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理好現有資料, 苗妙抱著一大摞文件夾去了公子爺的辦公室。門推開,只見公子爺正和一個銀灰色西服高瘦挺拔的男人站在落地幕墻邊上交談,估計那人就是傳說中的那位常律師吧。
聽到響動聲, 那人回過頭, 頓時苗妙呆立在那里, 半天挪不開視線。雖然每天看著公子爺的緣故, 早已對美色免疫, 但是眼前這人帥成這樣也太過分了吧!媽蛋的難怪那一群向來清高自傲的女人們忽然間變得那么熱情激動!
“咳……過來給你介紹一下,這位就是常律師。”公子爺招了招手,示意苗妙過去。
連忙收起花癡的口水, 苗妙紅著臉走過去,將那一大摞文件夾放到茶幾上, 抿起唇角赧然道:“常律師好, 我是苗妙, 水岸花園小區做方案的負責人?!?
“苗小姐你好,”那人微笑地看著她, 聲線低沉而優雅,“我是常念?!?
呵呵,他說他叫常念。
他說話的聲音是那么熟悉,好像她記憶里的某個人,而那個人的名字恰好也叫常念。
苗妙瞇起眼睛看著他, 想從他臉上表情看出哪怕任何一絲微小的動容?可他自始至終只是微笑地站在那里, 一臉平靜地看著她, 溫和有禮。就像每一位受聘的律師第一次見到自己的當事人一樣。
難道是自己想多了?苗妙求救似的望向公子爺。只見公子爺負手站在窗邊望著她, 嘴角勾起一抹淡笑, 輕輕朝她點頭。
點頭是什么意思。苗妙看不懂。她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眼前有些模糊。就在剛才就在這間辦公室里, 好像發生了什么不可思議的事情。這件事到底是好是壞是真是假,苗妙一時還分不清楚,她的腦子里有些混亂,不知道此時應該笑還是哭。
“關于落地窗變飄窗,設計院出具的變更單原件在嗎,還有整個小區的規劃圖,拿給我看看?!背D钫f著走到沙發旁坐下,掏出筆來準備做記錄。
苗妙愣了一下,下意識地走過去,找出規劃圖和變更單遞給他。公子爺也走過來,坐在沙發另一側問道:“怎么樣?窗型變更是設計院要改的,并不是我們公司有意欺騙客戶,這樣是否不屬于我們的責任?”
“設計院改窗型的確不是你們的責任,”常念沉吟道,“但問題在于你們沒有及時將變更信息反饋給客戶,這屬于侵犯了客戶的知情權?!?
“那這么說,的確是我們理虧,官司打起來還有勝算嗎?”
常念拿出起訴書,將“每戶賠償五萬”那幾個字圈起來,“侵犯公民的知情權,有很多處理辦法,可以物質、金錢賠償,也可書面公開致歉等。像這件案子,雖然開始是你們的責任,但是客戶要求每戶賠償五萬,這種程度就有點過了。索賠超過一定程度,有時候就會變成訛詐。”
公子爺聞言,捏著那份起訴書若有所思。
“建筑圖我看不太懂,這里的標高是什么意思?”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常念指著規劃圖上的某一處問苗妙,“設計院改窗型,是因為前后樓遮陽問題?”
“這里的標高是指首層室外相對高度。”苗妙解釋道,“改窗型不是遮陽問題,而是節能做法對建筑物的窗墻比有要求,也就是說窗面積總和不能過大。設計院將落地窗改成飄窗,是把窗總面積減小了,否則不符合要求。”
苗妙邊說邊找出建筑節能規范,將窗墻比要求指給他看。常念對照著規范和變更單看了半天,轉頭問道:“這就是說,設計院改窗型是必須的,否則不能過審?”
“沒錯。”公子爺點頭。
常念緊接著又問了很多問題,明明是個學法律的門外漢,竟然對建筑結構頗多研究。看來他為這個案子做了不少功課,每個問題都洞若觀火,直切要害。苗妙和公子爺趴在茶幾上快要把資料堆翻爛了,盡可能提供足夠多的理論依據和規范支持,以求加大案子勝算的可能性。
一下午時間很快過去,常念的問題記錄下七八頁紙,終于扣上筆蓋表示可以了。挑揀出幾分文件,常念掂在手中,“這些文件我能拿回去看嗎?可以的話,麻煩都給我復印一份。”
公子爺翻閱一番,左右不過是些圖紙資料,沒什么商業機密,于是便讓苗妙拿去復印。
等苗妙回來,常念已經收拾好東西起身告辭,公子爺叫他留步,約他晚上一起吃頓飯。
“不必了,我回去還有事?!背D羁戳藙傔M門的苗妙一眼,微微笑道,“下次吧,下次我請?!?
公子爺也沒再多做客套,和苗妙一起出門送客,一直送到電梯口。
呆愣愣地站在公子爺身后,苗妙看著那個人走進電梯,淡笑著點頭向他們致意,然后電梯門合上了。門邊的電子屏從23變成22又變成21,不停地往下掉。一直到最后變成-1,苗妙還愣在那里,沒有回神。
“人都走了,還看什么?”公子爺轉身走了,冷冰冰丟下一句話,“想去追就快點,還來得及?!?
空曠的走廊里靜靜的,只能聽到公子爺漸漸走遠的腳步聲,直至一絲聲音都沒有。苗妙愣愣地看著那個“-1”,忽然轉身發足狂奔,沖向員工電梯使勁按下關門鍵,然后按亮了地下停車場的“-1”鍵。
終于下到負一層,整個停車場里面燈火昏黃,不甚明亮。苗妙喘著粗氣跑了半天,終于看到前面不遠處那個高瘦挺拔的身影。眼睛發酸發漲,難受得要命,苗妙不顧一切地奔過去,重重撞上他的后背,伸手摟住他的腰。
常念的身體一下變僵硬,站在那里停住了,苗妙把臉貼在他的后背上,淚水滂沱如雨。終于他轉過身來,默默低頭看著苗妙,伸手摸她的臉,“去德國沒吃好嗎,怎么瘦了這么多?”
苗妙握住他的手眼淚汪汪地看著他,沒有說話。
常念笑了,抬手把她的眼淚抹干凈,“坐一天飛機不累嗎,早點回去休息吧。有我在,不會有事的,放心吧?!?
……
后來幾天,常念不時會來公司了解情況,苗妙也常常往海晏律所跑,送文件送資料。只要站在常念面前,苗妙的一雙眼睛就緊盯著他不放,草原上的野狼似的放綠光,但是任憑她放電放到眼抽筋,常念卻始終不溫不火的,只是看著她微微地笑。
眼睜睜看著小媳婦兒就活生生地站在自己面前,自己卻摸不得碰不得喊不得叫不得,媽蛋的真叫人上火呀!一次次鎩羽而歸,苗妙郁悶得不行了,每天都要蹲在辦公室里撓墻一百遍,回家再撓一百遍。
終于到了開庭這天,有生之年第一次進法庭,苗妙和DC集團相關負責人坐在被告席上,捏著拳頭緊張得肝膽俱顫。忽然瞄到常念正在看她,苗妙頓時瞪大眼,只見常念對她微微一笑,那樣溫和包容的目光一瞬間好像春回大地,艾瑪~\(≧▽≦)/~
面對原告律師義憤填膺咄咄逼人的指責和質問,常念云淡風輕地站在那里,引經據典分條縷析,洋洋灑灑慷慨陳詞,一直將原告律師問得啞口無言呆若木雞,滿堂起立的鼓掌聲轟若雷鳴,直掀屋頂。最終法官一錘定音,DC集團勝訴。
傳說戰國時代的張儀可以憑一張繡口傾國傾城,原以為只是夸大的頌揚,如今算是信服了。默默坐在冰冷堅硬的被告席上,苗妙看著常念,一如他正在微笑地看著她。那一刻的怦然心動,無法言說。苗妙目眩神迷,心生繁花,那就是她愛的男人,整個天下都無與倫比的人。
離開法院回家,苗妙的爸爸媽媽自然都陪著她,柳柳也在。一路上,媽媽不住地稱贊為苗妙他們辯護的常律師,青年才俊堪比棟梁之類的詞匯毫不吝嗇地通通加到他身上。苗妙聽得忍不住偷偷地笑,心里樂開了花。
回到家,柳柳留下蹭飯,拉著苗妙回屋里嘀嘀咕咕。眼看著苗妙那一副眉開眼笑大白天撿到錢包的樣子,柳柳一臉恨不爭氣地看著她,告訴她女孩子家家的一定要矜持矜持再矜持,千萬不要表現得太主動。否則太容易到手,人家就不稀罕了。苗妙收起笑容點點頭,感覺很有道理。
于是這天周末逛街的時候,當常念的車停到她面前,打開車門邀請她去吃午飯的時候,苗妙很有骨氣地揚起頭冷哼著說:沒空,不去!
其實這么長時間以來,對他不是沒有怨氣,苗妙之所以忍著,只是因為不想失去他。相較于對他的怨恨,其實她更愛他,一分愛意消去一分怨恨,于是最后只剩喜歡。只是從來都是她追他,難得他會主動一次,苗妙自然要擺足架子,使勁享受一把。
“天這么冷,逛什么街?”常念靠在車門上,有些無奈,“還是帶你去吃飯吧,有家新開的店很不錯,要不要試試?”
“我不餓!”苗妙擰著脖子哼了一聲,繼續往前走。
“那去喝茶吧。”常念說著拉起她的手,拖著她往車里塞。苗妙掙扎了一下,最終還是沒舍得松開手。
面對面坐在一家茶樓里,朱紅的茶桌碧綠的紗窗,一幅幅唐宮仕女圖案的屏風阻隔出一個個雅座,屏風四周是梅形的花格,前后通透又不失隱秘,窗外是細波粼粼一彎碧水,屋內有桃面的美人撫琴撥弦,安靜怡人,清思幽發,著實是一個消磨時光、談天說笑的好地方。
“客人要什么茶?昨日新來二兩小龍團,嘗嘗可好?”穿著對襟馬褂的服務生過來擺放茶具,一邊笑嘻嘻文縐縐地詢問。
“要喝什么,紅茶還是綠茶?”常念問苗妙。
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苗妙撇嘴道:“我要喝仙崖石花?!?
服務生愣了,“仙崖石花?那是什么茶?”
常念忍不住笑,“妙妙別鬧了,喝紅茶好不好?這家的紅茶很不錯?!?
“不要!”苗妙又哼了一聲,“我就要喝仙崖石花!”
“小姐真對不起,我們店里還真沒有這種茶,”服務生賠著笑臉,“您看看要不換點別的?”
苗妙撇嘴,“竟然連仙崖石花都沒有,你們還敢稱是上海最好的茶館?”
“這……”服務生擦汗。
“不好意思,她跟你開玩笑的。”常念笑著打圓場,“上一壺蜜柚紅茶吧,柚子不要去皮?!?
不一會兒茶水送上來了,紅玫瑰一般透明的色澤著實好看,茶香里混合著蜜柚的清甜氣息香飄四溢,感覺滋味應該不錯。
常念給苗妙倒了一小杯,推到她面前,“嘗嘗看?”
“不是仙崖石花,我才不喝呢!”苗妙哼了一聲,還不買賬。
常念一臉“敗給你了”的表情,伸手捏住苗妙的下巴,探身吻住她的唇。懲罰似的在她唇上咬了一下,然后又輕輕一吻,常念直起身子坐好,笑吟吟地看著她。
苗妙的臉轟地紅了,呆坐在那里手足無措,慌忙轉頭四處打量,生怕剛才被人看到。
“害羞嗎,臉這么紅?”常念盯著她打量,“以前在游戲里整天黏著我不放,怎么沒見你會害羞?”
“誰黏著你不放了,哼!”苗妙臉上有些發燒,想起那些沒羞沒臊的日子,還有他刪號以后的種種經歷,頓時涌起一股怨念,“我只是黏著一只大翅膀的小蘿莉,可沒有黏著整天用馬蹄踩我的軍爺大人你!”
常念垂眸看著她,“生氣了?”
苗妙冷哼著把頭偏向一邊,沒有說話。
“我……我吧,”常念握著白瓷杯子看了一會兒,沉吟道,“除了在法庭上,其實我平時說話不多。我覺得有些事,說得再多再漂亮都沒有用,我只會做出來給你看。所以我離開哈爾濱來到上海,努力做到現在這樣,妙妙,你明白嗎?”
這算是告白嗎?苗妙坐在那里忍不住有些小小的激動,可是一想起他的不告而別,又忍不住生氣,“你要來上海,就不能跟我說一聲嗎!干嗎什么事都不告訴我!”
“我不告訴你,是因為對自己沒把握,怕自己做不到。在沒有信心能照顧好你之前,我不想打擾你的生活。你有你的家人朋友生活圈子,即使沒有我,你也一樣能過得很好。所以我離開游戲,努力在現實里奮斗,希望有一天能走進你的生活。不要怪我不辭而別,游戲里即使給你放一萬個真橙都很簡單,但那不是生活。”
苗妙撅著嘴,悻悻地問,“那你為什么要把你的號給二少?你就不怕我真和他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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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把號給他,是真的想把你托付給他,因為那人確實不錯,若是你和他在一起應該也很好。萬一我沒成功,至少不會耽誤你和他。所以我這么做,其實是和自己打了個賭,賭你會不會等著我?!弊旖枪雌鹨荒ㄐΓD羁粗缑?,“現在,我是不是賭贏了?”
“不知道你在說些什么,聽不懂呀聽不懂?!泵缑顡u晃著腦袋裝傻,心里又感動又凄苦,滋味蠻復雜的。
將苗妙的茶水重新換上一杯熱的,常念又點了一些小點心送過來。夾起一塊白白凈凈的梨花糖放到苗妙盤子里,他問道:“你們小女孩是不是都喜歡吃甜食?”
“我才不是小女孩呢!”苗妙知道他比自己大七歲,但也不必用這種長輩的語氣跟她說話吧!媽蛋的萬一他覺得年齡差太多有代溝腫么辦!
常念挑眉,“你不是小女孩是什么?”
“我……我是,”苗妙昂起頭,紅著臉梗著脖子說道,“我是你的女朋友!”
眉梢略微一揚,常念笑得意味深長,“可我不想要你做女朋友怎么辦?”
苗妙臉上掛不住了,皺起眉頭瞪著他,“你耍我呢!”
常念笑了,“我是想說,我們結婚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