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包恩打開匣子, 靛藍色的煙霧濃罩。
綱臉色很冷,棕色的眸子沒了一貫的寵溺縱容,看上去竟讓人不敢隨意接近。
但他沒有阻止里包恩, 就如在未來世界面對里包恩所做的每一個決定那樣, 即使他不願意、即使他會很痛、即使他有能力拒絕, 卻也習慣性的不去違抗里包恩。
那是一種徹底的信任和依賴, 而此刻卻讓里包恩覺得有些諷刺, 因爲也就是這種徹底的信任和依賴,讓綱毫無反抗的死在未來的他手上了。
霧氣漸漸消散,出現(xiàn)在面前的, 是一個棕發(fā)的小男孩,他危危險險的騎著自行車, 然後不出所料笨拙的摔倒了, 坐在地上大聲哭泣著。
溫柔的母親無奈而寵溺, 蹲下拍拍他的腦袋“怎麼了綱,這樣就哭, 可不行喲,你可是男孩子呀!”
小小的綱勉強止住哽咽,眨巴著清澈的眼睛看著母親。
奈奈拉起綱“好了,我們回家吧!”
“可是......我還沒有學會.....”綱低著頭小聲說。
“啊,沒關係, 加上副輪就可以了。”奈奈溫柔的說。
“可是......其他孩子都......可以自己騎了。”綱咬著下嘴脣“媽媽, 我覺得自己好沒用哦!”
“怎麼會, 綱是媽媽最重要的珍寶哦!”
“可是.......”
“綱, 你不喜歡的事情不要做就行了, 沒有關係的。”奈奈輕笑著,似乎別有他意的說。
“可是....”
奈奈無奈“綱是個溫柔的好孩子, 這很好啊!可是,溫柔過分有的時候不是什麼好事情哦!拿得起是非常厲害的事情,但放得下也很重要。”
“但我不能放下啊!”周圍的場景忽然變了,小小的綱變成穿著白色西裝的俊秀男人,臉上絲毫看不見曾經(jīng)膽怯的摸樣。
“綱,彭格列的守護者是爲了守護BOSS而有的,不是爲了讓BOSS守護而有的。”奈奈收斂了向來溫柔的神色,眼裡有心疼和難得一見的惱怒“你就不能對自己溫柔一點嗎?那羣守護者們除了讓你痛苦以外還做過什麼好事!”
綱無奈“媽媽,獄寺也是守護者中的一員啊!你這話很殃及無辜誒!”
“總而言之,別再那樣對你自己了!”奈奈皺眉。
“好啦好啦!”綱攤手,眼裡泛著笑意和溫暖“我知道了,我一定會好好照顧自己的,您就放心的和爸爸去環(huán)遊世界吧!”
奈奈顯然很不放心。
綱上前抱了抱她“我真的沒關係的,我都多大的人了,已經(jīng)能好好保護自己了。”
家光聳聳肩,拉過奈奈“兒子長大了,你總不能保護他一輩子吧!走吧!該上飛機了。”
奈奈無奈,再次千叮萬囑後,總算被家光拖走了。
“再見!”綱揮著手,帶著溫暖的笑容,飛機飛走後,綱臉上的微笑,立刻褪去,苦澀蔓延開來“我也不想繼續(xù)這樣啊!又不是被虐狂,可是那羣傢伙,尤其是雲(yún)雀,我要怎麼放心得下啊!”
而且在公事上,他們也確實有盡到守護者的責任,並且越來越成熟老練了。
只是山本再也不看棒球賽了,他看時雨金時的眼神越來越淡漠,
雲(yún)雀倒是一點沒有不適應,頂多是可供他咬殺的對象變多了,但他總是渾身是傷,自己還一點不覺得那裡不好。
骸至今仍被關在復仇者牢獄中,數(shù)次交涉通通不行,那個死寂冰冷的地方,他一個人孤身在那兒整整十年。
藍波不在總是要綱抱著哄著了,他有些怕身上總帶著血腥味的綱,也怪綱把他保護得太好了。
了平儘量不見家人,從京子差點死去的那次後,他就變得沉默了不少。
“十代目,現(xiàn)在就回去了嗎?”獄寺走到綱面前,十年的時光讓他變得成熟不少,但在綱面前仍舊是那個衝動暴躁無條件維護他的笨蛋。
“嗯。”綱輕輕勾起嘴角。
還好,你沒有變。
至少,你沒有變。
坐在車上,看著窗外急速退去的風景,綱淡淡的輕笑“吶,獄寺君,是我太過幼稚貪婪了吧!”
幼年的好友,有幾個人是能一直維持到成年的?
因爲各種原因分散陌生甚至遺忘,纔是正常的吧!
可是他們卻因爲彭格列而綁在了一起,能一直在一起長大工作,已經(jīng)很幸運了吧!可他卻希望那份曾經(jīng)的純真感情永遠不變,而且還是在這個冰冷現(xiàn)實的黑手黨世界中。
有獄寺這樣始終如一的全心陪伴,就已經(jīng)有夠奢侈的了,他還不滿足,確實太過幼稚貪婪了吧!
“十代目......”獄寺不知道怎麼說,只能沉默,過了好一會,他笨拙卻堅定的說“我會一直陪在十代目身邊的,絕對!”
回到總部,山本迎面走來,綱知道肯定是公事,不然山本會主動避開他,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山本不再會與他對視了,不再會叫他的名字了“BOSS,日本分部那邊出事了,兩百七十二人全滅。”說著把資料遞給綱。
綱脫下外套扔給一旁的侍者,漫不經(jīng)心的接過,淡淡的看著上面血肉模糊的照片,其中不少人,是他認識的一個月前來總部做報告時還神采奕奕的下屬“誰做的?”
“就是這個很奇怪也很麻煩.......”山本皺眉“是復仇者。”
綱翻開資料的手頓住“復仇者?”
“沒錯,看手法確實是復仇者。”
“山本,叫上庫洛姆去約復仇者監(jiān)獄,我要與他們面談。獄寺,去找雲(yún)雀,就用這次襲擊事件做理由,攻打那個新興的勢頭正猛的傑索家族日本分部,他們該得點警告了。”
“是,BOSS。”山本眼裡滑過嘲諷。
“好的,十代目!”獄寺認真的回答。
回到房間,綱關上門,躺到牀上,那些血腥的照片揮之不去。
他以爲自己又會哭,就像以往每一次那樣,在人前鎮(zhèn)定冷漠,回到房間躲起來流淚,連哭聲都不敢發(fā)出,但莫名的覺得空蕩蕩的,心裡空洞一片,眼睛乾澀得幾乎發(fā)痛。
他想起山本眼裡的嘲諷,很奇異的,他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了,大概太習慣了,無所謂了吧!
只是心底冰冷一片,他望著天花板眼神空洞的想,還是以往哭泣時的感覺比較舒服,這樣子,明明好像已經(jīng)麻木,卻比流淚的感覺更爲難受。
雖然這樣想著,綱卻哭不出來,他勾了勾嘴角,吐槽道“看,這月又透支使用眼淚,缺貨了吧!”
轉(zhuǎn)頭看去,牀頭上擺著那張在並盛拍的畢業(yè)照。
綱伸手拿起來,躺在牀上,舉起相框,腦海中不由自主的閃過回憶。
那時候,本來只有綱、了平、獄寺、山本、藍波、里包恩來拍照,獄寺設定好自動拍照時間,然後跑到綱身邊。
不知怎麼的,庫洛姆路過而來,變成骸故意搗亂。
路過的雲(yún)雀提著柺子,立刻衝過去,開始揍人。
骸見事不對立馬撤退,留下庫洛姆眨巴著大眼睛不明白怎麼自己脖子上架了個柺子。
雲(yún)雀動作頓住,看著怯怯的眨著紫色雙眸的少女,沒能咬殺到鳳梨嚴重不滿,卻又不喜歡欺負弱小的他,轉(zhuǎn)身泄憤的一柺子把拿著炸彈喊著“混蛋你跑來幹什麼”的獄寺砸趴下。
了平立刻熱血的開始揮舞拳頭,山本於是哈哈哈笑著抽出時雨金時。
藍波被嚇得哇哇大哭,綱抱著藍波驚悚的看著一片混亂的場面。
里包恩一腳踹趴綱,說阻止屬下亂來,是他這個BOSS的責任。
然後就在這麼亂七八糟的時候,時間到,相機自動拍下照片。
綱看著照片失笑,笑著笑著,突然覺得臉上有點溼,伸手撫上臉頰,他愣愣的反應過來自己哭了,真奇怪,剛剛想哭都哭不出來,這時候想到這些高興的過去時反而流淚了,算了,無所謂了,綱仰面倒在牀上,仍由淚水滑下。
十年前的衆(zhòng)人沉默的站在這個記憶中,看著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無聲的哭泣的綱。
“綱......我......不知道......未來的記憶裡,沒有這些......對不起......”未來的記憶中,綱是個徹底的黑手黨BOSS,雖然會對他們溫柔的笑,但更多的時候是成熟冷靜強大殘忍的,山本低下頭,劉海擋住了眼睛。
“所以說,這跟這個世界的你沒關係啊!你沒有必要道歉,山本。”綱扯了扯嘴角,感到無比難堪,卻還是溫柔微笑著安慰。
“十代目......”獄寺咬住下脣“非常抱歉!”
綱不明所以的轉(zhuǎn)頭看向猛地做90度彎身道歉的獄寺,實在不明白到底獄寺又在抱歉個什麼,他感到很無奈,獄寺從來沒有做過該給他道歉的事情,要說的話,該綱給他道謝纔是,但獄寺不知道到底什麼思維,總是覺得自己這也不對那也不對。
“別說左右手,連守護者我也失職,根本沒幫到十代目.......”
看著這個笨蛋獄寺,綱心底的冰冷陰霾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無奈,已經(jīng)懶得去試圖糾正獄寺那奇怪的自責,綱伸手拉起獄寺,抱住他,乾脆命令道“不準再道歉。”這纔是最行之有效的方法。
獄寺臉上泛起紅暈,渾身僵硬手腳無措的被綱抱著,小心的用眼角餘光去偷偷看綱,樣子可愛得讓人想欺負。
其他人沉默的看著,看了十年後自己做過的蠢事,對比獄寺的始終不變,再看見十年前獄寺的道歉,讓他們覺得無比諷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