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玉策馬奔騰,到了小道轉角之處,突然勒馬而定。
兩馬快馬迎面走來,馬匹之上,坐著的是兩個下人打扮的中年漢子,長得有些相似,看那身矯體健的樣子,顯然也是
學過武功的人。兩名漢子正在東張西望之時,乍見南宮玉,緊張的神色略為緩解,抱拳作揖,齊聲說道:“柳文柳武
,拜見少爺!”
南宮玉“嗯”了一聲,伸手作了個免禮之勢,說道:“柳文柳武,什么事這般匆匆忙忙趕來?”
左邊那柳文道:“回少爺,大事不妙!”
南宮玉眉頭輕皺,臉上掠過厭煩之色,說道:“你倒說說看,什么事不妙了?”
柳文道:“數(shù)日之前,咱們兄弟正在院中巡邏,突然接到一人飛刀留柬,說是……”南宮玉更不而煩起來,斥道:“
憑地這般羅嗦,快講!”
那柳武白了弟弟一眼,接過話道:“飛刀留柬的是那有琴老頭,說道是要報那二十年多前的舊仇。”
南宮玉眉頭緊蹙,怒道:“豈有此理!我奉父親之命,此番南下,正要找那老頭子算帳的呢,怪不得我到天琴谷不見
人影,原來他是自投羅網(wǎng)了!”
那柳武道:“老爺見到我們遞上的留柬,擔心少爺和司徒小姐的安危,特命我們兄弟快馬加鞭過來,總算讓我們找到
你了。少爺隨我們趕回去罷!”
南宮玉點了點頭,一聲清喝,拉動韁繩,信馬行著,只管一步一回頭,好似在等待什么,這般走了一段路程,嘆了口
氣,面露失望之色,這才長鞭一揮,馬足揚塵,與柳氏兄弟漸漸去遠。
因這三人都是身負武功,為免被發(fā)覺到,劍問天不敢靠得太近,但三人的一字一句,卻聽得清清楚楚,喃喃道:“有
琴老頭……天琴谷……難道……”胡小靈道:“難道,爺爺去了南宮世家了!”
劍問天道:“聽他們言下之意,有琴前輩好象和南宮世家有什么深仇大恨。”
胡小靈急道:“劍哥哥,你可要幫幫爺爺!”
劍問天點頭道:“那是一定的,即便是幫不上忙,好歹咱們也要過去看一看。”心道:“有琴前輩神功蓋世,哪用得
我?guī)褪郑吭僬f,憑我這點微末的功夫,又能幫得了什么?”但見胡小靈那焦急萬分的樣子,委實不忍怫其意。
耳邊聽得的的馬蹄之聲,只道是南宮玉去而復返,臉色一肅,掣劍在手。卻聽一個爽朗的聲音道:“劍兄弟且慢動手!”馬騎走近,坐在上面的,乃是一名白衣秀士,正笑吟吟地看著自己。
劍問天還劍回鞘,喜道:“凌大哥!”來的正是凌逆風,他道:“我正四處找你呢,原來你們在這里了。”
劍問天道:“凌大哥找我,莫非是……”
凌逆風道:“正是南冥十三俠的事!”
劍問天喜形于色,道:“凌大哥有我?guī)煾笌熓逅麄兊南⒘嗣矗俊?
凌逆風點了點頭,神色凝重道:“這幾日來我馬不停蹄到處打探消息,皇天不負有心人,總算從一位江湖朋友口中得
到一些線索。”頓了一頓,道:“那位朋友說,兩個多月前,他在太湖一帶,無意中發(fā)現(xiàn)有著十二連環(huán)塢標識的大船
,船中人十分神秘,每日必三次出艙倒去黑水,他猜想里中必有蹊蹺,于是暗中買通一船夫打探,才知那倒出來的黑
水,原來是血水,那中毒的人,便是陳海栗師叔等。”
劍問天道:“這么說來,那定是十二連環(huán)塢的人抓走師父他們了?”
凌逆風道:“具體事情還沒確定,但既然人在十二連環(huán)塢的船上,說沒有關聯(lián)于理說不過去。”
劍問天道:“那咱們這便前去看看!”
凌逆風道:“浙南十二連環(huán)塢無異龍?zhí)痘⒀ǎ胍M去談何容易。這樣罷,我有一位好友在杭州有一小店,名叫‘流
芳客棧’,你們過去之后,便在客棧等候,待我到南海海域處理點事,回頭與你們在流芳客棧會合,如何?”
劍問天心道:“南宮世家也在杭州一帶,這一來不正好順路?”當下欣然應允,看著凌逆風的馬匹,微笑不語。
凌逆風當即會意,笑罵道:“臭小子,事情還沒辦成,你倒占起我的便宜來了。也罷,我便作個人情,將這匹馬給你
們代步!”說著翻身下馬,交給劍問天,眼睛在胡小靈胸前瞥過,不無戲謔道:“小姑娘,你是越長越漂亮了!”
胡小靈喜道:“真的么?”話一出口,才知上當,不禁俏臉刷地一下子紅了。凌逆風哈哈大笑,白衣飄飄,早已去遠。
劍問天笑道:“這位凌大哥可真是真性情真豪邁的江湖奇男子!”將胡小靈抱上馬匹,隨后翻身上馬,一聲叱喝,順
著南宮玉所走方向絕塵而去。
一路上曉行夜宿,不一日已到杭州,看看天色尚早,兩人于是結伴而行,泛舟西湖,但見碧波漣漪,鶯語燕啼,柳絲
飛絮,端的勝似步入畫中。胡小靈纖手戲水,嬌笑聲聲,說道:“怪不得蘇大學士說‘要把西湖比西子,淡妝濃抹也
相宜’呢!不游西湖,不知西湖之美!”劍問天差些便要問她:“蘇大學士是誰?”深恐又要挨打,只得忍住,見她
食指擊筑,輕哼著不知名的小調(diào),絲絲秀發(fā)隨著柔風輕撫而飛揚,柳眉含黛,明眸皓齒,有如天上仙女一般,不由看
得發(fā)呆。
他為胡小靈著迷,湖上多少才子王孫卻也為之著迷,這一對粉妝玉琢的金童玉女,不知要羨煞多少游人。
就在此時,耳聞不遠處畫舟之上,琴聲泠泠,一個甜若鶯啼的聲音唱道:“一張機,采桑陌上試春衣。風晴日暖慵無
力,桃花枝上,啼鶯言語,不肯放人歸。兩張機,行人立馬意遲遲。深心未忍輕分付,回頭一笑,花間歸去,只恐被
花知。三張機,吳蠶已老燕雛飛。東風宴罷長洲苑,輕綃催趁,館娃宮女,要換舞時衣。四張機,咿啞聲里暗顰眉。
回梭織朵垂蓮子,盤花易綰,愁心難整,肪肪亂如絲。五張機,橫紋織就沈郎詩。中心一句無人會,不言愁恨,不言
憔悴,只恁寄相思。六張機,行行都是耍花兒。花間更有雙蝴蝶,停梭一晌,閑窗影里,獨自看多時。七張機,鴛鴦
織就又遲疑。只恐被人輕裁剪,分飛兩處,一場離恨,何計再相隨……”琴韻歌聲,蕩漾在西湖之上,令人聞之怡然
神往。
胡小靈乃是知音之人,不覺聽得拍手稱好,轉首問那掌舵船伯:“老伯,剛才那畫舟上撫琴的人是誰啊?”那船伯是
位六十多歲的老漢,甚是熱情,聞言罷槳,笑著說道:“小妹妹有所不知,剛才唱曲的,乃是咱們杭州最美的女俠,
也便是流芳客棧的老板娘,柳絮飛柳姑娘!”
劍問天胡小靈均是頗感意外,心想:“我們正要打探流芳客棧在哪兒呢,可真是巧。原來凌大哥的這位朋友是個女子。”便道:“老伯可否載我們過去?”
“好勒!”船伯木槳一擺,說道:“這位柳女俠啊!可真是傾國傾城的大美人,老漢要是少些年紀,怕也要為她動心
呢!不過也好啊,每月的今日,柳姑娘都會到西湖泛舟,高彈一曲的,老漢聽了十幾年都不曾厭倦過,兩位今日來得
湊巧,可以一睹柳女俠芳容。”
劍問天暗笑道:“我們可是專程來找她的。”說話間已近畫舟,還了船錢,兩人一躍上了畫舟,一眼便見珠簾之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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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身著桃紅小褂的女子坐在琴案之前,纖指輕撫,歌聲猶自未歇。
兩人既知便是要找的人,也不客氣,劍問天高聲說道:“問天受凌大哥之托,特來拜見柳姐姐!”
歌聲驟停,珠簾中那女子道:“你們兩個,便是他叫來的?”劍問天道:“正是!”心道:“這位柳姐姐的聲音真好
聽!”
柳絮飛道:“嗯,你們進來吧!”纖手一動,珠簾無風自掀,一股似麝非麝的香氣撲鼻而來。兩人走了進去,只見那
琴前女子,約有三四十歲年紀,柳眉輕蹙,瓜子臉龐,不施粉黛,卻別有風韻。
胡小靈贊道:“姐姐,你真美,唱得更好聽!”走到琴聲,輕撫琴弦,愛不釋手。
柳絮飛道:“小妹妹,你叫胡小靈么?你也會彈琴吧?”胡小靈嘻嘻一笑道:“會一點啦!”看看柳絮飛起身,便知
其意,當下坐下,撫琴輕唱:
“章臺路,還見褪粉梅梢,試花桃樹。音音坊陌人家,定巢燕子,歸來舊處。
黯凝佇,因念個人癡小,乍窺門戶。侵晨淺約宮黃,障風映袖,盈盈笑語。
前度劉郎重到,訪鄰尋里,同時歌舞,惟有舊家秋娘,聲價如故。吟箋賦筆,猶記燕臺句。知誰伴,名園露飲,
東城閑步?事與孤鴻去,探春盡是,傷離意緒。官柳低金縷,歸騎晚、纖纖池塘飛雨。斷腸院落,一簾風絮……”
柳絮飛聽得入神,突地幽幽一嘆:“你為什么不親自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