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常在與襄答應(yīng)各輸了一次，都捏著鼻子老老實實喝了一大碗，頓時小臉都是紅撲撲的，唯獨沉著的媱兒一次未中。

終于輪到蕙芷輸了，因先前已定好的規(guī)矩，蕙芷不便推脫，于是起身道：“原本是想唱一小段昆曲給大家聽的，可總唱那一樣未免有些乏味，不如就來個特別的，我給大家自彈自唱一段家鄉(xiāng)的民間小調(diào)助助興吧！”

眾人聽了紛紛說好，于是蕙芷對凝香道：“香姐，請隨便借給我一件兒您宮里的樂器吧！”

凝香說好，笑著快讓瑩露取一把琵琶來，一面從懷中取出心愛的陶塤道：“方才輪到我輸，是梅兒仗義帶我飲的罰酒，莫不如借此機會，我也來湊個熱鬧，給妹妹做個和音，算是補上虧空吧！”

公主帶頭拍手說好，凝香手撫著陶塤，道：“說來懺愧，自打懷上龍?zhí)ィ乙言S久未碰過這件寶貝了，想必已是技藝生疏，還望諸位不要見怪才好！”

顏常在道：“早聽說姊姊一曲雨中陶塤，不但大仇得報，還從此獲取圣心，從此平步青云，如今我等居然能聽到姊姊的塤曲，真是幾輩子修來的耳福呢！”聽了這話，在座之人期待陶塤之情甚至還超過了蕙芷的家鄉(xiāng)小調(diào)。

凝香謙虛道：“常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這陶塤再如何好，也不過是愈加證明了蕙芷老師教授的好，人家才是琴技歌藝上的頂尖高手呢，這一點梅兒姊姊最清楚不過了！”

眾人聽了這話，又都對蕙芷的才情向往起來，不約而同將目光聚焦到梅兒身上，梅兒只道：“你們不用看我，待會兒聽過自然就知道了！”

聽說瓏貴人、惠常在兩位音律高手要同時展示歌喉琴藝，外間屋已吃得差不多的一眾侍女們，也都忍不住擠進門兒來湊趣圍觀。

少時，見瑩露將琵琶取來，蕙芷伸手接過攬在懷中，隨手輕輕挑撥琴弦轉(zhuǎn)軸調(diào)試了下音準(zhǔn)，后抬眼含笑環(huán)視了一圈，深吸口氣咽下，低眉信手熟練地彈奏起來，美妙的琴音伴和著遠處傳來的蟲鳴蟬叫，意境頓生，廳內(nèi)人全都側(cè)耳靜靜聆聽，舍不得錯過半個音符。

序曲錚錚彈罷，蕙芷將琴弦扶住稍作停歇，續(xù)而又再自彈自唱起來，眾人初聽到她的琴藝時，已然折服，當(dāng)再聽到她婉轉(zhuǎn)的歌喉，更是暗贊不已，只聽她歌中唱道：“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滟滟隨波千萬里，何處春江無月明？”

歌聲從偏殿傳送出去，飄蕩到延禧宮每個角落。因天氣炎熱，門窗大都開著通風(fēng)，同住在一宮的吉嬪和那日蘇也早聽到了她們那邊的嬉笑熱鬧。從打行刺事件后，吉嬪同凝香關(guān)系融洽，已早不干涉那日蘇同瑩露往來了，此時見她用乞求的目光巴巴看著自己，微笑道：“我不喜歡熱鬧，你愛聽就去吧，只要別討人嫌就好！”那日蘇聽了應(yīng)聲稱是，后蹦蹦跳跳地去欣賞了。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江畔

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可憐樓上月徘徊，應(yīng)照離人妝鏡臺。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蕙芷接著唱道。

借著月色晚風(fēng)，歌聲真是無比醇美，比喝了陳年佳釀還讓人如癡如醉，仿佛能從歌聲里真的看到了江南春夜的景色，如同月光照耀下的萬里長江畫卷。

那日蘇悄悄來到偏殿，瑩露見了笑著一把將她拉到自己身邊，低聲道：“怎的才來？”那日蘇噓聲道：“別說話，先好好欣賞吧！”

此時歌至中節(jié)間奏，凝香也吹奏陶塤加入進來，由此而令音律更加豐富、多變，叫人忍不住擊掌叫絕，更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梅兒借著酒興，也拔出紫青劍離席翩翩起舞，在月色照耀下，真如仙子下凡一般空靈飄逸，怎是一句嘆為觀止能概括的，直叫看得渾然忘我，晚宴至此算是到了巔峰，什么妙極！好看！太棒了的叫好聲起此彼伏。

此次酒宴，幾位小主吃喝玩樂好不盡興，直到三更方才不得不散，當(dāng)時除了凝香、梅兒兩人外，余下之人都已喝得酩酊大醉，凝香見狀無奈只得叫人準(zhǔn)備出幾床鋪蓋來，讓她們在延禧宮暫住一宿，待明日酒醒了再送她們回去。

梅兒、瑩露和其他幾個宮女，一塊兒合力將各位小主抬到各自床上，待一切安頓妥當(dāng)，這才出去準(zhǔn)備歇息，臨睡前還不忘在四周巡視一圈，真是沒有比她再謹(jǐn)慎的了。

凝香見婢女們也都東倒西歪地胡亂睡下了，這才在瑩露服侍下上了床，臨睡前還不忘對瑩露說：“你也辛苦了，快點找個地方睡吧！”

瑩露點頭稱是，后為凝香掖好被角，退出房去，輕輕將門關(guān)好。在門外，又仔細交代好守夜的丫鬟，這才離開寢殿，可她并不是去就寢，而是偷偷摸摸來到后院小柴房，去找等了她一夜的情郎幽會去了……

前文回溯，年節(jié)前時，小祥子家遭禍患，非但不到自己主子、師父的同情，反而屢遭欺負，幸虧得到凝香主動伸出援手救助，這才安然渡過難關(guān)。為表感激之情，小祥子趁夜色偷偷來到竹香館還錢，正巧趕上當(dāng)時瑩露春心蕩漾，偶然發(fā)現(xiàn)小祥子乃是天閹未凈之人，真是欣喜若狂，遂情不自禁與其成了好事。

經(jīng)此一事，二人大有相見恨晚之感，后自然而然成了一對地下戀人，要說這段見不得光的戀情，也正是小祥子當(dāng)初勇于揭發(fā)余易秋罪行的一個重要原因，只可惜這種對食的行為并不為宮規(guī)所允。

大夏朝后宮規(guī)矩森嚴(yán)，對男女宮人對食一事是嚴(yán)令禁止的，一經(jīng)發(fā)現(xiàn)必會以通奸罪論處，輕則一塊兒逐出宮去，重則雙雙凌遲處死，可凡事總有個萬一或例外，倘若對食之事是皇上或哪位娘娘特批的恩典，就另當(dāng)別論了。

瑩露和小祥子同是奴婢，身份低微，入宮時間又都不長，因此怎么敢開口求主子給她們個名正言

順的名分呢，怎么著也要入宮十年以上的奴婢，且女子應(yīng)在二十五，男子要三十歲以上才有可能，她們年紀(jì)還差得遠。因此，二人平日從不敢在人前流露出半分異樣，只能是私下里偷偷交往著，每月只盼著十五前后那兩日快些到來，屆時好選一個風(fēng)輕云靜、花好月圓的晚上，相約在御花園隱秘處偷偷幽會一次，到那時總要痛痛快快親熱一番，好以此來解壓抑了整月的饑渴。

這一晚，正又到了好日子，趁著整個延禧宮都在爛醉熟睡，宮外又有侍衛(wèi)看守著，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瑩露才一進門，等了許久的小祥子就迫不及待沖過去將她抱在懷里，瑩露羞著啐了他一口，嬌聲道：“急什么，這一晚可有你痛快的，還是仔細些好。”說著反手將柴房門反鎖好，這才與小祥子抱成一團，滾到稻草上去了……

恰正是：金風(fēng)玉露一相逢,更勝卻人間無數(shù)，交頸鴛鴦戲水，并頭鸞鳳穿花。喜孜孜連理枝生，美甘甘同心帶結(jié)，一個將朱唇緊貼，一個將粉臉斜偎，羅襪高挑，肩膀上露兩彎新月，搏弄得千般旖妮，羞云怯雨，揉搓的萬種妖嬈。二人真是逍遙快活到了極致，顛鴛倒鳳盡興后相擁而眠，直至一早天蒙蒙亮?xí)r，方才穿好衣衫各歸各位而去。

她們此時并不知道，就是這一晚的銷魂，為自己和凝香埋下了禍根。其實她二人每次親熱時，都是謹(jǐn)小慎微的，生怕一旦被人發(fā)現(xiàn)抓去慎刑司問罪，可就大事不妙了，就算自己不怕掉腦袋，也會牽連到一宮主婢的，可時間久了，卻總要露出些蛛絲馬跡來，正應(yīng)了那句：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原本這么一件極隱秘的事兒，終究還是給凝香察覺到了，嘴上雖沒說，卻早從她們對視時的眼神中，瞧出了一絲端倪。

凝香心思本就細膩，尤其是出了廚娘下毒行刺一事后，更是對身邊下人觀察得異常仔細，晉升貴人后，她身邊伺候的人就更多了，除了先前的小祥子瑩露等五人，又來了兩個在殿外伺候的宮女，加上吉嬪那邊也是同樣，因此延禧宮人多眼雜的，怎樣能不格外仔細著。

可此事，要說白了終究是人家的私密事，兩人都是單身，男歡女愛天經(jīng)地義，只要處理得當(dāng)便也沒什么大驚小怪的，如果強加干預(yù)，硬是棒打鴛鴦兩分散，反而有些不近人情，何況他們都是自己的左膀右臂，凝香一向十分維護自己的下人，因此也就只是旁敲側(cè)擊地詢問了兩次，可瑩露生怕若是說了實話，此情緣會被就此切斷，因此始終不愿意坦然承認(rèn)。

凝香見她如此，也只能是擺明了利害，叫她千萬要好自為之，這也就等于是默許了她們對食的特殊情緣，瑩露聰慧自是明白這一層意思，于是在對凝香更是死心塌地。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整個夏秋對于這群在宮中的小姊妹們來說，可真是令人愉悅和難忘的，她們?nèi)找恍【郏迦找淮缶郏攸c除了在延禧宮外，有時還在竹香館，真是好不逍遙。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