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能改變什麼呢？

其實真的能改變很多東西，足以讓一個受精卵，變成一個乖巧懂事的孩子。

也足以讓一個原本很健康的年輕人，突然患上重病，然後離開這個世界。

也足以讓一個垂垂老去的老人，更加佝僂了腰，甚至連最親的人都不認識。

所以顧母看著自家兒子，眼睛都哭腫了，只覺得心裡有很多話要說，有很多問題要問，但是話到了嘴邊，卻又什麼都問不出來，只好看著自家兒子，一遍遍摩挲他的輪廓。

她真的做夢都沒有想到，顧成川竟然真的活著。

這些年來，她早已經放棄了希望，只是每次看到跟顧成川差不多大的男孩兒的時候，總是會呆呆地出神，然後失魂落魄好幾天。

後來，當她終於意識到自家兒子再也不會回來的時候，便將自己關在家裡，不再出席任何活動。

當失去顧成川的那一刻，她才意識到，金錢和權利，根本什麼都算不上，再多的錢和權利都換不來他的兒子了。

但是後來，她發現那樣不行，她雖然將自己塵封起來，可以忘記一些痛苦，但是卻忽視了對女兒的關注。

也是在那段失去了所有的關注，也失去了所有的支柱的時間，顧晴兒纔會認識豹子的。

那時候顧晴兒害怕又迷惘，於是在酒吧裡面認識了豹子，豹子見她長得不錯，而且出手又大方，便有意無意地接近，然後又裝作對她很是關心的樣子，一來二去，便熟悉了一點。

然後在一次顧晴兒醉酒之後，豹子帶她去開了房，那次之後，一切都藕順理成章起來。

在最初開始的時候，豹子對顧晴兒真的很好，尤其必應，讓他向東不敢向西，非常聽她的話，但是很多時候，又都表現得很是霸氣，最起碼，顧晴兒跟他在一起之後，很多主意都是他出的。

顧晴兒不傻，她是在顧家長大的孩子，自然也知道豹子跟自己在一起，不過是爲了圖錢，但是就是因爲貪戀他給的那一點溫暖，讓她願意裝糊塗下去。

所以這是典型的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但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顧晴兒拿大筆錢換來的，本來就不是愛情，她也並不需要這種所謂的愛情。不過都是互相利用罷了，她比誰都清楚，所以才能在最快的時間裡面，從裡面抽身而出。

所以顧母和顧晴兒抱著她們曾經的依靠，哭得眼睛都腫了起來。

雲念離默默地跟著流了一會兒眼淚，然後出去拿了兩個冰袋過來給了母女倆敷眼睛。

而冷厲南也招呼他們一起坐下來，慢慢說。

但是現在沒有一個人有心情吃東西，顧母拉著顧成川的手，一邊哭，一邊說道：“兒子，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裡啊，爲什麼不回來？你知道媽媽都快要瘋了嗎？”

顧成川替自家母親擦去眼淚，但是卻好像是水龍頭一般，怎麼擦都擦不乾淨，所以只好無奈地說道：“媽，你別哭了，我回來了是喜事，你哭成這樣，我心裡也很是難受。”

“好好好，不哭了，你別難受，跟媽好好說說這些年都發生了什麼。”顧母本來就很聽兒子的話，現在更是有求必應，所以顧成川說不要哭了，她就真的硬生生地止住了眼淚。

而顧成川嘆了一口氣，將自己這些年經歷的事情都簡單地說了一遍。

在聽說是冷厲南救了顧成川的時候，顧母不由感激地看了一眼冷厲南，而冷厲南正低著頭不知道在看什麼，並沒有看到顧母的表情。

雲念離也靜靜地聽著這一切，不時低下頭擦一擦眼淚。

對她來說，顧成川是她這輩子虧欠最多的人，如果不是顧成川，她根本不會成爲今天的她，甚至在五年前，就已經死去了。

所以她很感恩，只是因爲現在顧成川已經不記得她了，所以她的這份感恩，就只能默默地放在了心裡。

而冷厲南只是默默地坐在雲念離的旁邊，也不說話，只是聽著。

“你這個傻孩子，爲什麼活著的事情不告訴家裡呢，你知道我跟妹妹多傷心多難過嗎？”顧母聽完顧成川簡單的講訴，眼淚還是止不住地往下流。

“對不起，對不起，我知道，但是我沒有辦法面對你們。”顧成川低下頭去，聲音低沉了起來。

對他來說，徹底清醒的第一天，他當然也想要先回到親人身邊，但是想要回去的念頭卻只是一瞬間，隨即，他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因爲，第一，他受傷了，他不想拖著一個殘破的，甚至沒有辦法站起來，沒法行走的身體，走到親人身邊。

第二，等到他醒過來的時候，顧家已經被冷氏集團收購，顧家人幾輩子的心血，終於在他的手中毀於一旦，所以他也沒有臉回去。

當然，還有一些其他的小原因，但是最重要的莫過於這兩個。

但是這兩個原因，又怎麼能跟母親說。

所以顧成川沉默了一下，然後才笑道：“因爲剛開始的時候，我忘掉了一些事情，所以不得不呆在療養院裡面，做一些輔助性的恢復。”

顧母沒有想到還有這一茬，所以頓了一下，然後又問道：“你忘記了哪些事情，都想起來了沒有？”

“沒有，但是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現在很好。所以我回來了。”顧成川攬住了顧母，輕輕地笑道。

雲念離沒有說話，只是悄悄看了一眼顧成川，然後又看向了別處。

確實，雖然他們以前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但是那些記憶，對顧成川來說，或許並不算是什麼好的回憶。

所以如果只是忘記了她的話，那麼她是可以接受的。

而冷厲南在桌子下面，輕輕地握住了雲念離的手，然後兩個人相似一笑，卻又都沒有說話。

就在顧成川先打破了略微有點沉默悲傷的氣氛，說肚子餓了，想要先吃飯的時候，顧母卻又突然問道：“既然你說你昏迷了這麼久，那麼有沒有其他受傷的地方？”

此言一出，不僅是顧成川，就連雲念離的心裡都狠狠抽痛了一下。

當初自己第一次知道顧成川失去了一條腿的時候，內心也是難以接受的。

就算是他還活著這麼一個大的驚喜在前，還是很難接受那麼完美的一個人，竟然有了殘缺不全的地方。

雲念離尚且如此，就不用說顧母了。

所以這個也是顧成川對顧母最難以張口的地方，但是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他的腿的事情，終究會被知道的，所以他既然回來了，就是做好了坦白一切的準備的。

“能不能先吃過飯再說？”顧成川看著自家母親，覺得還是飯後再說比較好，畢竟人在吃飽了之後，神經也稍微緩和一點，不會難受得那麼厲害。

顧母看到顧成川神色輕鬆，便以爲沒有什麼大傷，所以放心下來，然後招呼大家一起入了席，而云念離也悄悄拭去了眼角的淚，去了飯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