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李鋒只爲浮雲武院一名普通弟子,若沒有王宇之事,只怕你我眼中絕無這樣的‘小人物’,可誰都不曾想,繼王宇之後,我宗的天才子弟易辰居然也與他牽扯不清,這些你們怎麼看?”
大殿之上,項問天目光深沉,那雙不怒而威的眼眸看著殿外,彷彿能堪破千里,殿下的周雄與徐豹聽了,不由面面相覷!
怎麼看?
他們只道李鋒這小子不同於尋常弟子,能作爲浮雲武院的代表前來遊說,足以說明深得浮雲的信任,更不用談他還真說服了城主府,故而即便他不來問天宗,問天宗這邊也早做了準備……
這個準備自然是項問天提前告知他們的道理-王霸天雖然算不上一個好盟友,但與問天宗,浮雲武院和天一武院絕對是休慼與共,如果這次武陽城出事,他們不出手,那麼有朝一日……
三大勢力出了事,還能指望誰站出來呢?
“宗主,徐豹不智,還有一事不明,先不說皇族子弟究竟爲何欲帶人傾軋武陽城,單說這李鋒,浮雲哪怕再信任他,也不該派遣他作爲此次遊說的對象吧?這李鋒可與我們都有恩怨啊…”
正值大殿氣氛僵持之際,火爆性子的徐豹忽然站出來道。
這話一出,項問天無由微微一怔,這才收回看向殿外的目光,繼而把眼神放在了徐豹身上,不過一會,他搖了搖頭道:
“這與信任無關,表面看來,李鋒是最不合適進行遊說的對象,可往深層次想,他恰恰是最合適的人選,因爲他不成功屬於情理之中,可一旦成功,那麼從今以後,誰人還敢小瞧他呢?”
說到這時,項問天頓了頓,緊接著說出的話同浮雲如出一轍!
“欲想使人敬重,需先自出名頭,正如天降大任於斯,必將勞其筋骨傷其神,事後方能成大器!浮雲得了名潛質非凡的弟子,下了一盤很妙的棋,這棋局中包括你我,且看誰人能笑到最後!”
“這……”
聽著這番意味深刻的話,徐豹似懂非懂,撓著腦袋終究沒再問下去,一旁的周雄卻是眼冒精芒,彷彿想到了什麼,不過,他沒有開口,反倒是來到大殿內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爾師兄忽而道:
“宗主在上,爾明也有一事不解,還望宗主大人解惑!”
“恩?”爾明的話音剛落,項問天顯露出疑慮之色,顯然,他沒想到爾明居然有話要說,同時,作爲爾明的師父,周雄聽了後忙不迭變臉道:“爾明!這裡沒你事了,還不速速退下?!”
看他的反應,似乎不想讓爾明問出心中困惑,更像是忌憚什麼,可今日的爾明卻是鼓足了勇氣,沒有因爲師父變臉而老老實實的退出大殿,反而擡起頭,無比嚴肅的正視起殿上的項問天!
“此次武陽城危機牽繫著衆人安危,既然宗主大人清楚休慼與共的道理,何必故作姿態給那李鋒不好的言辭,並道出若天一武院不答應聯合之事,我問天宗也絕不加入城主府的陣營呢?”
爾明神情凝重,問出來的話更是字字誅心,不容項問天回答,周雄率先忍不住斥道:“放肆!爾明,這話也是你能說的麼?”
憤怒的周雄氣的臉紅脖子粗,就差沒有動手了,一下子失去了內斂的氣度,反倒跟那徐豹有得一拼,可爾明彷彿是豁出去了,面對家師驚怒,宗主不語,他一味堅持己見,神情愣是一變不變!
“爾明不才,只知你以誠待人,他人才會拿誠帶你,若你一開始就抱著三心二意的態度與人交談,那麼事後即便聯合,也必當生出說不出的間隙,這間隙,很可能會造成聯軍崩潰的因子!”
爾明神情憤慨,連吐驚言,聽的那周雄是渾身顫抖,愣是怎麼也想不到,他一手叫出來的遵禮弟子,居然膽敢這般妄言!
“逆徒!誰給你的膽子,居然質問起宗主大人!給我跪下!”
周雄怒不可遏,這一刻,什麼氣度風範,內斂不變,統統都是狗屁,他只擔心爾明激怒了宗主,那樣的話可是死罪難逃啊!
說著,爾明沒有猶豫,即刻跪了下去,然而他的跪,只是不敢違背家師之意,卻沒有思考認錯的態度,只梗著脖子看向大殿之上的項問天,彷彿想從他嘴裡,聽到真正能解釋這一切的答案!
爲何,問天宗明明知曉道理,卻還要假意同李鋒商談,難道只是爲了戲耍李鋒,以泄易辰之死的怒火麼?不!徐豹或許會這麼想,但周雄以及項問天絕對不會爲了一個弟子的死活這樣做!
在周雄和項問天眼裡,宗門利益最大,可如今擺在他們眼前的問題已經十分清楚,武陽城一旦失守,皇族子弟絕無放過武陽城周邊勢力的可能,這是帝王心術,也是歷代皇族必然的性子!
因此,從一開始,他們就該擺正自己的位置,認認真真同李鋒商討,如何協助城主府,以及連同浮雲武院共同度過此次危機!
可是,眼下呢?他們非但沒有這麼做,更是拋出了假得不能再假的名頭-只要天一武院答應聯合,問天宗也將加入聯合陣營!
這個承諾聽上去挺實在,想必問天宗是想順從‘天意’,大家都同意,問天宗也將責無旁貸,可仔細想想,你又不難發覺這個承諾假從何來!別人不知道天一武院,問天宗難道不知道麼?
在場作爲明白人的爾明,很清楚如今執掌天一武院的那個紈絝子弟-向天,絕對不會輕易加入聯合陣營,甚至哪怕加入,也不可能真心實意與衆人合作,指不定他只是想乘機怙亂而已……
這跟向天倨傲無理的性格分不開關係,因此李鋒離行前爾明纔會好意的提醒他,所以此次危機,從頭到尾天一武院都無法成爲武陽城的一大助力,祈禱它不會爲城主府帶去麻煩就不錯了!
這些,都是爾明清楚的,而連他都清楚這點,作爲一宗之主的項問天或是周雄,難道還不明白麼?如果他們明白,何必要做出那樣的姿態?這豈不是背地裡陰城主府和浮雲武院一把麼?
爾明寧願問天宗直接強硬的拒絕聯合,也不願意問天宗放出這等空頭承諾,這與他的期望非凡不同,更是深深的痛苦和失望!
“爾明不明!斗膽請宗主說個明白!”
爾明頭一次顯露出與他本性不相符合的倔強,他高昂著頭顱,刻意提高的聲調大到足以讓大殿之外的人都聽的清清楚楚,與其說是他想知道答案,不如稱他爲是在故意‘逼問’項問天!
“逆徒!爾敢!”
周雄怒目沖沖,終於無法按捺性子,說著就要上前教訓爾明,然而就在他快要動手的時候,沉默許久的項問天忽然開口道:
“夠了!”
簡單的兩個字,瞬間制止了大殿內的‘衝突’,爾明一絲不茍的神情,落在項問天眼中,不禁使得他面色微變,目露異芒!
“爾明,你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在爲武陽城抱不平,可據我所知,你乃孤兒,無父無母,我問天宗就是你的家,你的師父便是你唯一的親人,爲何你如此牽掛武陽城的安危呢?”他問道。
“天理昭昭,因果有命,爾明自幼在問天宗長大,眼中除了師父,還有諸多弟子,我視他們皆爲兄弟,但說到底,我們都是生在武陽城這片土地的分子,有武陽城,纔有問天宗,纔有我們!”
爾明面對項問天的問話,渾然不懼,一腔熱血道:
“沒有了武陽城,問天宗何去何從?我們又將如何?宗主!這已經不單單是武陽城的危機,而是我們所有人榮辱與共的生死之戰,我們守城,不爲爭奪利益,只爲守護寸寸養育我們的城土!”
霍?。?!
擲地有聲的話語,深入人心,前一刻還怒不可遏的周雄瞬息熄滅了心頭怒火,只愣在了原地,看向爾明的目光復雜無比,好似不相信這話居然是從他嘴裡說出來的,一旁的徐豹亦然如此!
“說的好!看來不僅是浮雲武院出了個如同李鋒一般出色的弟子,我問天宗除了易辰,還有爾明你這樣明曉大義的弟子?。 ?
項問天忽而露出讚許的眼神說道,可不過一會,他話鋒一轉!
“只是爾明,你可知自己同那李鋒一樣,都犯了個致命的錯誤?這個錯誤理應一開始就被衆人察覺,從而放在解決順序的前頭,可事到如今,我發現你們誰也沒有想到這個錯誤的嚴重性!”
“致命的錯誤?”
爾明呆住了,他本認爲自己看的足夠透徹了,說的那些話也足以令大多數人動容,從而選擇聽取他的建議,然而他沒想到!
他的這些想法固然沒錯,但卻忽略了一個最大的問題……
“如果此次欲帶人侵襲武陽城的不是皇族,無論來者是誰,無需他李鋒奔波遊走,武陽城各方勢力包括我問天宗,都會默契的凝聚在一起,可若是換成了皇族,你就沒考慮到後果麼?”
項問天神色沉重,一語道出的話,愈發讓人感到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