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地聲,歐式鐵門在眼前鎖上。
“趕緊走!這已經不是你們唐家的房產了!別在這阻礙評估人員!”
保安人員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十六歲的唐輕冬站在門邊,仰頭望著眼前托卡斯納風格的別墅,那是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家,此刻卻只能眼睜睜望著穿著制服的人員進進出出,那些陌生的面孔將家中熟悉的諸多物什一件件地搬離,她試圖往前,手腕卻被一旁母親生生扣住。
她聲音帶哭腔,側頭看向面色灰敗的父親:
“爸爸,這里真的不是我們的家了嗎?”
唐成安低著頭,并沒有應答,面部肌肉微微抽搐。
突然想起什么,他猛地拉過輕冬,大步往停在不遠處的貨車走去。
陳欣潔著急地大喊:“成安,成安,站住!你要帶孩子去哪?別嚇著她呀!”
可只有女兒回頭,緊張地喚她名字,印象之中始終高大的丈夫,微彎著背,仿佛已難以直起身子。
***
破舊的大貨車一路開到環境絕美的別墅區,越發與這里景色不搭調。
當瞅見那些別墅院子的露天停車場上的名車時,被母親緊緊抱在懷里的唐輕冬抬起腦袋,盯著頭頂搖搖欲墜的車內燈。
還沒將心底的疑問問出來,母親的眼淚啪嗒啪嗒地打到她的睫毛上,一些滲到她眼里,有些酸澀。
輕冬奇怪地轉過頭,聲音問:“媽媽,你怎么哭了?我們不是要去找房子嗎?”
陳欣潔愣住,大手扯住駕駛座上抽煙的丈夫,聲音哀憐:“成安,我們真的要這樣嗎?別忘了他們蔣家才是最大的主導者!他們絕對不可能出手相助!更何況,即使給了,也無非是施舍罷了!你快掉頭,我們流落街頭也不要淪為他人笑柄!”
“別胡鬧!我已經是笑柄了,更何況,他們本就是我們的債主,再得一些施舍也好過流落街頭!”唐成安震怒地吼了聲:“別哭了,小心他們嫌我們喪氣!”
輕冬眼眶有淚,默默抱住母親,臉在她衣服上蹭了蹭。
“輕冬,答應爸爸,等會在將老奶奶面前多說些好話,蔣家那小子不是挺喜歡你嗎?你一定要引起他注意,讓他幫忙,那孩子是蔣氏以后繼承人,一家子都聽他意見……”
唯恐孩子聽不見,唐成安不停重復著。
狂躁而迫切。
真刺耳呀。
輕冬皺眉,想反駁,又唯恐踩中父親的情緒,只好仰頭不住看著母親。
從唐成集團破產的消息發布開始,學校里的人好像一下子在她身上貼上“遠離”的標簽,諷刺和嘲笑伴隨在課堂內外,甚至有人當著三大家孩子的面,給她難堪!
“媽媽,蔣臨風最喜歡的就是看我出丑,如果我們過去,就是自取其辱,我寧可死,也不要過去!”
話音剛落,車子驟然停下,然后便是一聲怒吼,還有母親厲聲的阻止。
可她還沒反應過來,就覺腦袋一疼,一掌竟是這樣突然地扣了過來,原本還想憋著的眼淚,再也止不住。
輕冬大哭出聲,在母親出手勸阻父親的時候,二話不說打開車門跳下車。
“我討厭你!我也討厭三大家的人!如果你真的要去求蔣臨風,我們就再也不是父女了!”
她邊說邊后退。
看著母親為了阻止暴怒的父親,眼淚瘋狂地模糊視線,她試圖過去幫媽媽,但看到父親抓起竹竿好像隨時要砸過來,嚇得她猛地后退。
“你要是敢傷害自己女人,我倆日子也別過了!”
“好啊,那離婚!誰情愿帶兩個拖油瓶!”
“唐成安,你終于說心里話了啊?我偏不給你如愿……”
父母的爭執繼續著。
輕冬惶恐地四下張望,試圖尋求幫助。
轉身那刻,她看到眼前別墅二樓其中一扇帕拉第奧式窗中,容貌俊朗的少年倚窗而立,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書籍,他微微低下頭,墨色的劉海有些卷,陽光像是眷顧他一樣落在他的臉上,讓他睫毛踱金似的,隨著眼簾的上下膠著,睫毛在臉上投下的陰影在他素白的臉上移動。
蔣臨風!
她狠狠瞪了過去。
停駐的別墅的正立面有古典門廊,大門上長方形雕花組成了排列圖案。
輕冬眼珠子轉了轉,突然大喊:“蔣家的都不是好人!”
脆生生的聲音驚擾了窗邊少年,他猛地睜開了眼,淺棕色的眼睛在陽光照射下好像玻璃珠子。低頭時,一眼就看見那個穿著布裙的女孩。
似乎不管任何時候,這個人都好像很討厭自己。
想起她剛才說的話,他悶悶地哼了一聲,抬手,一把將手中的珍藏版書籍從二樓丟下去。
書墜地后發出砰的聲響,一只金毛嚇得從狗屋里跑了出來。
“你瘋了嗎?”輕冬瞪圓了眼。
“在別人家門口亂停車,還吵吵鬧鬧的,你們才是瘋了!”臨風探身過去,朝她做鬼臉。
車內爭執的兩人聽到這兒的動靜,急忙下車。
唐成安幾乎是沖了過去,一把抓住輕冬,低聲呵斥:“怎么跟蔣少爺說話的?”
“你要巴結他,不是我!”
“閉嘴,唐輕冬!”
輕冬躲去了母親身旁,眼神憤恨地瞪著二樓的少年,雙手扯住嘴角和眼角,沖他做了一個奇臭無比的嘴臉,舌頭上下擺動,本想嚇唬對方,卻發現那男孩分明就是在笑。
唐輕冬愣住,隨后別扭地扭開頭。
她才不會覺得這傲慢鬼帥氣!
唐成安已是不住鞠躬,朝二樓的少年致歉:“剛才這孩子冒犯少爺你了,我代她跟你抱歉!”
說話時,窗邊少年拿出了一個銀哨,“嗶——”
悠長而尖銳的哨聲引起了別墅內的轟動,而少年轉身回了房間。
陳欣潔抱緊女兒試圖回去車內,唐成安冷冷喝住她。
“他要出來了,你站住!”
輕冬抓著母親的手,低聲乞求說走吧,卻只能被緊緊抱著,耳邊是母親壓抑而低啞的勸慰。
不管何時,妥協,或許也是一種習慣。
這是父母之間恒久的關系,她無法改變,此刻又急又氣,心里將蔣臨風問候了一百遍。
十分鐘后,別墅內門突然打開,兩位保鏢先走了出來,隨后一位身材瘦削面容慈祥的五旬男人走了出來,步伐穩健,唇邊有涵養的微笑,而他身后,跟著的是蔣臨風。
唐輕冬下意識地縮到母親身后,微微探出頭,眼神警惕地看著陌生人。
那一刻蔣臨風笑容凝住。
他想起好久以前,他為了讓她陪自己玩,去搶她的玩具,最后卻害得她被罵。
那個時候,她也是用這樣的眼神看著自己,警惕、防御和憤怒,好像看著敵人一樣。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就是記得,但或許也因為一直記得,所以,心里起了一根刺,想拔掉,又覺得有些疼。
——為什么你比我還帶有敵意?我不允許!
當聽到他說“這位就是即將在蔣家陪讀的唐輕冬吧”的時候,他想起來自己與父母提及過此事,未想到還真的如愿以償,頓時,少年唇邊的笑意漾開了。
即便此時被唐輕冬瞪著,他就是覺得心情舒暢。
陳欣潔卻是怔住,然后猛地看向丈夫,眼眶發紅地質問:“唐成安,你什么時候決定的?陪讀?你是要將自己女兒往哪里送啊!”
“你閉嘴!”唐成安過來,想將女兒拽到身邊,他壓低聲音,聲音急切,“除了蔣家,我們還欠不少人債務,如果不想走在路上都被人*,將輕冬交給他們!何況在蔣家,吃好喝好,你著什么急!”
“你瘋了,你瘋了!她是你女兒啊!寄人籬下算什么啊?”陳欣潔猛地推開自己丈夫,“我警告你,你要是敢將輕冬送到別人家,我不保證會不會殺了你!”她眼眶有淚,語氣卻是果決:“唐成安,離婚吧!往后,我的女兒,我來負責!”
她說完,便帶著輕冬想離開此處。
父親的爆吼聲傳來,輕冬預感到他可能會傷害媽媽,當即猛地看向那邊靜默的蔣臨風,大喊:“幫我!”
剛說完,他不知說了句什么,然后那兩個保鏢過來,一下子將唐成安制住了。
“唐輕冬。”臨風走到輕冬面前,與她平視:“你真的不想來我家嗎?”
“不想!”
“為什么?”
“我們這樣,都是你們家……唔!”輕冬還沒說完,嘴巴被陳欣潔捂住,她仰頭,正好媽媽的眼淚落下,她輕輕握住媽媽的手,小聲說:“媽媽,我們走吧。”
唐成安怔住,低聲喚了女兒名字。
“麻煩你照顧好她。”
臨風看了眼欲言又止的男人。
十四歲的少年,眼神已有些許凌厲。
唐成安似乎想到什么,眼神有貪婪的光,不住點頭說會的,嘴角的竊喜再也藏不住,在保鏢松手時候,趕緊朝妻女走去,討好般地說回家吧。
“唐輕冬——”
快上車的時候,輕冬聽到少年喚自己。
她看過去,正好對上他溫柔而含笑的目光:“我想你喜歡我。這事兒,你記得了。”
神經病!
她冷哼一聲,隨同母親上車。
后來,父母矛盾激化,最終離婚,而她與母親相依為命。
被嘲笑,被*,日子黑暗得仿佛不見光,卻似乎,總能安然無恙。
后來的后來,已是蔣太太的輕冬問過某人,從我家破產開始,你是不是就開始保護我了?
男子胸膛的溫度很舒服,一只手臂環著她,另一只手則是輕輕順著一旁女兒的頭發,他唇瓣貼著她的耳,輕聲回答:“算不了保護,但我跟我爸說,如果他不想繼承蔣氏,沒事,交給我,條件是我要你和你媽媽平安無事。”
以自由,換守護。
年少尚且弱小,卻用自己的力量開始一場喜歡。
真是……
“太任性了你。”輕冬仰頭靠著他肩頭,嘴角揚起,眉眼盡是幸福。
唇瓣微熱,他已低頭吻了下來。
“幸好,如愿以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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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妃愛】
蔣臨風是我寫過的男主里,特別心水的一位~喜歡得執著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