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郡主‘閑逛’半日,宋陽揣著一萬多兩銀票返回驛館,回來后也不得閑,先打發小九去還小販的糖錢,順道給她開了張單子,讓她照單抓藥,再請藥鋪活計代為煎熬,他自己則一頭扎進啞巴的房間,施針幫他療傷。
啞巴傷得不輕,不過他體質極好,加之宋陽醫術高明,恢復的狀況比宋陽事先預料得還要更好。
從啞巴房間出來時,小九已經返回,宋陽從她手中接過藥材給陳返送了過去。對陳返的病宋陽沒什么辦法,這些只是滋補溫養的藥物,聊勝于無。
過不多久天色已經擦黑,宋陽喊上小九,和二傻等人一起吃過晚飯,說笑了一陣返回房間,剛坐穩不到一盞茶的功夫,任小捕又跑來找他了,仍是素容、書生打扮,性格使然公主殿下就是喜歡穿男裝。
不過這次任小捕一反常態,小臉上滿滿都是凝重,進門之后認真對宋陽道:“我有重要事情找你。”說完還嫌不夠,又加重了語氣:“特別重要!”
小九識趣,對宋陽道:“我去看看啞巴。”又向公主施禮,走出了房間。
等小九一走,任小捕立刻跨上兩步,一把抓住了宋陽的腕子,眸子亮晶晶的,又是緊張又是興奮:“我聽說...我姐告訴我,和親回鶻的事情你能幫我?!”
和親之事關系重大,任初榕沒能從宋陽口中打聽出他的想法,哪能放心,由此她干脆把事情透露給妹妹,郡主知道,憑著寶貝妹妹的性子,一定會死纏爛打到底,不把實情問出來絕不會善罷甘休。
宋陽何嘗不明白這一點,苦笑搖頭,知道自己要是不說,至少今天晚上別想睡覺了。
何況,注視著任小捕又是歡喜、又是惴惴的目光;體味著任小捕突然發現希望、卻又怕最后這一抹希望也會落空的心思,宋陽也不舍得再隱瞞,如實說出了自己的想法:“我手上,有一味以前尤仵作配置的古怪藥物:新涼。”
世事一場大夢,人生幾度新涼。
假死奇藥,新涼。
有這味藥在手,公主和親的難題也就變得異常簡單了,在‘和親’之前,公主突然‘香消玉損’,誰能說得出什么?宋陽想到的,前后也不過三個步驟:
第一步:配置些藥物,讓公主‘生一場大病’,以免她死得太突兀;
第二步:‘病入膏肓’的公主服下新涼。
最后一步:挖墳……
至于再之后,隱姓埋名、潛行入世,隨便他們如何。玄機公主殿下已死,但任小捕還俏生生的活著,一如當年付丞相四公子。當年幫宋陽逃過一劫的新涼,如今也成了任小捕的救命稻草。
任小捕信宋陽。
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份信心打從哪來,可她就是相信宋陽。若任初榕在此,一定會反復確認‘新涼’藥力,還要找人來驗證這味藥,但任小捕沒有,她只是聽著,眼睛越來越亮,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頰上梨渦淺淺,卻足以讓屋里所有的燈燭光芒沉陷其中……等到宋陽說完,任小捕猛地歡呼了一聲,全忘了男女之防,跳到宋陽懷中,一雙蓮藕似的手臂緊緊箍住他的脖子,歡快到了極點的聲音里,不知不覺地多出了一絲絲哽咽:“我就知道你有辦法、我就知道是你?!?
宋陽也開心,打從心眼里開心,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笑道:“我欠你的人情跳進大海都洗不清了,你有事我無論如何也得幫忙的……”
話沒說完,任小捕已經察覺到自己失態,放開宋陽后退了兩步,訕訕地想笑、想說話,可臉上越來越熱、心跳得越來越兇,趁著沒變成一個徹徹底底的大紅臉之前,任小捕干脆什么也不說了,扭頭就跑。
但宋陽還有件要緊事沒來得及囑咐,急忙探身伸手,他的動作、修為都被任小捕強得多,伸手就捉住了公主殿下的手腕:“先別跑…”
不過宋陽沒想到,任小捕的身子竟會這么輕。
輕到少少的、一點點的、連松鼠都能掙脫的力量,就足以把她再拉回來,拉回到宋陽懷里。
因為沒跑掉,所以不跑了?還是因為不想跑,所以不跑了?
總之這一次,重新回到那個懷抱中的任小捕不跑了,手臂是軟的,纏住了宋陽的脖子;身體是軟的,依住了宋陽的胸膛,嘴唇也是軟的……
兩人相遇時,正十五歲,筱拂初長成,情竇初開。
任筱拂遇到一座寧靜小鎮、一間陰森尸客、一件血腥大案、一個臨時替舅舅上工小仵作……
在尸塊中翻來翻去、在分析時侃侃而談、在對付殺手中仔細布置冷酷無情、同時還不忘給她起了個‘任小捕’綽號的臨時小仵作;
為了不讓蠻人騷擾小鎮,打算獨自去追擊兇手的臨時小仵作;
因為不舍得那條還不曾見過藍天就逝去的小生命,所以替死人接生、卻惹來重傷的臨時小仵作;
會針灸也會下毒、隨身帶了無數古怪藥物、藥囊里還養了只毒蝎來防賊的臨時小仵作;
膽子比自己稍稍大一點,腦筋比自己稍稍好一點,懂的比自己稍稍多一點的臨時小仵作……另外他長得也不錯呵。
那時任筱拂覺得他挺有趣,很有趣。
因為有趣,所以平時就會多想起他幾次,可想的次數多了,就真的有些想念了。
或許不是宋陽多了不起,而是身邊的少年都太沒本事?反正這三年里,任小捕沒能找到比宋陽更有趣的人。
三年的時間不長不短,足夠忘記一個人,也足夠讓一份小小情愫生根發芽,悄然茁壯。
再見面時,小仵作高大了不少,壯碩了不少,不過‘神氣’未變,還是那份笑呵呵的輕松模樣。
在他登上高臺、一鳴驚人時,任小捕是最不意外的那個人,因她知道他的神奇;但任小捕也是那個最最意外的人,因他的神奇遠遠超出了她的以為:
這就仿佛,三年前她看到一只矯健的小雁,她知道只要這頭小雁長大,就一定能飛得高遠;可是三年之后,親眼見到它振翅高飛時,任小捕才猛地發覺,哪是什么雁兒,它明明是一頭雄鷹啊。
羽毛鋒銳,啼鳴響亮,侵略十足!
三年輕輕想念,沒有苦澀沒有煎熬也沒有難耐的寂寞;
三年不曾相見,再相逢時他的脫變、他的驚艷,突然就證明了所有的想念都是值得的,而那份蟄伏于少女心底的甜美愿望,竟也猛地綻放了、變得燦爛起來。
還有那個‘難題’,折磨著任小捕、讓她心中千萬不愿、卻全無任何辦法的難題,落在宋陽手上一下子變得那么簡單了。
便如她歡喜時候的哽咽:我就知道你有辦法、我就知道是你。
突兀問題聽聞‘和親’她不鬧不反抗,是為了怕父王為難、怕紅波府為難??涩F在…應該沒人會為難吧?
任小捕從來都不是自控力強的人,她喜歡宋陽,她想和宋陽在一起。
再說……這可是你把我拉回來的!
心滾燙,思念滾燙,歡喜滾燙,身體滾燙,滾燙滾燙的任小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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