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人,真把這裡當成龍門了。”
宮廷之處,假山池水,滿目清荷。
兩道身影本於亭中弈棋,此時看到那由金吾衛從宮門處引進來的數道身影,不由心有感慨。
“不過是些江湖騙子罷了,懂些方士戲法,還真當自己所學屠龍之術了。”
有一人不屑出言。
諸葛伯昭一笑,看著對面那人,道:“那自然極是,若說世上誰真懷屠龍本領,那必然是李大人?!?
李乘風捻著棋子的手指一顫,微低的目光閃爍幾下,而後道:“諸葛大人這話可不敢當,莫說是傳到陛下耳裡,就是被廠衛之人聽到了,下官可沒有兩個腦袋。”
“哈哈?!敝T葛伯昭朗聲一笑,“你我乃故交,在我這何必如此小心呢?!?
李乘風微微一笑,將手裡白子落下。
他會說跟你諸葛伯昭有故的,如今除了自己便一個也不剩了麼?
魏央以千歲橫壓當世,何等狂驕,卻也含恨而終。雖有先皇女帝籌謀,然而也有眼前之人的一份力。
他李乘風此前在魏央手下有若驚惶之犬,這等人物都死了,他更是不敢也不屑與對方沾這個‘故’字了。
諸葛伯昭輕嘆一聲,道:“陛下英明賢德,卻也會因世事所累,如今竟也會聽信鬼神之說,見那些方士?!?
李乘風只聽不說。
對方從龍時暗中出了不少力,還有太淵州的那位遙遙相助,兵馬人脈俱有,自身又是武道宗師,在背後如何編排天子自然都無所謂的,他李乘風可不敢。
“李大人莫非也以爲如今之事與鬼怪有關?”諸葛伯昭落子之後,忽而問道。
李乘風瞇了瞇眼,笑呵呵道:“世無鬼神,諸葛大人乃當世宗師,爲何會有此一問?”
諸葛伯昭沒有立即開口。
如果真有鬼怪,那自然便有仙神,如此一來,那機緣便就更多了,天人之境,似乎......
他心有神往,因武道執念反倒壓下了本該有的敬畏。
“如今天下方士入神都,李大人如何看?”諸葛伯昭問道。
“內有廠衛,外有六扇門,還有金吾衛的尉遲將軍總領全局,區區方士,不值一提?!?
李乘風喝了口茶,瞇眼愜意,“我太史局只觀星象,推測吉兇。破案查案的話,還是體弱氣虛,不大行啊?!?
“哦?!敝T葛伯昭點點頭,眸子微沉,臉上卻依然帶笑,“喝茶。”
李乘風面上從容,心裡方纔著實慌得厲害。
要不是當年在魏央手下整日受氣勢所迫,察言觀色,他今日非要跳一次湖才能矇混過去了。
……
很快,這些方士各展身手,有呼風喚雨者,有撒豆成兵者,亦有鏡中撈月之人,不乏噴火吐雷的天師。
朝廷下令,新建異人府以安置這些‘高人’,又從中選出三名法術修爲最高深者爲統領,總管鬼怪之事,御封天師。
當原本在江湖行騙漂泊流浪的方士有了官身,且一下隱隱權勢壓過公門一頭的時候,這還了得?
鬼怪之事近來少有發生,倒是因爲這所謂異人府中的高人,引發了不少的事端,爭執打鬥,欺壓良善,蔑視枉法等等。
但因那三位天王統領如今深受皇帝信任,公門中人卻是不敢動手拿人,更別說是治罪,便只能看著,甚至還要受些嘲諷侮辱,很是憋屈受氣。
只不過他們沒有絲毫辦法,就連自家上官都勸他們暫且忍耐。
但幸好,那異人府的三位天師還不蠢笨,知道不能跟公門鬧僵,異人府中的人便也收斂很多。
只是事情都已做下,在本就對其不滿的那些人心裡更是插上了一根刺。
……
時間如白駒過隙。
神都內的洶涌暗流且不爲人知,只是這江湖上雖詭異之事不斷,但最爲人津津樂道的仍是那些武道高手。
老輩強者固然受人尊敬,只不過因數年前之事各派中堅力量遭受打擊,在剷除魔教的時候,各派高手都帶著年輕的後輩出門歷練,卻是皆葬身在了那魔教的山門之外。
有太多人來不及留下傳承,因此沒落的門派不計其數,就算是名門大派,也多是青黃不接,這也終究是導致了江湖一輩人才的凋零。
而在江湖上,不少人已經將那件事忘記了,年輕一代不再整日想著除魔衛道,而是想要登上那浮雲觀的龍雀榜。
上一代各大聖地的入世行走如今多已入了宗師,輕易不再出現於衆人的耳聞裡,倒是那一輩的江湖各派真傳也多成了名聲赫赫的人物。
那是一個羣星璀璨的時代,如登上龍雀榜的那些曾經天驕,現在也都是有數的大俠,江湖上不乏流傳著他們行俠仗義的佳話,走到哪裡都會成爲人們恭維的對象。
而其中,‘流雲公子’雲缺久居白馬寺,如今已有四年,雖不知因何原因未成就宗師,卻也因此一直牢牢佔據那龍雀榜的榜首。
再有諸如江左三大家族、五大劍派的榜上才俊也都成了一方豪傑,受人敬仰。
如今,那無極劍宗曾經的真傳弟子景雲清,便要與月清庵的鐘小喬成親了。
兩人相識於雪女宮的寒淵秘境,後來景雲清回到劍宗之後便朝思暮想,數次下山去尋對方,然後兩人漸生情愫,相伴闖蕩過幾回江湖,最終有情人終成眷屬,而後者如今更是武道宗師之境。
除此之外,各派新秀也崛起江湖,其中佼佼者如青雲劍場的小師妹,‘劍癡’洛雲珊,年方二八便已是絕頂高手,就連久不涉世的劍廬都派出門人來,希望她接受劍廬傳承,不求改換門庭,只求能讓絕學神劍重新現世。
再就是神都謝家的‘鳴鹿公子’謝道然,雙十之歲,武道修爲先天絕頂不說,科舉亦要參加殿試,可謂文武雙全。
還有風滿樓那位天下第三數年前所收的傳人,‘山河有名’江鶴州,得其一身武功,早已入江湖,名頭如今年輕一代最響。
江湖人的眼睛都放在了與風滿樓爭雄多年的無衣堂口上,只不過後者卻與那殺手組織聞見一般,沉寂多年,那大龍首更是一直閉關,沒有半點音訊。
當然,這些是出身名門正派的天驕人物,除此之外自然還有籍籍無名之人如幼苗般悄然崛起著。
比如在這中州一些底層的的江湖人眼裡,便有一人勢不可擋。
此人修爲不過先天,卻同境無敵,他用劍,卻不好鬥,他似乎永遠穿著那一身白衣,出手闊綽,瀟灑恣意。
沒有人知道他的名字,因爲他很少開口說話。
想要他開口很簡單,那便是贏過他手中的劍,只是很可惜,從他出現在中州以來,便沒有人贏過他。
曾有絕頂高手對他出手,卻被其人從容脫身。
有人嘲笑他,身爲劍客面對強敵卻不戰而逃,甚至連拔劍的勇氣都沒有。
也有人覺得他是個怪人,身爲武者入江湖,不與人說話便沒有朋友,沒有朋友就沒有人脈,那他爲何入江湖?誰不爲名聲?
但他從不理會,只有持劍的身影在江湖上若隱若現,且每一次出現,他的劍法都會更快更強。
很快他便離開了中州,只是留下了一句話,他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