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凝見到蕭破軍喝了，也是沒有多說，當下也是揚了揚手中的酒杯，對著蕭破軍示意了一下，接著，便將其一飲而盡。

兩人推杯換盞，話雖然不多，但是酒卻是喝的極快，不多時，又是一罈酒見底了。

雖然蕭破軍全身元力修爲被封，但是畢竟皇境靈魂的修爲還在，是以這兩壇醉蝶釀下肚，蕭破軍只是略微有些醉意。

而反觀千羽凝，則是臉頰緋紅，但是雙眼之中那種淡漠的神色卻是還在，眼神澄澈，幾乎也沒什麼醉意，這讓蕭破軍著實驚訝了一番。

要知道，自己這一世雖然幾乎很少喝酒，但是上一世遊蕩在紅塵之中，逢場作戲那些酒可全都是實打實的喝下去的，而且他也和不少風塵女子喝過酒，但凡女子，能有千羽凝如此海量的，蕭破軍確實是第一次見到。

“千羽姐姐，你果然是好酒量，破軍佩服。”

蕭破軍衝著千羽凝抱了抱拳，接著再次拍開一罈酒的泥封，將甘冽的酒液倒入酒壺之中，將酒壺放在紅泥小鍋爐之上，往裡面又添了幾塊木炭，隨手抓起一個果脯丟到嘴裡，用力的咀嚼了兩下，“姐姐，不知道你可有什麼煩惱？”

“煩惱？”

千羽凝被蕭破軍這突如其來的問話搞得愣了一下，接著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神色，“我能有什麼煩惱，這藥王谷之中與世隔絕。根本不會有什麼外人來這裡。我平日裡除了給人看病，就是鑽研師父留下來的醫書，哪裡會有什麼煩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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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羽凝笑著搖了搖頭，接著輕輕拂了拂鬢角的頭髮，看著蕭破軍道：“爲什麼這麼問？難道說你看出來我有煩惱了？”

“恩，看出來了。”

蕭破軍認真的回答道。

“小屁孩能看出來什麼？”

千羽凝對蕭破軍的話嗤之以鼻，“別以爲你在江湖上混了幾年，就自以爲什麼都看透了，我當年經歷過的那些，可比你想象的要深的多。”

“那……姐姐是哪裡人？”

蕭破軍見到千羽凝似乎是要打開話匣子。當下強忍住問千羽凝究竟經歷過什麼的衝動，保持那種淡淡的語氣，看似隨意的問道。

“星倫國千羽家，你聽說過麼？”

千羽凝淡淡的說著。眼中露出一絲回憶的神色。

“星倫國？”

蕭破軍眉頭微皺，在腦海中認真的回想了一遍，自己之前確實沒有聽說過這個國家，當下便輕輕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沒聽說過。”

“呵呵，事情已經過去了將近二十年，看起來……很多人應該是把這件事已經忘了。”

千羽凝臉上露出一絲自嘲的神色，“二十年前，我千羽家族不僅是星倫國的首席醫師世家，就算是在整個西北大陸上。醫術也是數一數二的。”

“等等，千羽姐姐，你說……西北大陸？！”

蕭破軍敏銳的從千羽凝的話中捕捉到了一個敏感詞彙，是以打斷了千羽凝，連忙出聲問道：“姐姐你沒喝多吧？”

“笨蛋，不是西北大陸，難道會是別的什麼？”

千羽凝對於蕭破軍打斷她的話十分不滿，當下便是沒好氣的說道：“我千羽家族雖然現在已經不存在了，但是當年的名望在整個西北大陸都是數一數二的，小鬼。你想要說什麼？”

“沒，沒什麼。”

蕭破軍連忙擺了擺手，心中卻是掀起了驚濤駭浪。

難怪他從來都沒聽說過這個藥王谷，難怪他沒聽說過什麼星倫國和千羽家族，原來當時和孫護法一戰。隨手撕開的空間裂縫，竟然將他丟到了西北大陸之上！

要知道。蕭破軍過去所在的東南大陸，和現在的西北大陸，正好是完全相反的兩個方向，而蕭破軍當時在和孫護法戰鬥的時候也是很清楚，如果貿然闖入空間裂縫之中，除非是對於空間法則的領悟幾乎達到大圓滿的程度，或者說實力達到天級巔峰，不然貿貿然闖入空間裂縫，輕則會被空間裂縫丟到未知的地方，重則就會被空間裂縫中的空間亂流直接吞噬。

而當時的情況，蕭破軍身陷必死之地，如果不能快速的離開那裡的話，絕對是有死無生的下場，但是打開一道空間裂縫，沒準還會活下來，是以蕭破軍就拼了一把。

但是自從蕭破軍醒來之後，便下意識的認爲自己還在東南大陸上，距離青元宗並不是很遠，原本還打算著傷好了之後就回到宗派裡面，但是現在看起來……除非他實力能夠達到天級，不然的話，是別想再回到青元宗了。

因爲海藍星大陸上，只有那些頂尖強者才具備橫跨大陸的能力，要知道，每一塊大陸之間，都有無盡之海的阻攔，除非實力達到天級，能夠凌空虛踏，同時還要對空間法則掌握得淋漓盡致，不然的話，貿貿然橫跨大陸，最後只會迷失在無盡之海上，最終變成無盡之海上的一縷孤魂。

想到這裡，蕭破軍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心緒感到無比煩躁，當下便拿起酒壺，給自己倒了滿滿一杯，接著一飲而盡。

“你知道，作爲一個醫師家族，治療過的傷者不計其數，這也註定了我千羽家族能夠交到很多江湖上的強者，若是我千羽家族出事，就能夠在短時間之內號召到很多強者來保護我千羽家族。”

千羽沒有注意到蕭破軍的異樣，自顧自的說道：“後來……西北大陸的第一宗派萬毒門門主之子身受重傷，來我千羽家療傷，傷好之後，便看上了我的姐姐，於是在走後的第三天便帶人上門提親。想要迎娶我的姐姐。”

“那萬毒門是西北大陸第一宗派。我千羽家就算是在江湖中廣結善緣，但是誰也不想因爲我們一個醫師家族得罪萬毒門，是以當時見到這一幕，那些江湖中曾經被我千羽家救過的武者沒有一個敢於出面的。”

“我千羽家不敢也不能得罪萬毒門，是以只能將我姐姐嫁過去，但是如果我姐姐在那邊過得好也就算了，在姐姐被迎娶後的一個月，萬毒門便帶人找上門來，說我姐姐得罪了萬毒門的少主，現在已經被門主親自處死。並且將屍體丟到了蛇窟裡面。”

“當時我千羽家族極爲憤怒，想要和萬毒門要一個說法，但是那些畜生全都蠻不講理，當時來我千羽家族。就是爲了要將我們滅族，當晚，這些人便用毒圍剿我千羽家，整個家族四百三十六個人，只有我和我弟弟活著跑出來了。”

說到這裡，千羽凝的語氣微微一滯，接著，便自顧自的拿起酒壺，也不管自己的酒杯，直接拿著酒壺便仰頭向著嘴裡倒去。

蕭破軍看在眼裡。卻也並沒有出言阻止。

這樣的事情，他上一世的時候也是見過不少，這個世界，就是強者爲尊，只要有實力，就算是抹殺掉一個家族，別人也絕對不會多說什麼。

而上一世被滅族的蕭家，就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

千羽凝將壺中的酒喝完，將酒壺重重的跺在桌子上，然後看著蕭破軍。眼中閃過一絲悲傷的神色，“當時也是冬天，我和弟弟兩個人就在冰天雪地裡面漫無目的的奔跑，那些畜生就好像貓抓老鼠一般，緊緊跟著我們姐弟二人。但是就是不抓我們，直到我們兩個跑到了青湖之上。湖面便猛然裂開了，那口子好像深淵一樣，一眨眼就把我和弟弟給吞噬了。”

“那天晚上……湖水真的很冷，我和弟弟一路沿著青湖漂流，原本我以爲我肯定要死了，但是弟弟卻是把我緊緊抱在懷裡，周圍都是刺骨的湖水，但是……他的胸口卻是那徹骨的湖水中，唯一的一絲溫暖。”

說著，千羽凝第一次露出了一種孤獨和落寞的神色，雙手抱著自己的肩膀，全身微微顫抖了一下，眼中閃過一絲無助而絕望的光芒。

蕭破軍看得眉頭微皺，當下也沒有多說什麼，伸手扯下自己背上的大麾，輕輕蓋在千羽凝的身上，然後安靜的坐在千羽凝的身旁，順手拿過酒罈，仰頭喝了一大口。

“當時我們兩個人沿著青湖漂流，就在我以爲我要死了的時候，我們兩個人遇到了師父……是師父救了我們，不，應該說是救了我。”

“當時弟弟把我護在懷中，把我們救上來的時候，我的心口還有一絲熱氣，但是他卻……”

說到這裡，千羽凝頓時哽咽了起來，接著眼眶一紅，蕭破軍剛要出言安慰兩句，結果千羽凝一把搶過蕭破軍手中的酒罈，仰頭就往口中倒去，一連喝了幾大口，方纔壓制住波動的情緒，接著便坐在躺椅上，愣愣的出神。

蕭破軍眉頭微皺，但是卻也不能多說什麼，只是安靜的陪著千羽凝坐在那裡，一言不發。

“後來……師父帶我回了藥王谷。”

良久之後，千羽凝方纔繼續說道：“師父教我醫術，培養我治病救人，救死扶傷，雖然我藥王谷是世外隱居之地，但是那些江湖中人都或多或少的聽說過我藥王谷的名號，凡是有人收到不可治療的傷勢或者疾病，便會來我藥王谷，當然，診金也是十萬兩黃金。”

“這些年來，我一直都鑽研醫術，我總以爲，我醫術在精進一點，就可以把冰下的弟弟救活，但是……這麼多年過去了，我的醫術還是不夠……還是不能救活他。”

“蕭破軍，你說，我這個當姐姐的是不是很沒用？”

千羽凝猛然回過頭來，帶著醉意的眼睛死死的盯著蕭破軍，出言問道。

“這……”

蕭破軍被千羽凝這突如其來的問題搞得一愣，微微想了想之後，便淡淡的說道：“逝者已矣，生者如斯，不是你沒用，逝去的人註定不會再回來，這是天道，你又何苦強求自己？”

“呵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千羽凝微微笑了笑，這是蕭破軍第一次看到千羽凝的笑容，不過蕭破軍怎麼看，這笑容之中都是帶著幾分苦澀的味道。

“蕭破軍，你是不是想要套我的話？”

千羽凝一把按在蕭破軍的肩膀上，雙眼之中的醉意全都消失不見，定定的看著蕭破軍，眼睛緩緩的瞇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