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板娘還說她家的栗子吃了還想吃,我也沒嚼出來特別在那兒,不跟以前在市里買的一樣嘛?”
“女人就是頭腦簡單,她不這么說,你會去買?”
“我沒說過我聰明?!?
“有自知之明最好!”
他頓了頓又道,“我看那老板就是靠老婆吃飯的,要讓他去賣栗子,一家老小估計都要去喝西北風!”
江琳抖著手剝下一顆黃嫩嫩的栗子肉,塞到時南城嘴里,“你啊,有時候總愛揮一竿子打死一船人,我就挺喜歡老板娘的豪爽性格,最喜歡聽她說‘我們家那位’,雖然她比她老公強,可逢人說話還是不忘把老公捎上,你看他們相處的多默契,這樣的夫妻即使生活貧困也是讓人敬佩羨慕的!”
時南城不屑一顧得撇撇嘴,“我沒看出來有什么好羨慕的。”
“你當然看不出來,因為你不用在寒冷的夜里站大街上賣栗子,你想想,他們是平凡的夫妻,他們平時也會吵架,但到了晚上老板娘還是會陪著老公賣栗子,哎……算了,這種草根階層的深厚感情說了你也不會懂!”
語文畢,江琳趁著光線昏暗朝身旁不解風景的木頭猛翻了幾個白眼,正偷笑著得逞,冷得痛的臉頰被一只冰冷的手掐住,眸中淚花直打轉兒,被拉得老長的嘴吐出一句抗議,“時南城,你輕點!”
“聽你說得頭頭是道,窮還值得你羨慕?”時南城隱約看到她眼里的點點兒水光,忙收了手,又似心疼得在她臉上撫了幾下。
“你這人真不講道理,我不是羨慕,是敬佩!”
江琳揉著臉上的痛處, “要換了我,我可不會這么冷的天還陪老公站街上,況且她老公也對她言聽計從,我想老板娘是聰明的,跟著這樣一個丈夫或許不能大富大貴,平平順順的卻也安心。”
拋開手上的栗子殼,她拍了拍手接著道,“這就叫有得必有所失吧,雖然感情好,但生活上卻很辛苦!”
時南城反復嚼著她的話,有得必有所失。
他得到的是富
貴,金錢,名譽,地位,失去的便是一個愿意同他在寒風中陪他賣栗子的妻子,簡而言之,就是一個平凡溫馨的家。
那么……
他愿意拿富貴權勢去換一個平凡溫馨的家嗎?
沒有名車豪宅,成天看著別人的臉色過日子,賺點蠅頭小利養(yǎng)家糊口?
他認真的思索了好半天,想像不出自己貧窮渡日的情形,也就不愿再想了,看了眼黑洞洞的路盡頭,只一瞬瞬地為自己的傻氣感到好笑。
捉住那只在冷風中凍得顫抖的小手,搶了她的紙袋,他語氣淡淡,“待會上車了再吃!”
不顧江琳抗議的眼神,他轉移了話題,“每個人擁有的感情形式都不一樣,誠然如你所說老板娘和老板的感情深厚,但也非每對相愛的夫妻都如此,我父母當初為了事業(yè)各自忙各自的,但年頭年尾,或是平時少有的相聚時光也是分外珍惜,不能說他們的感情不深厚。”
他揉搓著掌心里冷冰冰,毛乎乎的小手,應該是剔栗子那層毛時粘到手上的,搓著搓著,竟然還搓下了層臟兮兮的糖垢,奇的是他也不嫌臟,揉得更勤了些,不覺揉熱了兩只手。
江琳也貼近他一些,把另一只手擱在他的手臂和大衣之間,像是抱著他的臂膀依賴著,手背還是僵僵的冷,心倒先潮熱起來。
昏沉沉的暗光中,她用一雙亮亮的眼睛灼灼地凝視著時南城,忽然問,“其實你是相信愛情的,對嗎?”
時南城表情滯了一瞬,語氣復雜,“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回去的路上,江琳被車里的暖氣薰得昏昏欲睡,抱著那袋沒吃幾顆的栗子,閉著眼睛哼出一句不滿的嘟囔,“被你騙了,這里壓根沒雪景可以看?!?
時南城淡淡地笑,心里又突然一陣陣沉悶,原來奪去她幾年快樂的正是他?。?
有得必有所失?
想來她也是在說自己吧?
于是他按在檔位上的手伸到她的頰邊,滯在空中半晌,卻又退了回來,低聲道,“再等等,你生日那天就會下雪
了。”
其實他也只是看了天氣預報,不完全可信。
但他會想辦法,延遲回程或是去另一個城市,總之他會想辦法,想辦法滿足她這個一點也不貪婪的愿望。
“真的?”她側過臉半信半疑。
“我什么時候騙過你?!”
江琳歪著頭想了想,好像他除了會威脅她之外,沒有騙過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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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
給時南城系好領帶,江琳抱了件大衣給他披上,再把公文包遞給他,像極了一個溫柔嫻淑的妻子。
整理妥當,時南城拉過她,倏然淺淺得在她額頭印下一吻,語氣是難得的溫柔,“我晚上會回來吃飯。”
“工作比較重要,況且你是去另外一個城市出差,實在脫不開身的話就別趕著回來了。”她笑著開了門,把他推出去。
外面下起了毛毛雨,她站在二樓窗邊,看到車燈在霧綃中亮起來,黃色的光漸行漸遠,行至前方煙霧繚繞的林道中,突然間不見了轎車的黑影,仿佛是那么一下子就消失了,眼前只余霧沉沉的光景。
“時南城!”她莫名的喊出聲,然后清清楚楚感覺到胸口那里被牽扯了一下。
接下來一整天的時間她該怎么打發(fā)好呢?
她下樓找出那些電影,看了一部后便覺得無趣。
工人在他們到的那天就被打回家了,只做飯的時間才過來。
她把樓上樓下走了個遍,都是些沒人味的家俱擺設。
百無聊奈時,她上網進社區(qū)看了些帖子,卻不安心,總記掛著外面茫茫的白霧,索性關了電腦,換了衣服,打電話到時南城的公司叫來了車。
這個中型城市實際上沒什么可逛的,只因在這里她人生地不熟,于是開著車兜轉了一圈后在中心廣場停了下來。
車窗凝了層厚厚的窗花,她無意識地用手指畫了張笑臉,彎彎的眼睛,彎彎的眉,卻有一張癟癟的嘴,哭笑不得,似乎她的心情便是這樣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