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家發生的事情沒幾個人曉得，但知道的人卻都知道爲什麼會有這些事發生。

老蔣那句話。

軍統雖然只是特務機關，包括戴笠在內的諸多主要人物在國民政府內的地位都不算高，但他們卻有一個特點：消息靈通。許多時候甚至比那些位居最高層的官員的消息還要靈通。老蔣那句有意讓秦衛接班的話貌似無心，還被秦衛給擋了回去，可當時在場的人誰不是老謀深算？又有誰會真個兒相信秦衛的那番推拒？這可是一個國家的最高權柄，最大的權力，他秦某人真就不會動心？當他們都是三歲娃娃，還是覺得他們智商不夠？

當然，那些人也都知道老蔣試探秦衛的可能性更大一些，可爭權奪利必須防微杜漸。何況秦衛也不是省油的燈，萬一他真被老蔣激起了什麼雄心之類，還真有可能成爲大家最強有力的對手之一。不說別的，桂系那兩個人對這小子就一向親近的很，再加上這小子在文化界、商界的影響力，以及這兩年來交織出來的各種關係，都不是可以輕鬆對付的。

可誰都沒想到，最先動手的居然是跟秦衛關係最近的軍統。

區區一個談榮章不算什麼，軍統少將又如何，根本就入不了大家的法眼。要是有心，隨便一個噴嚏都能吹死一大片。可這人居然出入白公館，之後又辦起了專跟共產黨作對的《新華時報》！這就有些耐人尋味兒了。表面上，這麼做可能是想了斷秦衛跟共產黨之間那若有若無的關係，逼秦衛站隊，甚至是想逼迫秦衛乾脆加入國民黨，以便能更好地上位。可隱藏在這一動作下面的其他目的又怎麼可能瞞得過那些老狐貍？軍統這根本就是想切裂秦衛跟文化界的關係。

看看那所謂的《新華時報》都辦了些什麼東西？居然把什麼紅軍當初長征路過川西時所謂的“屠殺案”揪了出來……這事兒瞞得過別人，瞞得過大家夥兒嗎？你以爲隨便找幾個所謂的官員和老百姓作證就能掩蓋一切了？誰不曉得真正殺人的其實就是在後面追剿紅軍的國軍？共產黨不僅可以自辯，跟他們有聯絡的人裡面也有許多知道真相，這些人在輿論方面大都有著良好的口碑，說出來的話自然比一個四六不靠的《新華時報》更讓人覺得可信。而且這還不算。最讓人想不到的，就是有許多川軍老人站了出來……四川那幫軍閥已經被趕去了青海，雖說日子安穩了不少，不用再擔心被老蔣一口吞掉，可青海怎麼也比不過四川那個天府之國好。根本養不起多少兵不說。身爲外來人。還要整天面對當地的藏人、蒙古人等等少數民族，日子並不好過。這段時間，在青海的川軍逃了一撥又一撥。潘文華那幫人的頭髮都快掉光了，自然也就對把他們逼到這步田地的老蔣、秦衛恨之入骨。一聽說《新華時報》的報道，立即就指使人站出來批駁了這個不實的報道。雖然這幫人沒有明說到底是誰殺了那些川西的老百姓，可既然不是紅軍，還有可能是誰？秦衛等人身爲《新華時報》“半公開”的幕後黑手，做出這樣毫無道德底限的指責，顛倒黑白，自然也就要承受輿論方面的指責。

如此一來，川軍那幫人算是出了一口氣。軍統方面也算是在老蔣面前立了一功：秦衛總是跟共產黨不清不楚的，從不願表明立場，可現在出了這麼一檔子事兒，《新華時報》也依舊在不停地抹黑著共產黨，他總沒法再這麼模棱兩可下去了吧？而除了這些，以不實報道污衊他人。對一向還算比較講良心的文化界而言明顯屬於異類。秦衛這麼做，無異於自絕於那些清高的學者和激情的大學生們。雖然這未必會給秦衛造成多麼巨大的傷害，但只要《新華時報》這麼一直噁心地辦下去，秦衛是別想再向以前那樣在文化圈兒裡一呼百應了，尤其是重慶、昆明等地對他景仰無比的那些大學生。肯定會逐漸地與之分道揚鑣。

這對許多人而言都是好事。唯獨對秦衛不是什麼好消息。

……

“我打算把談榮章派去石家莊。日本人在山西前線情勢不利，筱冢義男正急著四處調兵。石家莊身爲他後方最重要的交通樞紐，重要性不言而喻。所以，在石家莊搞情報工作，大有可爲。”

戴笠還沒有說服龐炳勳的時候就聽說了重慶發生的事情。他當時立即就發了一封電報回來，撤了談榮章的偵緝大隊長職務，不過卻依然讓那傢伙主持《新華時報》的工作。而等著跟龐炳勳打好了關係，基本談妥之後，他立即就飛了回來，也沒回軍統總部或者機要處，直接就把車開到了白公館。

“派去石家莊……這可是九死一生啊。”看著眼前風塵僕僕的戴笠。秦衛突然感覺有些不太真實。就是這個人，在抗戰時期指揮軍統跟日本人在情報戰線上進行了殊死的搏鬥，更多次冒著巨大的風險指揮重要行動，對國家算是立下了無數的汗馬功勞。可這樣一個功臣，在最後沒落到什麼好下場不說，連稍微像樣點兒名聲都沒有。人們提到“戴笠”二字，首先想到的就是“軍統魔王”！當然，戴笠肯定不是什麼好人，手下用的也大都不是什麼好東西，也立下無數功勞的同時，也做了無數的惡事，可此時此刻他必須承認，這傢伙對自己不錯。至少到目前爲止，這傢伙是拿自己當朋友看的。

“我知道你更想收拾毛人鳳，可我現在還用得著他。就先賣我一個面子怎麼樣？”戴笠嘆了口氣。毛人鳳的格局還是小了些。以爲他做的那點兒事兒別人看不到。可他也不想想，秦衛能在短短兩三年的時間裡躥到這樣一個地位，又豈是那麼簡單可以算計的？沒點兒本事，能讓那些黨國要員這麼忌憚？

“你看著辦就是。”秦衛嘆了口氣，“不過我這住處知道的人是越來越多了，雖然我不怕他們會攻進來什麼的，可你也知道我膽小，所以出門兒的時候需要一個衛隊！”

“我立刻就給你安排，保證都是精兵強將。”戴笠鬆了一口氣。秦衛願意讓自己出面組織衛隊。這就是還願意繼續跟自己交好。

“其他的我不管，衛隊長我要毛萬里！”秦衛又道。

“毛萬里？”戴笠先是一怔，繼而苦笑，“他現在還在東南區主持大局，你讓他來當衛隊長？”

“你要是不願意就算了。”秦衛又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算了。你秦長官看上了他，也是他毛萬里的福氣。”戴笠無奈。這回是他軍統理虧，區區一個談榮章顯然還不夠秦衛出氣的。毛人鳳必須出點兒血……只是不知道毛萬里被秦衛再次調回身邊，以後的日子會怎麼樣。如果只是穿幾回小鞋，當幾年司機也就罷了，如果要是要了小命，那毛人鳳也就危險了。秦衛要麼不出手，真要是下殺手的話，也絕不可能留下毛人鳳這麼一個禍根。可惜自己的一條臂膀，惹誰不好，惹這姓秦的？看來回去得好好敲打敲打。免得讓那毛人鳳以爲仗著跟自己的關係就可以胡作非爲了。

“東南區你有什麼接替的人手沒有？”秦衛突然又問道。

“……你想插手？”戴笠有些驚訝地看著秦衛。他本以爲自己把談榮章送去前線，又把毛萬里從軍統的一方諸候撤成秦衛的衛隊長，這傢伙應該已經滿足了，可沒想到秦衛居然又想到了東南辦事處主任的位子。難道這小子這一回的火氣真就那麼大？

“我看畢高奎這人不錯，有我的風範。你覺得呢？”秦衛沒有回答，只是向戴笠問道。

“畢高奎……”戴笠自然知道自己手下這個人。畢高奎是軍統最出色的殺手之一。雖然還遠沒到當初沈醉他們的地步，但也算是相當有名了。秦衛把徐遠舉和“神龍小隊”收回來之後，畢高奎和另一個叫蔣安華的，在軍統四大殺手之一的陳恭澍的帶領下，代表軍統重新進入上海！他們稟承著當初徐遠舉等人的行事方法。在上海灘不停地刺殺日本人和漢奸。短短一年多，畢高奎親自帶隊殺掉的就有野村正雄、池田寅治郎、村瀨勝次郎、岡本義雄、野村正雄、池田寅治郎 、石出時重、村瀨勝次等多名日本軍官。而也正是他們對上海區連續不斷的對敵制裁，嚴重打擊了上海地區的日本駐軍的信心。最明顯的事實，就是有很長一段時間，穿制服的日本軍人除了結伴成夥，互相戒備之外，絕不敢單獨一個個在路上行走。他們不敢對行人橫眉怒目，更不敢少數幾人一夥擅自闖人民宅了。日軍盛氣凌人的外相，也有所收斂。後來，漢奸胡蘭成（張愛玲的戀人，大漢奸吳四寶夫人畬愛珍的第二任丈夫）控制的《中華日報》及日僞新拼湊的《新申報》上發表了一份所謂的《軍統在滬所犯案件統計表》，無可奈何地承認了日軍警諜人員被軍統鎮壓的事實，將被刺殺的日本警諜人員的名單列出了一大長串。而這份名單之中，蔣安華的成果排第一，畢高奎排第二！不過很可惜，前不久，蔣安華的特務第三大隊被日本人破獲，損失慘重。而畢高奎則在不久前被毛萬里要去，在東南辦事處主持要務，算是躲過了一劫。可沒想到，一劫躲過去了，福氣又來了……秦衛居然也知道這傢伙，還提名由其接替毛萬里。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戴笠有些拿不準秦衛的想法。這傢伙以前可從來不管軍統的人員安排的，這一回又是怎麼回事兒？難道是想插手軍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