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宣蒙疑惑道:“你在干什么?”
李雨馨悄聲道:“傻瓜,這是江湖中常用的試毒法子。我見那書生不是尋常人,看來是我多心了。”
說著,也拿起筷子,挾了一塊竹筍放在口中慢慢咀嚼,連稱“好吃”。
小二送上飯來,道:“二位客官,還要上點酒吃么?我們這有窖藏五十年的紹興女兒紅。這是正宗的女兒紅,我們老爺花了許多氣力才弄了幾壇,常人很難喝到。”
李雨馨知他又要呈口舌,笑道:“小二,我們不喝灑,聞到那種氣味,我就想吐。”
小二只得閉了嘴,去招呼別的客人,口中始終一下不停。李雨馨與張宣蒙相視一笑。
這時,大堂中已坐滿了人,不時聽到有外鄉的口音,他倆暗暗注意起來。
過不多時,那位書生從內走出,向二人道:“二位吃得怎樣?可合口味?”
李雨馨贊道:“果真高材,這等好菜,人間哪得幾回有?算我們有口福。”
那人一抱拳道:“過講過講。”回到桌邊。
卻見他從一包袱中取出幾只茶杯來,有兩只是木雕成,上刻古篆,想是年代久遠;兩只竹雕成,也雕了幾行字。又從懷中掏出撮、攝、筒、匙等小東西與兩小袋子。
只見他從一小袋中用攝夾了一些茶葉出來,每片約半寸,綠中略泛微黃,色澤油潤光亮,尖芽緊偎葉中,酷似雀舌,遍體白色細茸毫,放在了兩只木杯子中。
又從另一袋中夾了些茶葉,放在竹杯中,此茶葉與先前茶葉大不一樣,此茶外形兩葉抱著一芽,平扁挺直,不散、不翹、不曲。白毫布滿全身,含而不露。葉面色澤蒼綠勻潤,葉背清綠,葉脈綠中藏紅。
他叫小二送上一壺開水,看了一眼卻道:“再換一壺,不要有半點茶垢,水要剛沸的。”小二果然又換上一壺。
那人向木杯中倒去。不一時便聞一股像白蘭的香氣飄了出來。有人叫了聲“好茶”。
張宣蒙與李雨馨見那人舉止古怪,更加注意起來。
張宣蒙雖未品過茶,亦不知茶的滋味,但聞此香,亦知定是名茶。
那人用細匙在木杯中攪了攪,然后向竹杯中倒開水。
不一時,也散出一股香氣,只是此香與剛才香氣又自不同,感覺清爽持久。
那人調好茶,舉木杯泯了一口,自贊了一聲“好茶。”
又飲了一下,忽然端起一木杯與一竹杯向張宣蒙與李雨馨走了過來,將二杯放在桌上道:“這位兄臺與這位姑娘,敝人一生不喜文不好武,亦不善生財治家之道,唯喜烹調與品茶、調茶。這幾道菜能得二位青眼,至感榮幸。二位再品品我調的茶如何?”
張宣蒙站起抱拳道:“這位兄臺,我們能嘗到你的手藝,已屬有幸,怎敢再奢望兄臺的名茶?”
那人笑道:“這位兄臺不要客氣。說句實話,有人想要聞到我調的茶都不可能,何況品到?
也只有遇到象兄臺與姑娘這樣的人物,我才甘愿奉上,難道二位瞧不起在下么?善琴者只彈與知音,遇知音必彈一曲。我酷愛此道,亦想得遇知音,更想請二位品評品評我調的茶,與我所烹的菜,究竟孰優孰劣?”
張宣蒙與李雨馨見他說的客氣委婉,又暗抬自己身份,二人本是年輕人,大是高興 ,道聲“謝謝。”
張宣蒙伸手取過竹杯,見杯中茶葉成朵,或懸、或浮、或沉,在茶汁之中象有很多小猴子在伸頭縮尾,湯色清綠明凈。
剛想喝,李雨馨突然道:“我喜歡這只竹杯里茶的顏色,這只木杯給你。”
張宣蒙與她換了,見木杯中茶色淡黃明澈,茶上霧氣結頂。
張宣蒙學那書生的樣子,輕輕品了一口,道:“好茶,果真好茶。”
其實他從未品過茶,更是不知茶的好壞,縱是苦菜葉泡在其中,他也一樣喝了,只是為了讓那人高興,故意咂嘴有聲。
那人果然高興道:“謝謝兄臺。這茶叫黃山毛峰,只在此山蓮花庵一帶才有,若移到別處,土質不同,茶味自然變了,遠不及此山所產。平時很難買到,多被皇帝老爺取走了。這位姑娘,你再嘗嘗你那杯中如何?”
李雨馨看著杯中茶,隱隱感覺不對,自己與張宣蒙哪有這么好的福氣,能吃到他的菜,又能品到這樣名貴的茶,莫非其中有鬼?心中怔忡,舉杯到唇邊又放下道:“還未請教兄臺此茶何名?”
那人道;“此茶亦是黃山名茶,名曰太平猴魁,只產于此山。此茶采摘要在谷雨與立夏間,過了此期,則味不醇。此茶有潤喉、明目、提神的功效,姑娘一試便知。”
李雨馨笑道:“謝謝兄臺,這茶叫太平猴魁,果然不錯,茶中似有許多小猴子在伸頭縮尾,很是好看。兄臺請回,我見此茶可愛,有點舍不得囫圇吞下,要欣賞一番再品。”
那人笑道:“好,姑娘慢用。”向張宣蒙瞥了一眼,嘴角露出一絲笑意。
李雨馨見他笑得古怪,心中發毛,急道:“宣蒙,且住,你感覺怎樣?”
張宣蒙停下道:“不錯,茶味好極。”
李雨馨仍不放心,道:“你真得沒感覺有什么異樣?”
張宣蒙道:“真的沒有。”話未說完,突然臉色大變,“哎呀”一聲,雙手抱腹倒了下去。
李雨馨心知不妙,拔劍去追那人,卻見張宣蒙身后臨桌一老者,在張宣蒙將倒未倒之際,一掌擊中他的后背。
登時張宣蒙被擊得橫里飛出,撞翻桌子,摔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