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小時后,門外傳來一個氣呼呼的聲音,然后就見魏得錢一邊急步往里走,一邊嚷嚷道:“司令,我這個后勤部長沒法干了,我請求復員回家。”
聽到魏得錢的聲音,馬劍峰放下手里的三國演義,抬起頭來,望著憤憤不平的魏得錢,驚詫地問道:“老魏,出什么事了?你這般模樣?”
“司令,你給評評理,我得到手下的報告,說我們后勤部的孫科長和唐副科長,還有梁副處長,被軍情處的人給抓起來了。我就到軍情處,找董處長詢問原因,可誰知軍情處的人,卻根本不讓我進去,還說什么這幾人涉嫌一樁極其重要的案子,讓我不要插手。這三個人我都了解,全都是跟著您從晉北一路走來的兄弟,因為在戰斗中受了傷,不能再上戰場,這才到后勤部門任職的。你說,這軍情處的人,也太欺負人了吧。”魏得錢想到自己堂堂上校,卻被軍情處的那個中尉,帶著幾個一臉傲氣的士兵,給直接轟了出來,他心里就有一團熊熊的火。
聽到魏得錢說被抓的三人,都是從晉北過來的兄弟,馬劍峰心里無來由的一痛,經過這些年的激戰,從晉北跟著自己一路過來的老部下,可是越來越少了。
想到這里,他從椅子上站起來,說道:“走,老魏,我們去瞧瞧。”
說著,馬劍峰和魏得錢出了院子,往集團軍軍情處所在的院子走去。
單勇看到馬劍峰過去,立即向程東使了一個眼色,然后叫過一個警衛,低聲說了兩句,這才追上程東,帶著一個班的警衛,跟在馬劍峰的周圍。
軍情處就在集團軍司令部不遠,兩人走了不幾分鐘,就到了軍情處的門外。
守在門外的士兵,看到馬劍峰和魏得錢過來,急忙抬手敬禮,那個年輕的中尉,尊敬地向馬劍峰說了一句長官好。
馬劍峰沉著臉只略點了一下頭,不過,他察覺到魏得錢那雙噴火的眼睛,正盯著那個中尉。
馬劍峰舉步跨進大門,那個中尉看到后面的魏得錢以及跟在后面的警衛,伸手準備攔下。
程東沒想到軍情處的人,竟然這般囂張,連馬司令的警衛也敢攔下,不由怒火中燒,將手一揚,四個警衛立即沖上,手里的沖鋒槍就頂在那個中尉漲紅的臉上,同時門邊的幾個剛端起槍的軍情處警衛,也被程東的人圍上。
馬劍峰根本沒有回頭看一眼,帶著魏得錢直接往里走去。
看到門口處的士兵和那個中尉被直接繳了械,程東留下幾個士兵守住這幾人,同時帶著警衛班,警惕地跟在馬劍峰的身邊,走進了院子。
董旭能其時正在軍情處最里面的屋子里,指揮手下對梁飛和唐學進行嚴刑審訊。聽到一個手下的報告,說馬司令來了,急忙命令手下暫停審訊,自己快步出來。
看到馬劍峰在院子里,他臉上堆著急忙笑說道:“司令,有什么事你讓人通知我一聲,我過來就行了,你怎么親自過來了?”
“呵呵,董處長,我聽魏部長說,他那里有幾個軍官,被你的人給抓了。這不,我想反正現在也沒什么事,就和魏部長過來瞧瞧。對了,董處長,那個中尉不錯,很有膽量,竟然連我的人也敢攔下,這人我喜歡。新十九軍特務營正缺人手,讓他去擔任連長,這事就這樣定了。等會我讓楊軍長派人來接。”馬劍峰和董旭能握了手后,笑著說道。
在院門邊被下了槍的那個中尉,聽到馬司令這話,頓時被嚇得魂飛天外。他沒想到馬司令剛和董處長見面,就直接宣布了自己的調動。
到新十九軍特務營任連長,特務營的人是干什么的,那干的可都是刀尖舔血的活。自己得罪了魏部長,現在又讓馬司令掂記上了,哪里還有活命的機會?
想到這里,那個嚇得臉色慘白的中尉,惶恐地望著董處長。
董旭能沒有想到馬劍峰剛一見面,還不容自己為這個中尉解釋,就直接宣布將凌龍調到新十九軍特務營任職,不由臉色難看地說道:“司令,這凌龍跟著我多年,一直都負責情報和軍紀方面的工作,從來沒有上過戰場,突然把他調到作戰部隊去,他恐怕不能勝任。”
馬劍峰這時臉上還是帶著笑,不過,董旭能卻從馬劍峰的笑容里,感覺到一股子濃濃的殺氣。
“董處長,作為黨國軍人,既然穿上了這身軍裝,就必須保定殺身成仁,以死報國的決心。現在雖然日本鬼子投降了,但在整個東北,還有不少鬼子沒有放下武器。再說,新十九軍負責大凌河以西防務,其境內還有不少占山為王的土匪作亂。雖然你們軍情處一直負責情報通訊和軍紀方面的事,但服從大局需要,聽從集團軍司令部的安排,這個道理你還是知道的吧。這事就這么定了。對了,我們還是進去說正事吧。”馬劍峰淡然說了兩句,徑自往里走去。
董旭能聽到這話,只能望了那個凌龍一眼,跟著馬劍峰和魏得錢,走進了辦公室。
馬劍峰反客為主,在里面的椅子上坐下,轉頭望著跟進來的魏得錢和董旭能,指了指椅子,說道:“兩位坐下吧。”
魏得錢沒想到馬司令一到軍情處,就直接宣布把那個給自己難堪的中尉,調到新十九軍任職,心里對馬劍峰更是充滿敬佩。
當然,董旭能這時卻是百般滋味涌上心頭。這時,他突然想起當年在青陽鎮的時候,中統方面的趙海同,就是抓了宋發貴,差點讓馬劍峰當場給斃了。
后來趙海同被送回重慶,卻在從機場到重慶市區的路上,汽車突然爆炸當場死去。
雖然后來經過幾方調查,證明是日本特務怕趙海同招供而滅的口,但董旭能卻總是懷疑這事與馬劍峰有關。
“董處長,魏部長為了被你抓的幾個手下,跑到我那里來都嚷著要辭職了,這倒底是怎么回事?”馬劍峰待兩人坐下后,望著董旭能不悅地說道。
聽到這話,董旭能多少有點理解馬劍峰的發怒了。魏得錢可是一路跟著馬劍峰過來的管家,掌管著集團軍十萬人馬的吃喝拉撒。這時突然提出辭職,無論如何,馬劍峰都要給他一些交待。
“司令,魏部長,我的人不懂規矩,連魏部長也敢攔,這事我下來一定會好好教訓他們。至于我們抓了孫成、梁飛和唐學,事情是這樣的……”
前天晚上,孫成溜出軍營,獨自跑到新城一家叫怡春院的妓院里,找一個叫翠紅的姑娘廝混,其間還提出要為翠紅姑娘贖身。誰知正巧碰上軍情處的一個線人,也在那里尋歡作樂。無意間聽到孫成說話口氣頗大,對三百個大洋絲毫沒有放在眼里,頓時起了疑心,在確定了孫成的身份后,就立即向軍情處的人匯報。
于是,昨天早上,軍情處的人秘密抓了孫成,同時在他的住處搜成六百個大洋。經過一個上午的審訊,那個孫成終于交待了錢的來路,說這錢是梁副處長給的,其間無意中透露了自己曾在梁副處長的引薦下,加入了一個叫夜鷹的神秘組織。
這錢,就是這個叫夜鷹組織給的活動費。
董旭能聽到夜鷹這個從沒聽說過的名字,心里一頓,敏感到事情的嚴重,立即親自參加了對孫成的審訊,最后從孫成的嘴里,掏出了他的上級梁飛和下級唐學這個重要的情報來。
可惜,昨晚秘密抓了梁飛和唐學后,這梁飛無論如何用刑,都不承認自己給了孫成六百個大洋,并讓他交給唐學三百個大洋的事。
至于唐學,更是大叫冤枉,一直嚷著說自己因為工作上的事,與孫成鬧過矛盾,孫成這是誣陷。
而經過調查,孫成與唐學確實曾因物資分配的事,大吵過兩回。
因為馬劍峰沒有示意魏得錢回避,董旭能只能將情況簡單說了一遍。
馬劍峰待董旭能說完,他思考了一下,抬起頭來說道:“夜鷹,這名字從沒聽說過。董處長、魏部長,你們以前聽說過沒有?”
魏得錢搖了搖頭,董旭能有些艱難的說道:“我也是第一次聽說。不過,我感覺孫成的話應該是真的。”
馬劍峰想了想,說道:“走,董處長,帶我和魏部長去看看。”
說著,馬劍峰站起身來,董旭能無法,只得在前面帶路。
程東和單勇這兩個貼身警衛,跟著馬劍峰,走進了設在最里面的審訊室。
走進審訊室,馬劍峰立即聞到一股濃濃的皮毛燒焦的味道,他皺了皺眉頭,卻沒有更多的異樣,魏得錢第一次到審訊室,心里涌起一種莫名的恐怖。
隨后,魏得錢看到梁飛搭拉著腦袋被死死的綁在堅固的木架上,身上的軍裝已經破爛,可以清楚地看到胸脯上的斑斑血痕。
看到只有短短十多個小時,梁飛就被折騰得不成人形,魏得錢頓時悲從心來,一下子撲過去,扶起梁飛的腦袋,悲憤地喊道:“梁飛兄弟,當哥的來遲了,讓你受苦了。”梁飛或許是聽到魏得錢的聲音,艱難地睜開眼睛,看清魏得錢的臉,眼里閃過一絲亮光,用極其微弱的聲音說道:“魏部長,你怎么來了?”室內幾個負責審訊的軍情處的人,看到這一幕,頓時尷尬地站在那里,不敢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