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血歌的影衛(wèi)是何等人物,那是比那鷹爪還要兇殘的存在,比那地鼠更加的無孔不入,不過須臾之後,就是已經找到了千江月的身影,包括她一早出了宮門之後去了哪裡,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吃過什麼東西都調查了個清清楚楚。
聽著那些個影衛(wèi)的回話,鳳血歌一張臉繃得緊緊的,原本他便是一個不茍言笑之人,但是現(xiàn)在他周身所散發(fā)出來的那種冰冷的氣息即便是跟隨了他許久的影衛(wèi)都是覺得有些不寒而慄的,誰都不知道國師大人現(xiàn)在心中到底是在想些什麼,這之後又是要做什麼的。這些個,沒有人能夠預料得到,也沒有人能夠揣摩得到。
鳳血歌忽地露出了一個笑來,明明是在盛怒的情況下,他偏偏還是露出了一個笑來,這幾乎是讓所有的影衛(wèi)全部都低下了頭,心中是越發(fā)的心驚膽顫,暗想著小姐怎麼就是這樣惹怒了國師呢,這般笑,也是因爲怒極反笑,也便是說,國師的心中已經是怒火中燒了。
“真好!”
鳳血歌喃喃地道出了一聲,他是那般地待著她的,卻還是依舊抵不過那些個往昔的麼?!現(xiàn)在竟然是同那沈從墨一同去了浮圖塔的廢墟。這半年之中,他怕她見到熟悉的景物是會想起過往,這浮圖塔的廢墟所在是一向都不讓她去的,而他也一直以爲她已經是對那些個往昔沒有半點的興致了。卻不想,到底還是輸了,是他將一切想的太過美好了,她還是想要去尋回那些個記憶。他怎麼不知道,這沈從墨當初待她是有多好,而她也是應承了要嫁給他的。
如果不是浮圖塔之中出了那一點點的意外,若是這半年之前她回到了北雍的話,她就是要應著自己的承諾嫁給他爲妻的吧。
那可真是太好了!
“國師,可是要將小姐帶回來的?”影衛(wèi)略微有些遲疑地問著,看國師那個樣子應當是怒極了,小姐既然是惹得國師大人怒氣的源頭,那麼自然的也就只有小姐纔是能夠安撫國師眼下的怒氣。將小姐帶回來,至於他們而言應當是一件輕鬆的事情,小姐自然是會跟著一併回來的,至於那個沈從墨麼,本就是一個沒什麼拳腳功夫的人,難道還能夠阻止他們將小姐帶回來不成?!
“不……”鳳血歌出聲制止,他們將她帶了回來又有什麼用處,她若是無心在此,能夠帶回來一次,她自然也是能夠離開第二次的,“由著她,只是沒有我的令,誰都不許讓她從無雙城離開。”
若是她要走,那也得親自面對著他,親口對他說出來,否則,他不許。
影衛(wèi)們退了下去,鳳血歌靠坐在金殿上,他看著自己面前那如同小山一般的堆積起來的奏摺,甚是煩躁。鳳血歌的心中也是有些不大確信的,她……是否是真的會離開無雙城,離開他呢。鳳血歌說不準,只是知道,如果她真的想走,他攔不住,也不知道是如何去攔。
千江月原本是打算回宮了的,她同沈從墨的話都已經是說到這個份上了,她已經是做出了選擇。但是她沒有想到,她會遇上眼前這個女子、
永寧在看到千江月的那一瞬間,幾乎是呆愣住的,但是很快地就反應了過來,她認得她的,眼前的這個人哪裡是別人,她是宋珩?。〖幢闶沁@樣貌稍稍有了一丁點的改變,但是卻還是能夠將她給認了出來的,那眉,那眼,那一張臉,那都是宋珩的。
“宋珩,我是永寧吶!”永寧已經顧不得自己剛剛掉落在地上的那些個東西,她的心思已經完全被宋珩所佔據(jù)了,她小跑了過來站在了千江月的面前,熱情無比地拉著她的手在那邊叫著,“我是永寧啊,你是不是真的同那傳言之中的那般什麼都不記得了?以前的時候我們很好的,你還記得我麼?”
永甯越說越是有些激動的色澤,恨不能是聽到宋珩說她全部都記得了,但是一看到她看著自己的時候那很是陌生的眼睛的時候,永寧就知道宋珩還是什麼都不記得的。
“你認錯人了?!鼻Ы鲁榛刈约旱氖?,她看了一眼永寧,雖然眼前這個女子也是給了她一種很是熟悉的感覺,但是這些她都不要。
“不會的,你是宋珩哪,只是你現(xiàn)在都不記得罷了,不過沒關係的,很快你就會想起來了。”永寧並不在意宋珩此時此刻的冷漠,她想,這些都是因爲她不記得的關係,等到她將所有的一切事情想起來了之後,她就會回到以前的那個樣子了,同自己有許多的話說,也不會像是現(xiàn)在這樣用那般陌生的眼神看著她了。
“郡主,你認錯人了?!鄙驈哪锨傲艘徊剑_了永寧還想要再接著千江月的手,拉著她退開了兩步,在一旁站定,沈從墨的聲音很是平穩(wěn),“她不是宋珩,她是千江月。我們都認錯人了?!?
“可是……”永寧還想再說點什麼,她明明就是宋珩,她看的那麼仔細,怎麼可能不是宋珩,她根本就是宋珩纔是。
“我們認錯人了。”沈從墨一字一頓地道,“她真的不是宋珩?!?
“怎麼會,沈從墨你看清楚一點,她明明就是宋珩,你爲什麼說她不是呢?!”永寧掙脫開沈從墨的手,那眸色之中全然的不敢置信,“我都已經是認出來了,沈從墨你怎麼可能會是認不出來的呢,你爲什麼說她不是宋珩,她根本就是!根本就是??!”
永寧看向沈從墨,看到他那如常的神色,心中是越發(fā)的不理解,“你看看清楚,她是宋珩啊,難道纔不過就是半年的時光你就已經開始認不出她來了麼,她同往常的時候也沒有什麼差別的呀。沈從墨你不是最想宋珩活過來的麼,現(xiàn)在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你的面前,你爲什麼說她不是,你爲什麼不認她?你忘記了這半年以來你是怎麼過的麼?!”
沈從墨聽著永寧的話,他說不出話來,並非是無話可說,而是他想要說的,現(xiàn)在的宋珩,不,現(xiàn)在的千江月就像是在聽著一個陌生的人所說的事情而已,那些個都是同她沒有半點的關係的,她不會有任何的感覺的?,F(xiàn)在的她已經無心在這個方面了,她唯一想要做的就是要維持現(xiàn)在這個身份,現(xiàn)在的生活,她選擇了鳳血歌,拋棄了北雍的一切。
面對這樣的她,他還能夠做些什麼,唯一能夠做的就是祝福了,希望她在南嘉之中一切都是安好的。除此之外,他已經沒有旁的可以做的了。
永寧見沈從墨一聲不吭,自然也是沒有半點的法子,他明明……他明明也是認出了眼前這個人是宋珩不是麼?!
千江月見永寧拉著沈從墨不放,暗覺得這個時候似乎也已經是沒有了她什麼事情,她便是想要走,但是她這纔剛剛走開了一步,永寧就已經眼疾手快地拉住了人不放,她怎麼是能夠讓宋珩一走了之的,現(xiàn)在她一走,只怕這是他們最後一次相見了。
“宋珩,你怎麼能走?!”永寧幾乎是帶著不敢置信地尖叫著,她還有很多的話沒有同她說過呢,還有很多的問話想要問問宋珩,比如這半年以來她到底是過著怎麼樣的日子,但是因爲她,這半年以來很多人過的都是怎麼樣的日子,她到底是知道還是不知道的?有很多話她想和她說,但是卻又不知道是要怎麼說的,可她又怎麼能夠這樣輕鬆地就走掉了,宋珩她怎麼變成了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呢?!
“爲什麼我不能走?!”千江月看著扯著自己不放的永寧,頓時覺得有些好笑,“我不認識你,你這樣拉著我不放你不覺得很失禮麼。而且,憑什麼你要求我不走我就得乖乖聽了你的話不走了的?!”
千江月一直覺得自己挺任性的了,想要做什麼就是做什麼的,但是卻覺得自己還是沒有任性到一個份上,至少她還沒有任性到想要旁人能夠乖乖地聽著自己的話來行事,現(xiàn)在自己面前這個女子,倒是叫她見識到了,這便是比她還要任性的人了,真想叫那鳳血歌來瞧上兩眼的,她哪裡是狂了任性了,眼前這個才真的叫狂了,任性了呢!
“你又是個什麼身份的?郡主?!公主?!還是女皇陛下?!”千江月冷哼了一聲,“難道就是因爲你一句話,我就得聽了你的,一步都不能走動的,隨你想要如何就是如何?!”
“宋珩,你怎麼變得像是現(xiàn)在這樣子?”永寧很是意外,以前的宋珩根本就不是這個樣子的,從來都不會對她說那樣的話的,可現(xiàn)在的宋珩,她完全就像是變了一個人一樣,陌生的厲害。雖然對於現(xiàn)在的宋珩,永寧覺得自己也開始是有些遲疑了,會不會真的是自己所認錯了人,但是她又明明白白地肯定著,眼前這個人就是宋珩。
難道她是把記憶忘卻了之後,連性子都全部都改變了麼?!
永寧巴巴地握著宋珩的手不放,“你——”
千江月只覺得有些煩躁,雖然自己出來的時間不算太長,可是保不準今日朝堂上並沒有多少的要事,這以往的時候也不是沒有的事情,這種事情以往也不是沒有。要是他到了時候找自己去用早膳結果卻是找不到自己則個人的,千江月實在是保不準自己一會回了皇宮之後會不會是要受了什麼處罰,且自己還是答應過他是不會出宮的。
“放手!”千江月斂了情緒,朝著永寧喝了一聲,那模樣倒是有著一種威儀的色澤。
永寧被千江月這麼一喝之後,那抓著宋珩的手微微一縮,轉念就又是攥得越發(fā)的緊了,永寧想著,自己是不能放的,現(xiàn)在都已經是在這裡了,她是見到了宋珩了,但是她的四哥還沒有見到過宋珩呢,若是四哥瞧見宋珩,一定是會很高興的。四哥到了無雙城,晚上的時候就是沒有睡在驛館的,他是一直都呆在那浮圖塔的廢墟,夜晚清寒,他也沒有離開。
昨天的晚宴上,鳳血歌那般已經拒絕了他們,而在無雙城之中詢問之後,卻是沒有多少人知曉的那千江月是長了怎般的模樣,而畫像,總是同真人有些差異的,他們拿了宋珩的畫像去詢問過旁人,多少人看了畫像都說是沒有印象的。無雙城之中所住之人幾多,而來往的人又有幾多,他們問了許許多多的人,多的連他們自己都是有些數(shù)不過來的,卻是半點的頭緒也沒有。
最有頭緒的是鳳血歌,但是他藏著掖著,他們又有什麼辦法,難道是要夜探皇宮不成,這探成了也就算了,要是沒有探成,被侍衛(wèi)逮住了或者是被鳳血歌發(fā)現(xiàn)了,這就不是單單的個人問題了,而是南嘉同北雍之間的事情了,若是事情變成這樣,只怕到時候回去皇伯父也是要剝了他們一層皮的。
永寧也覺得,這一次來南嘉大約是真的沒有法子見到或者是找到宋珩了,如此一來,他們也就只能當做宋珩已經死了,只有這樣,纔會讓他們能夠接受一些,所以今日一早,她就準備了水果糕點一類的,準備去浮圖塔哪裡祭拜一下宋珩,等過了這一次,她也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有這個機會再來南嘉的了。
永寧沒有想到,自己的早起卻是讓她遇上了自己心中最想遇上的人,讓她看到宋珩還是活生生的!雖然現(xiàn)在的宋珩已經變得不像是宋珩了,但是永寧還是想著讓她的四哥看見上一回,若是不讓四哥再見上一回的話,永寧想可能她的四哥在回了北雍之後又是要回到之前那日日醉酒的樣子了,她不想,不想四哥在那樣混混沌沌地過著日子了。一想到那些個,永寧又怎麼是能夠放下了手的,她現(xiàn)在只要一鬆開手,宋珩就是會消失不見的。
永寧攥著宋珩的手是越發(fā)的用力,她就算是拖也是要將宋珩給拖到了那浮圖塔的廢墟之處的,這裡離那裡已經是那樣的近了,再走上一些,就是能夠到了。
千江月也是明白了永寧的意圖,她用力地掙脫開,充滿著怒意地瞪著永寧,“你再這樣,我就都動手了,到時候可別怪我出手狠毒了!”
既然和這個女人說道理是說不通的,那麼在這個時候通常也就只有一個法子——以暴制暴。
若是在以往的時候,永寧是最不想同宋珩動手的,因爲她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是宋珩的對手,但是也一直都覺得宋珩是不會朝著自己出手的,到了今日,她方纔覺得自己是真的想錯了,宋珩還是會朝著她出手的,因爲她已經不是最初的那個宋珩了。
“就算是你動手也好,如果你下得去手的話,那麼儘管下手好了。不過,就算是你殺了我,我也是要你見見四哥的,你不知道,四哥他爲了你整整半年都是醉在酒罈子裡面的,難道你就真的狠得下心不去見他一次麼?!”永寧看著宋珩問道,“今日我即便是拖,也是要將你拖去見四哥的!”
永寧這樣說著,她便是先攻了上去,她知道自己的拳腳功夫同宋珩完全是差了一個檔次,但是她想著,自己雖然是那樣的無用,但是這能拖一時也好,能拖一刻也是好的。
永寧在衝向宋珩,同她纏鬥的時候,便是一點也沒有像是一個郡主應該有的樣子,她拉開了嗓門,自己是能喊多大聲就是喊多大聲,在這個還有些寂靜的清晨,她的高喊劃破了半壁的天空。
“四哥!四哥!”
永寧喊著,心中殷切地期盼著在不遠處的百里流觴能夠聽到自己的聲音趕了過來,不然的話,她是真的要將宋珩給放走了。
千江月被永寧那些個叫喊聲喊得頭疼,原本自己還只是想著要威嚇住了她,倒是沒有想到她竟然倒是先朝著自己動起了手來,千江月自然不是一個被動挨打的人,自然是去阻擋著永寧的攻勢。
兩人原本就有著實力的懸殊,只對拆了十來招的功夫,千江月就已經是點中了永寧的穴道,將她定在了當場。
“你這般任意妄爲,若不是看在你是北雍人的份上,不想給我?guī)煾溉莵砩耨R禍端,我真想點破你氣海,廢了你的功夫好叫你往後安分一些!”千江月冷聲說著,她不喜歡這個叫永寧的女子,或許可以稱之爲她是活潑天真的,但是她的那些個天真活潑卻是造成了旁人的困擾,她不想見旁的什麼人,聽他們說什麼關於宋珩的那些個事情,難道就不能夠叫她自己選擇上一回麼,爲什麼他們都是要逼著自己呢?
若像是沈從墨那般的,千江月倒是一點也不覺得討厭的,沈從墨是個好人,是一個好男人。
永寧被宋珩那一番話嚇到了,她……她竟然是想著要點破了自己的氣海,難道她是真的想要廢了自己不成?!也不知道四哥到底是有沒有聽到剛剛自己所喊的,怎麼到現(xiàn)在都還是沒來,他要是再不來,宋珩就是真的要離開了!
永甯越想越著急,她也顧不得自己穴道被點,像是一個柱子一樣站在哪裡,她拉高了嗓門,近乎淒厲地喊著。
“閉嘴!”
千江月煩躁不已,她再次伸出手,準確地點了永寧的啞穴,原本還以爲這被點了穴道還會安靜上一點,原來這是她想的太多了,看來這個北雍的小郡主壓根就不知道什麼叫做學乖,只會拉著嗓門在那邊一個勁地叫著,完全就像是瘋子一般,哪裡還是有半點的金枝玉葉的感覺。千江月覺得自己往後是絕對不要生個女兒的,要是生了一個同眼前這個女子一樣的女兒,她大概是要先被氣瘋了。
“我要走了,她的穴道,大約一個時辰之後就是能夠解開的,你若願意就在這裡陪她一陪,你若不樂意,那就乾脆讓她在這裡曬曬太陽了吧!”千江月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沈從墨低聲道,她覺得還是有必要同他說上一聲一句道別的話的。
“我知道了?!鄙驈哪c了點頭,他的眼神慢慢地被那些個離別的愁緒給浸潤了,他別開了眼,不敢去看她離開的畫面。沈從墨知道,這一去之後雖不是死別,但是卻是生離了,他又怎麼是能夠平靜地看著這樣的畫面而完全無動於衷的呢,他覺得自己不應該去看著她遠遠離去的背影,這樣,在他的心中,大約只有出春日裡頭,她同自己一同漫步在那桃花林之中的模樣了。
千江月見沈從墨轉開了頭,她也像是被薰染了那離愁了一般,她轉過了身,看向那一根柱子。
她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下永寧,如果說自己以前是和這樣的人是朋友的話,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怎麼樣的一個性子,要是同這個人一樣的性子,千江月覺得這纔是一種可怕的事情,果然她覺得自己現(xiàn)在這樣的選擇是沒有半點的錯誤的。
“雖然我是不知道我以前和你是怎麼樣的關係,但是從今往後,大約我們也不會再見面了,有一句話我倒是要奉勸你的,別總是以爲自己是金枝玉葉便是有著一種莫名的優(yōu)越感,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你想怎麼樣就是怎麼樣的,勉強是最不好的事情?!鼻Ы律斐隽耸郑牧伺挠缹幍哪橆a,“不過你倒是給了我一個很好的感觸,我原本以爲我已經算是任性的了,但是對比你之後,我覺得,我大約還是離任性有一些的距離的?!?
千江月想著,若是以後鳳血歌再說她任性一類的話,她就讓他去瞧瞧那北雍的郡主,對比看看到底是誰最是任性的,這凡事沒有對比,自然是不能輕易地得出這樣的一個結果來的,到時候她倒是想看看,鳳血歌是要怎麼說的。
百里流觴在浮圖塔的廢墟呆了許久,到底是有多久,他自己也是已經說不上來的了。半年的時間讓很多的事情都已經改變了,但是對於這浮圖塔的廢墟來說,似乎這樣的時間還不算是太長的,至少不夠它有其他的改變。每一塊石頭的位子都是沒有半點的改變的,想來也是的,想要這些個石頭改變,風化,直至消失不見的話,大約還需要很長一段的時間,或者到他閉上眼的那一瞬間,他可能都不會看到有那樣的畫面出現(xiàn)。
他實在是不能遺忘,自從那一天開始,他的時間就已經是徹底地停駐了,只要他閉上眼,就能夠會想到宋珩那一雙近乎是絕望的眼,還有那決絕的身影。
他什麼都做不成,所有的一切,什麼忠孝禮義一類的,根本就是一種諷刺,甚至到現(xiàn)在,他根本還不知道宋珩到底是活著的,還是已經死了的。在他以爲她已經死了的時候,可偏偏就是有人瞧見了活生生的他,在他以爲她還活著的,想要來尋找她的時候,卻是半點她的影蹤也沒有發(fā)現(xiàn)。
到現(xiàn)在,百里流觴也已經開始懷疑了,這一些是不是三哥主導的一個想要讓他以爲宋珩還在想要讓他振作起來的騙局?還是他飲酒太多,造成了自己腦海之中的一些個幻想,其實根本就是沒有這樣的一件事情的,只不過就是因爲他想的太多太久,所以這纔會有那樣的幻覺出現(xiàn)的。
破軍劍孤零零地矗立在這一堆的廢墟之中,只要走過來的第一眼就能夠看到它的身影,果然是一柄名劍,在風吹雨打之下竟然是半點鐵鏽也是不生的,只是那沒有了以往的那些個光澤,暗沉無比,就像是在等著某個人的出現(xiàn)一般。
只是那個人,會出現(xiàn)麼?!
百里流觴不知道,也完全揣測不出來。
他一夜未眠,卻是半點的睡意也是沒有的,他一點都不覺得困,他不知道自己是要在這裡等到什麼時候去的,但是如果有可能的話,他想,自己是願意這樣一直等下去的,等著那個人的出現(xiàn),等著破軍劍的主人,是半年前的那一個,而不是以後可能會出現(xiàn)的那一個。
有遠遠的呼聲傳來,百里流觴含含糊糊地也是聽到了的,原本他以爲是無雙城之中早起的攤販的聲音,但是後來聽得細了,這才聽到那並不是什麼攤販的聲音,而是永寧的喊聲,
那喊聲越來越是淒厲了起來,百里流觴猜想,大約是永寧遇上了什麼事情了,要不然的話,她是怎麼可能會用那麼急促而又緊張的呼聲再呼喊著他呢。
永寧同自己一路來,也是吃了不少的苦頭的,且百里流觴覺得自己是兄長,又應承了王叔會是好好照顧好永寧的,自然是不能讓她落入到了賊人的手中受了點傷害的,不然等到回了北雍之後,他又是怎麼能夠向寧王叔交代的呢。
百里流觴聽著那樣焦急的呼喊,他提氣掠了過去,心中滿是思慮。
很快地百里流觴就是已經到了事發(fā)地點,果不其然是瞧見了永寧,她像是被點了穴,而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卻是背對著他面對著永寧而站的,沈從墨站在一旁,撇過了頭,一動也是不動的,也像是受制於人一般。
永寧的眼神之中滿滿都是驚慌,百里流觴想,大約是眼前這個女子是對著他們兩個人做了點什麼的,否則這永寧怎麼可能會是那樣的驚慌,且是那般急切地朝著他求助。
“住手!”
百里流觴毫不猶豫地揮出了一掌,正好是擊打在那個穿著紅衣女子的肩頭,百里流觴是從來都不打女人的,但是這傷害自己親人朋友的女子自然是除外的,永寧是他的親人,而沈從墨,雖然他對自己心中有著濃濃的怨恨,但是百里流觴從未怨懟過沈從墨,他說的對,當初是他一意孤行非要來了無雙城,如果不是他的緣故,現(xiàn)在的宋珩大約還是在金陵城之中好端端地當著她那定遠侯府上的小姐,還是活得好好的,而宋珩的母親也不會這般的哀傷,整日地哭泣著,連人都分不清楚,也不會病倒。
百里流觴對於沈從墨的心中滿是愧疚,曾經,他們也可以算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雖然那些個情誼現(xiàn)在已經是不在了,但是他的心中還是記著的,自然地他怎麼能夠容許會是有人傷了他呢。
百里流觴擊出那一掌,到底還是顧念著那到底是個女子的,不管她對永寧和沈從墨做了什麼也好,他還是手上留情了幾分,那一掌只出了四分的力度。
千江月也沒有想到,這斜里居然又是殺出了人來,那一掌來的太快,幾乎是伴著那一聲“住手”的時候就已經擊上了她的肩頭,原本她是想躲開的,但是來人的功力似乎是比她要高上一些,她竟然是沒有躲開,生生地受了那一掌。
她整個人幾乎是被擊飛了出去,若不是她反應靈敏,堪堪地止住了自己的步伐,相比這一掌非要她當場摔倒不可。
那一掌帶了氣力,那外來的真氣在她的身體內部不停地亂竄著,不會致死,頂多就是叫她受了一些輕傷罷了。千江月用衣袖擦去了溢出的那一絲血絲,暗想著,如果是叫鳳血歌他曉得自己又是偷跑出了皇宮又是帶了傷回去,大約……是要捱揍的吧?!
“阿珩!”
沈從墨驚叫了一聲,他急急地跑到了千江月的身邊,伸手扶住了她,想要去查看宋珩的傷勢。
百里流觴的手微微一頓,這個世界上能夠讓沈從墨稱呼爲“阿珩”的人只有一個人,他不敢相信地看著沈從墨所攙扶著的人,他看不清楚那個人到底是長了什麼模樣,那一頭墨一樣的長髮遮擋住了她的臉,而沈從墨的臉上是從未有過的關切。
百里流觴點開了永寧的穴位,永寧一等解開穴道之後,便是有些急寥寥地朝著他喊著:“四哥,那是宋珩啊!我叫你來是要你見見她,你爲什麼將她打傷了?!”
永寧也是不敢相信,這四哥怎麼一來便是不分青紅皁白地將人給打傷了,那是他心心念唸的宋珩啊,他們一直苦尋不著的宋珩,他怎麼能,怎麼敢,怎麼可以是將宋珩給一掌打傷了呢?!
“我以爲……”百里流觴說不出話來了,他以爲,這該死的他以爲,僅僅是因爲永寧的呼聲太過慘烈了一些,僅僅是因爲他看到了永寧被點了穴位,他就是以爲這個女子是在欺負了他們,便是一出手傷了人、
他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變得這樣的衝動了呢,如果他有好好地看清楚,如果……
百里流觴不想再說別的爲自己辯解的話,他上前了幾步,想要靠近著看看那人,可他纔剛剛走了兩步,沈從墨就已經察覺到百里流觴的意圖。
“你別過來!”沈從墨高喊了一聲,“只要你一靠近,準是沒有什麼好事的?!?
沈從墨看著百里流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著一場瘟疫一樣,覺得只要他再靠近一步,宋珩就會突然之間再度消失,他寧願宋珩接著留在南嘉無雙城之中,寧願自己從此再也見不到她,也不願意百里流觴再靠近一點點,因爲那一點點,就會完全地要了宋珩的性命,就像是在半年前的時候那樣。
千江月站直了身子,她看著在自己面前七八丈遠的人,那個人有著一張豐神俊朗的面容,很是春閨夢裡人該有的模樣,她灼灼地看著他,有很多的影像忽地在自己的腦海之中浮現(xiàn),一閃一閃地劃過,就像是一盞走馬燈似的。千江月覺得有些難受,她微微閉了閉眼睛,腦海之中似乎又更多的東西呼之欲出,宛若潮水一般像她襲來。
百里流觴看著那個女子,她站直了身體的那一瞬,遮擋住她臉龐的長髮垂落在兩邊,露出那一張秀致的臉,同半年前的時候沒有半點的差異,只是那額角多了一朵半開的紅蓮,那朵紅蓮讓百里流觴想起她當著自己的面跳下去的時候,那浮圖塔之中燒得正旺的那一朵一朵的紅蓮,就像是她額角的那朵一般,豔麗無比。
她是宋珩!
她果真是宋珩!
百里流觴想要再上前兩步,她的臉色蒼白,他想要看看,他剛剛那無心的一掌到底傷得她有多重。
“睿王殿下沒有聽到麼,剛剛不是喊了你不要過來?!鼻Ы聫堥_了眼睛,那眸色之中一派清冷。
“你……”百里流觴看著她,有很多話他想說,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我很好,至少這一次,死不了。”千江月的眸色更冷,嘴角卻是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那樣子的姿態(tài)一貫都是宋珩常有的,“想來我宋珩還是要在這裡謝過睿王殿下這一次的手下留情,不至於叫我身首異處了。只是不知道這一次睿王來所爲何事,而我宋珩,是否在睿王你的眼中,還有些許的利用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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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目狀,被我割掉了一千字留到下一章……好吧,明天老樣子,一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