搶奪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
兩人都不再出聲,竭力收斂自己的氣息。雖然說雙方都沒打算在這里出手對付對方,但也都是各自暗暗戒備。劉沐陽自忖筑基四重,對付這個筑基二重的小子應該不是問題。
但是此人之前只是輕輕一擺手,就把自己一個筑基二重的弟子甩得老遠。這筑基二重的感覺又飄渺不定,讓他看不出深淺。這讓他隱隱有些不安。
不知道過了多久,應該夜已經深了,外頭忽然敲鑼打鼓一陣喧鬧。不一會兒,又是一大幫女人沖了進來,急吼吼地喊到:“快!扶新娘子上轎!手腳麻利一點!”
只不過片刻,幾個人掀開轎簾,把新娘子送了進來。
“喲,新娘子不省人事,難道是酒還沒醒?”
“你管這么多,送上轎子后就沒事你事了。”
“斜靠在轎椅上吧。萬一摔倒就不好了。要不要喚個丫頭在轎子上看著?”
“這是老爺?shù)撵`樞飛轎,你以為隨便一個丫頭能坐的?這轎子自有靈覺,穩(wěn)得很,不會摔倒的。”
一幫人手忙腳亂之后,勾豬明顯感覺,新娘已經坐在斜靠在椅背上了。
“都走都走,轎子自己會走的。小心被撞到……“
其他人退了出去。
劉沐陽畢竟是筑基四重的修士,神識也是頗為領命,立刻就感覺頭頂這新娘的氣息、體香相當熟悉。
這新娘是……難道是秦溪?是自己的徒弟?
劉沐陽頭有點蒙。他用這女娃兒去勾搭林世虎,那是早有算計。但這女徒弟也算是自己的禁臠,林世虎真要娶回家,他是阻止不了,但內心定然是不樂意的。
但是他完全不知道?林家、秦家都是中州大戶,這兩家要聯(lián)姻,他做為秦溪的師長,竟然完全被蒙在鼓里?這怎么可能?
想來想去都不合理。眼下的形勢,簡直太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了,讓他有頭昏目眩的感覺。
如果說林世虎這一晚要娶的就是秦溪,他何必費盡心機像做賊一樣躲到這轎子里來?萬一被人發(fā)覺,那可真是顏面丟盡啊。
但不管怎么說,既然坐進轎子的女人是秦溪,他就又多了一分把握。至于林家想娶他的徒弟,他可以暫時忍忍。反正只要今晚這件事辦成,管叫他林氏一族吃個大虧,從此翻不了身。
他避開勾豬的眼睛,頭扭向另一方。氣海中卻是真氣流轉,匯入腦中。就像點亮了一盞燈,自己的神識立刻明亮了起來。他在神識中默默念訣。
“定魂舍身術!”
坐在轎子中的秦溪,剛剛還大醉不醒,蓋著蓋頭橫躺在轎椅上,忽然好像醉意全無,她的身體直直地坐了起來,伸出一只玉手,將頭上的蓋頭扯下。一雙美目已然睜開。
只是她的兩眼依然是空洞無神,雙目呆滯地望著前方。臉頰微紅,但神色上一點醉意也無,傲然端坐,如寒梅俏立。不一會兒,她才雙眸流轉,左顧右盼。
看清了上下左右的形勢,她微微拉開轎簾,往外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