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日子,葉暖是連半句話都沒有說過,雖然退燒了,但整天都把自己關(guān)在次臥里,誰都進不去。
他唯有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偷偷摸進次臥,只是,他不會對她做些什么,站在那十來分鐘,就會轉(zhuǎn)身離去。
女兒至今都沒有取名,自她痊愈以后,就整天都把女兒帶在身邊,就連睡覺亦是攖。
雖然,她表面上看不出來,但他卻明顯感覺得到,她似乎在改變。
與之一起改變的,還有她愈發(fā)消瘦的身軀。
特地吩咐廚房燉煮的補品,又一次被原封不動地送下了樓,傭人端著補品低著頭站在那里,他的臉色陰沉,眉梢隱隱可以看見一絲怒氣。
他揮了揮手,等傭人退下以后,他便站起身來,想要上樓去。
可還沒走幾步,一抹身影從二樓走了下來。
這段日子以來,白薇一直都住在這里沒有離開,她偏愛白色,因此身上的衣服大多數(shù)都是白色的,她緩步地走下來,抬起頭看著面前的男人償。
“你想去哪里?去見她嗎?”
男人抿起了唇,沒有說話。
她伸出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回主臥吧,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說著,她便率先走上了樓。
推開主臥的門,這個房間,從她住進來的那一天開始,就徹底變了樣,原來的那些家具裝飾通通被換下,就連床鋪也煥然一新。這是她要求的,這房間之前住著的女人是葉暖,她不喜歡這房間里有別的女人的氣味,不假思索的,便把葉暖的氣味從這個房間里徹底清除,不留下半點痕跡。
同樣的,她也要以一樣的方式,將葉暖在他心底烙下的痕跡一并抹去。
他的心里,就只能裝著她一個人。
落地窗外,夜幕籠罩著大地,這幾日的天氣都不是很好,灰蒙蒙的一片,每次看上去,都是一副快要下雨的模樣。
白薇看著窗外的天,回身望著這個男人。
“我把所有事情都告訴葉暖了,并且,請她盡快離開這個地方。”
她說完這句話以后,便抬眸看著他的表情。
果不其然,他在聽見她的話后,臉色倏然一變。
“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我為什么不能這么做?”
她反問,雙眼里只有他的倒影,不管是以前,還是現(xiàn)在,仍然都沒有改變。
他呢?他……是不是變了?
“阿臻,你忘了你是因為什么原因把她留在身邊了嗎?”
男人沉默下來,她邁開步伐,走到他的身邊。
小手攀上了他的臂彎,她只想告訴他,在這個世界上,他唯一能信任的,是她,而不是那個葉暖。
就像他和她的過去,若是十歲那年,他沒有碰見她,他根本就不可能會得救。
是她,讓他有了生存下來的機會,為了他,她做出了天地不容的事。
其實就算是現(xiàn)在,只要能把他留住,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
“還是說,你忘了你曾經(jīng)答應(yīng)過我什么了嗎?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的,你說過你只會愛我一個人的……葉暖對我們來說,從一開始就只是一枚棋子而已。如今,她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你為什么還要去在乎她的感受?”
傅臻垂眸,她的臉上滿滿都是擔(dān)憂,他知道她在擔(dān)心些什么,他在心里自問,他為什么要去在乎葉暖的感受?
就如她所說的那樣,如今,葉暖已經(jīng)沒有利用價值了,那么,他也無須像之前那樣了。
“薇,我沒有在乎她。”
“那么,你就證明給我看。”
她的手,仍然拉著他不放,就怕自己一旦松開手,眼前的這個男人就會消失不見了。
男人不語,只將她擁進懷里,隨后低頭吻在了她的額頭上,而后,便走出了主臥。
白薇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她的手放在胸前緊握,她告訴自己,她沒有做錯,她只不過是在捍衛(wèi)自己的愛情而已,她根本就一點錯都沒有。
在這段三人關(guān)系之中,葉暖是第三者,而她,才是那個一直以來都留在傅臻身邊的人。
只要她能重新占據(jù)那個位置,即便,要她去傷害另一個女人,她也在所不惜。
翌日。
女兒吃飽以后,便沉沉地睡了過去,葉暖坐在小床邊,看著女兒酣睡的小臉,眼底的光難免有些復(fù)雜。
她恨著那個男人,但是,這個孩子,她卻無法不愛。
外頭,前一刻是艷陽天,這會兒卻突然天色變暗,沒消一會兒,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她抬起頭,看著窗外的雨,伸手幫女兒掖了掖被角。
女兒一會半刻是醒不來的,她站起身來,拉開門走下了樓。
不知道為什么,往日里都能看見傭人的身影,今天卻是連人都沒見著。
她本想去廚房看看,卻只發(fā)現(xiàn)了一個人在桌前忙碌,問起事來,是一臉支支吾吾的,她直覺出了什么事,連忙跑出了廚房。
沒想,才剛邁上樓梯,就看見月嫂抱著仍在睡覺的女兒正往下走。
月嫂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快出現(xiàn),慌亂之下唯有推了她一把,隨即急匆匆地走下樓梯。葉暖往后蹌踉了幾步,要不是及時扶住墻,怕是會滾落樓梯了。
她看見月嫂帶著孩子就往門口去,她的心倏然一緊。
“你要做什么?”
月嫂的步伐頓住,隨后,她回過頭,抱著孩子對她道歉。
“太太,對不起,這是先生吩咐的,我只是個下人……”
說著,她就帶著孩子往外跑。
葉暖想要追上去,可眼看著快要到門口了,也不知道究竟是從哪里冒出來幾個人,堂而皇之地?fù)踝×怂娜ヂ贰?
“還給我!把女兒還給我……”
她拼了命地喊叫,卻根本沒人理會。
就在這個時候,一抹身影從大門的方向走了進來,她抬眸一看,竟然是傅臻。
他緩步走了進來,舉起手揮了揮,那些人把她松開,便以最快的速度退了出去。
偌大的客廳里,就只有他們兩個人。
下樓時,她就覺得今天家里是異常的安靜,如今想想,總算是知道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了。
再看看面前的男人,她曾經(jīng)那樣深愛過,而如今,那些所謂的愛卻是連影子都找不著了。
“傅臻,你把女兒還給我!”
然,他卻是連動都沒有動過,只站在那,用一種前所未有過的冷漠眼神看著她。
“葉暖,這場戲,是時候該結(jié)束了。”
僅此一句,她就猶如感覺到有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冒升。
很冷,冷得她直哆嗦。
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就看見他從西裝的內(nèi)袋里拿出了一張支票,放在了她的面前。
她一看,竟是一張五千萬的支票。
他還真是大方的,這一出手,就是五千萬。
最起碼,比佟雪當(dāng)初要大方得多了。
“你這是什么意思?”
她的聲音是過分的嘶啞,就連身子也在搖搖欲墜。
他卻連眉頭都不曾皺一下,仿佛這個站在他面前的,只是一個無關(guān)重要的陌生人。
“白薇應(yīng)該都跟你說了吧?沒錯,我把你留在身邊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你給傅家生一個孩子。”
不是給他,而是給傅家。
他從來都不想要跟她的孩子,若不是傅家非要一個繼承人,他根本就不可能會看上她。
他的心,只在白薇身上,白薇以外的人,他看不進眼。
自然,也包括她在內(nèi)。
她張了張嘴,明明那些話就在嘴邊,她卻怎么都說不出口。
她只能看著他,一句一字的,殘忍地將她的心撕碎。
“女兒我會照顧好,至于你,這張支票就算是對你的補償,還有這座房子,也給你,往后,你跟女兒之間再無任何的關(guān)系。”
垂放在身體兩邊的手,慢慢地攥成了拳頭。
她看著他,直到今天她才知道,原來,過去的自己根本就沒把他看清。
“這是一場戲嗎?傅臻,為了誘我入戲,你真是什么都做得出來。”
寵她護她,把她想要的一切通通都給了她,當(dāng)全世界的人都丟下他,唯獨他,堅定地站在她的身邊。
就連她與葉問蕊姐妹情斷,他也毅然守在她的身邊,告訴她,她的家人,還有他。
是他跟她說,這個爵園,是她的家,而他傅臻,是她永遠(yuǎn)的家人。
可如今,也是他親口告訴她,那一切不過是一場戲,如今這場戲,是時候該謝幕了。
胸口的痛,在逐漸蔓延開來,她努力地睜大眼睛,想要看清這個男人。
“想要為你生孩子的女人在這個世界上何其之多,為什么你偏偏找上了我?為什么?”
為什么就算毀掉葉家也要她?為什么就只能是她?
他所做的一切,她真的不懂,她是不是還可以自以為,他所做的那一切,姑且還有些許對她的愛?
不然的話,他為什么非要她?
男人沒有說話,他只瞥了她一眼,便轉(zhuǎn)身走了出去。
她沒有半刻的遲疑,立即追上他的步伐。
外頭,大雨越下越大。
雨水落在她的身上,砸得生痛,那雨遮住了她的視線,她看著那雨中的身影,大聲地喊出了他的名字。
“傅臻!”
男人的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過頭。
她駐足,一開始,她并不愛這個男人的,也不知道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不可救藥地愛上了他,在他說出那一句“我愛你”的時候,她是真的覺得很開心,甚至認(rèn)為,自己擁有了前所未有的幸福。
直到后來,很多的真相被一一揭露,她才知道,這份愛到底有多傻多天真。
她愛上了這個謀害了她父親的男人,不管是葉世文的死,還是葉問蕊的死,都與傅臻有牽扯不斷的關(guān)系。
她恨他,她恨他對她的家人做出了那樣的事情來,她無法原諒他,也無法接受他。
直到白薇的出現(xiàn),她才幡然醒悟:原來,她的愛,是一個人的愛。
傅臻不曾愛過她,他之所以接近她,是另有目的。
“傅臻,你有愛過我嗎?”
理所當(dāng)然的,他沒有回答。
葉暖的嘴角勾起了一抹苦笑。
或許,她真的就是一個傻子吧?
所以,才會到了這樣的一個地步,仍想問出這一句話來。
有一句話說得很好,愛有多深,恨就會有多深。
就是因為愛他,當(dāng)她知道所有的真相以后,她才會去恨他,可這些恨,最初的緣由是來自愛,若沒有了愛情,她根本不會站在這場大雨中。
“哪怕一句也好,你就不能回答我么?”
她近乎咆哮的聲音,終于讓他回過了身。
然而,那說出口的話,卻足以教她心碎。
“葉暖,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一分一秒,都沒有。”
他站在那里,雨落在了他的肩上,把他的西裝外套全部打濕。
“我愛的女人,一直就只有白薇一人。為了她,我能做任何的事,甚至包括傷害你。她不能生孩子,可是我想跟她在一起,那么,我就必須找個女人給傅家生一個孩子。如今,她不喜歡我繼續(xù)跟你有所糾纏,所以,我?guī)е岢鋈ィ堰@房子留給你,也算是給你過去的補償。”
一道閃電突然劃破天際,緊接著,可怕的雷聲在耳邊響起。
伴隨著的,還有他沒有絲毫溫度的嗓音。
“葉暖,你怎么會蠢到認(rèn)為我真的愛上你?那些話,不過是哄你下套的謊話罷了。”
她嬌小的身體,在大雨中顯得無比狼狽。
臉頰有暖流的痕跡,她分不清,究竟是雨,還是自己的眼淚。
“我不信。”
她咬著下唇,即管聲音已經(jīng)嘶啞得不像話了,她還是想要把話說出來。
“你說你那些話都是謊言,那么,你為我所說的那一切,又算是什么?我有眼睛,我能看得很清楚……”
他冷漠的臉,在那忽明忽暗的雷電中,殘忍地將她的心撕碎。
“葉暖,我與你不過是演了一場戲,難道你還當(dāng)真了?”
她的身形微晃,那當(dāng)真只是一場戲嗎?那些溫柔,那些寵溺,明明是那么真實啊!怎么可能會是一場戲?
“可是我愛你啊!”
淚眼模糊中,她看著僅僅幾步之遙的男人,幾乎用盡了全身的力氣。
“你把這一切當(dāng)成了一場戲,可是我卻入了戲啊!”
如果不是因為愛他,她又怎么可能心如刀割?
就是因為她愛他,他的每一字每一句,在她心里都能化成一把利刃,狠狠地把她的心傷得雪流成河。
“如果我說我愛你,你……是不是就會為了我而留下來?”
幾乎是在她把這句話說出口的下一秒,他的聲音便傳了過來。
“不可能。”
是啊,不可能。
其實早在開口之前,她就已經(jīng)猜到會是這個結(jié)局了,只是,她不甘心,她不甘心這段愛情就這么以這樣的一個理由而全部被抹去。
就算沒有這一切,她和傅臻之間也是不可能的。
葉暖闔上了眼,這一刻,她終于明白,那些所謂的幸福,不過是可笑的自欺欺人。
戲下幕了,而她也該是時候從夢里醒過來了。
只是,有些愛,在不知不覺間像毒一樣滲進了骨髓里,若想不愛,除非剔骨錐心。
傅臻于她,就是那不知名的毒,還未設(shè)防,就已滲入,當(dāng)發(fā)現(xiàn)時,早已萬劫不復(fù)。
她睜開眼,大雨之中,她就只能看著他的身影逐漸走遠(yuǎn),甚至,就連一絲猶豫都沒有,更別說是回頭了。
她的愛情,結(jié)束了,她的幸福,也結(jié)束了。
終究,她還是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