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一兆看到金雲,終於還是起了身。
“我收集山水畫多年,爲古玩事業貢獻了一生。今日總算是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一時激動,把方小友嚇著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顧一兆起身時聲色很淡,金雲明白這種人都是有自身的堅持的。文人墨客的自成風骨,一派蕭然。令人尊重。
金雲輕拍顧老的背:“他到底也是小輩,萬萬擔不起您的這一跪。”
方舟對金會長的反應有些意外:
“會長,您認識顧老?”
金雲點點頭:
“這身處古玩界呢,也不能只知道那些名氣大的行家。不是隻知道上趕著去巴結那些能爲我所用的人。”
金雲說這話時,環視了一下在場的衆人。言下之意,他們自己都清楚。
“有一些老先生,兢兢業業,奉獻一生。在學術上的造詣不可謂不深。”
“顧老便是其中的一位。”
人羣之中也有初入古玩界的,確實不清楚顧一兆有哪些貢獻:
“會長!您能不能仔細的說一下,顧老的成就?”
稱呼已經變了,便就說明,人羣對顧一兆的態度多多少少也變了。
“簋市博物館組建時間較晚,書畫區的三分之一的藏品,基本上都是顧老的個人收藏。”
“顧老奔走收集一生,無條件支持國家文化建設,不求名利,是值得我們學習的榜樣。”
三分之一!
就連方舟一開始也沒有想到有這麼多。對於簋市博物館這個級別的博物館的藏品來說,每一件的收價,基本上至少都在六位數以上。
他明明可以擁有光輝燦爛的一生,他明明可以名利雙收。
大德無邊,實在太令人動容。
金雲的話爲顧一兆證明了身份,人羣中開始竊竊私語。
有懂事的晚輩站在人羣之後大聲喊道:
“晚輩不知先生身份,多有得罪!”
然而顧一兆也只是搖搖頭,他向來不是在意這些的人。
不過!
方舟辛辛苦苦爲他找來了下半卷,卻被人說成是他二人聯手做戲。
“你們得罪的不是我,是這位方老闆。”
“九宮天助人圓夢、找全殘品,實在是一家好店。方老闆也確實是一個好人。”
“還請金會長明鑑。”
最後一句話,表面上是顧一兆衝著金雲說的。
實際上是一種請求,是讓金云爲方舟發聲。
他今天在家裡接到了方舟的電話以後,就第一時間給金雲打了電話。
本來他是想讓金雲幫著自己看一看,方舟找到的到底是不是真的下半卷。
沒想到現在還有了這一出,金雲的到來,也就派上了不同的用場。
“方舟,可否把你找到的東西給我一看?”
方舟點點頭,金雲接過那薄薄的一頁紙。
“紙面完整,斷裂處切口陳舊。紙張是清朝時期慣用的草麻紙。樊圻一生節儉,臨終之際留下這幅畫。的確是真品!”
簋市在古玩街上做生意的人,誰能不給金雲幾分面子?
再加上有了顧一兆的所作所爲,輿論風氣再一次倒向了的方舟這邊。
“這位顧老一生只爲收藏山水畫,方舟幫人家圓了心願,也算是做了好事!”
“金雲不是說了是真的嗎?那這邊是方舟第二場幫人找到寶貝的另一半了!”
“九宮天莫不是真的要轉型了?”
“……”
“這一件東西,是我在隔壁蓉城花了大力氣找到的。”
方舟聽著人羣的議論紛紛,扶著顧老坐在一旁的凳子上,站起來對著羣衆開口。
“我說了,九宮天是一定要轉型的。”
“以後,各位如果有什麼尋寶的需求,照樣還是可以找我。”
“九宮天上下,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方舟義正言辭的一番話,讓人羣不由得爲他叫好!
有人鼓起了掌,有人吹起了口哨!
“方老闆果然是方老闆,從來都是說一不二!”
“方老闆在我心裡,的確是跟普通商人不一樣的存在!”
人羣熱鬧紛紛,每個人看著方舟的時候臉上都帶著隱約的笑意。
但是有人自然是不開心的!
何景明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從金雲來到九宮天的那一刻,他就明白,今天又是無勞而返了。
可是他還是憤憤不平:
“方老闆之前在蓉城看上了一塊並不怎麼樣的玉鐲。但是他卻願意爲之出十倍的高價。”
“不知道,方賢侄又怎麼解釋這件事呢?”
“這難道不是眼光不行?還是說你每一次鑑寶,都只是看運氣?!”
在一片慶祝和歡騰中,何景明的話顯得尤爲突兀。
方舟真的笑了,原來就真的只有何景明和唐玉樓,現在都還沒有看穿他上一次的目的?
方舟走出九宮天,人羣自動爲他讓開了一條道,他徑直朝何景明走去。
“上次那塊鐲子,當然是不好的。或者說,他根本就沒有那麼好。”
“當時瘋狂擡價,不過是想要唐玉樓,爲了打壓我,買下那一塊昂貴的鐲子。”
“其實本來他是有猶豫的,但是還是得感謝你啊!何老闆。若不是你的煽風點火,我們怎麼會擡到五百萬的高價呢!”
“若是讓唐家的人知道了,你明知道那塊鐲子不值這個價,這還是慫恿唐玉樓繼續加價。你要是被他知道了,以後在簋市的日子,怕是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方舟笑著,眉眼裡略帶些意氣風發。
嘴角卻還掛著一絲狡黠,那是專屬於成年人的心計。
他在飛速成長起來。而何景明卻始終不承認。
“說到底,你不過是想借著唐家的勢力來打壓我。想借著唐玉樓,在我面前找回一些你曾經丟掉的面子。”
“可是我本來就看不上那塊鐲子,是你們一點一點、爲了面子。才把價格擡到了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高度。”
“我是沒有那麼多錢的,不比唐老闆家大業大!”
方舟的話說到一半。站著吃瓜的羣衆紛紛爆發出了劇烈的笑聲!
“哈哈哈哈……”
“不會真的有人以爲自己競爭贏了吧?”
“花錢買面子的買賣,這種賬到底還是他何景明會做!”
“誒,這是唐公子出的錢,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
“你看唐玉樓知道了這件事,會不會把他皮扒了?”
嘲諷的,冷淡的,調笑的目光紛紛朝何景明刺去。
何景明的臉色漲成豬肝紫,手中的摺扇被他差一點撕爛。
他張了張口,發現自己氣到說不出任何話來,只能在衆人的譏笑裡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