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俊…”
“柴俊…”
連喚了兩聲,那瘦瘦高高,一身戎裝的青年男子還是沒啥反應,直待蘇無遮輕輕提高音量,他這纔好似如夢初醒,趕忙拱手告罪,頭上是冷汗如瀑。
“蘇尊,屬下罪該萬死,剛剛…”
“好了,不用說了。”
柴俊一如既往的低著頭,似是永遠不敢看天衛(wèi)尊主那張精緻到如女子一般俊秀的臉龐,蘇無遮則沉默了一會兒,方纔用他那獨有的優(yōu)雅嗓音,低沉道:
“生而爲人,本就不易,記好了,下次可別再分心了,柴俊!”
最後的柴俊兩字,蘇無遮似咬的很重。
“是…”
“說了不用這麼拘謹。”
“是…”
蘇無遮扭頭看了眼只敢杵在自己身後,卻再也無法擡起頭的柴俊,那剔透無塵的眼眸裡似是想起了什麼。
喟然一嘆,隨風而去。
“跟我來,我?guī)闳ヒ妰蓚€新朋友。”
“是…”
正如天衛(wèi)尊主蘇無遮所言,天下大勢,風雲(yún)變幻。
一個商山陵的出現(xiàn),兩則虛無縹緲的預言,各門各派明面上似乎都不甚在意,一如既往的修行、歷練、感悟天道,可暗地裡的躁動與咆哮在閉門之後卻無人知曉。
漁利也好,稱尊也罷,甚至那穹頂之上的仙路坦途,或終將匯聚成慾望之海,投影在整個九州的陸地之上。
就好比現(xiàn)在的百珍城。
自前段時間,龍家的長公主龍賦詩帶人當街打傷一名少年之後,整個百珍城似乎都被一層詭異的凝重所籠罩。
據(jù)傳被打傷的元化境少年和龍賦詩有些過節(jié),而救下他的則是常家的年輕一輩的二號人物,常林柏。
這種微妙的關(guān)係很快便被某些有心人瞬間放大,加上常家很多在外經(jīng)商遊歷的子弟陸續(xù)歸族,一時間,城裡頗有種風聲鶴唳的味道。
而這一系列事情的關(guān)鍵人物,那個元化境的少年,在被常林柏救下之後便自行離去,至今下落不明。
有人說龍賦詩明面上放過了此子,背地裡卻叫傾慕她的凝神境高人暗中將其擊殺,亦有人說少年使得是欲蓋彌彰之計,早已轉(zhuǎn)道躲進了常家大院。
不過衆(zhòng)說紛紜之下,常家和龍家似乎在交鋒中比以往要剋制得多,也都有意無意的在打聽這少年的下落,而咱們的主角究竟身處何處呢?
“呼~”
一口濁氣呼出,青雲(yún)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緊接著,那雙如星辰一般璀璨的銳利眼瞳驟然睜開!
“呵,凝神境修士真是厲害,雲(yún)驂的實力怕是一點都遜色於老石頭,若非瓔紅那枚神奇的丹藥中和了大部分雷霆之力,只憑不滅真靈與麒麟噬,我不可能這麼快恢復過來。”
一間寬敞的客房內(nèi),撫摸著自己已經(jīng)續(xù)接上的肋骨,小爺?shù)男闹卸嗌儆行┽崤隆?
按照老石頭的說法,自己肉身的強度如果施展到極致,應該與凝神境初期的修士不相上下。
可那多半是龍裔的雲(yún)驂掌力雄渾,靈力與肉身配合的恰到好處,若非對方手下留情,自己恐怕早已命喪當場!
“說是十根還真就是十根。”
青雲(yún)苦笑著搖了搖頭。
那日雲(yún)驂最後的一掌看似兇猛,實則卻將威力拿捏的恰到好處。
他先是以極快的速度,在手掌還未轟擊到青雲(yún)胸膛之前,用雷霆之力直接封住了小爺?shù)闹苌戆倜},使其根本無力反擊。
而後陣陣掌力方纔傳達到他的胸腹之上,使得青雲(yún)在束手無策之際的同時,亦能清晰聽到肋骨斷裂的悶哼,以及扎穿肺腑的刺啦聲。
這種傷勢對於修士來說其實並不算太重,且愣是避開了心脈,這也是小爺後來爲何能確定雲(yún)驂無意取他性命的原因。
可這種精妙的操控手段,以及碾壓式的實力宣揚,與其說是想打敗青雲(yún),不如說是想羞辱與恫嚇他。
“看他的樣子好像是在刻意立威,難道是對我?不,不像,是針對龍賦詩?”
清晨的陽光照射在地板上,細微的灰塵漂浮在空氣中,青雲(yún)就這麼盯著,轉(zhuǎn)眼便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身、行、意,不論從哪方面來看,元化境根本不可能和凝神境修士相抗衡,雲(yún)驂那日雖是偷襲,可即便是我正大光明的抵擋,他也不動用自己的雷靈力,光憑那蠻橫的肉身估計也足以將我活活打死。”
一仞山上與老石頭的較技讓他收斂了萌芽的狂妄,但與雲(yún)驂的交手,不,應該說被雲(yún)驂吊打的短短時間,青雲(yún)便再次對各境界實力的差距有了一個清醒的認識。
“身爲龍裔,雲(yún)驂就算強的離譜也不過分,可問題是,會不會有其他修士也能達到雲(yún)驂這種恐怖的強度,換言之,若雲(yún)驂還只是凝神境初期或者中期的高手,那凝神境後期以及圓滿的修士,那到底得有多麼強大啊!”
雷霆之力雖然早已被不滅真靈所消磨殆盡,他的傷勢也幾近復原,但云驂最後一掌給他帶來的痛苦卻如烙印一般久難平息。
“嘖,好在他的神識似乎不及老石頭高明,當並未發(fā)現(xiàn)我身體的秘密。”
客房的軒窗蒙上了一層不算太厚的油紙,讓灑在屋內(nèi)的陽光泛著點點微黃。
與當日面對如山嶽般強大到根本無法升起抵抗之心時類似,青雲(yún)療傷之際苦苦思索了數(shù)個星夜,卻仍舊沒有找到任何獲勝的契機。
只剩下一個字:
逃。
雖然很不願承認自己的弱小,但小爺終究只能嘆了口氣:
“哎,也不知外面的風聲怎麼樣了。”
雲(yún)驂對於現(xiàn)在青雲(yún)來說確實太過強大,上次撿回一條命已屬萬幸。
是非之地,還是想辦法趕緊離開的好,畢竟自己也要儘快趕往知靜洞天,否則好兄弟的心上人就得嫁作他人婦了。
估摸了一番,青雲(yún)覺得在這裡貌似已經(jīng)呆了十多天了,龍家人這麼長時間都沒有發(fā)現(xiàn)他的蹤跡,多半還是會將搜索範圍輻射到城外。
“哎,可惜與龍家的樑子結(jié)的太深了,早知那鶴白被龍輕笛迷得如此鬼迷心竅,小爺我就不去搶青靈果了,真是多此一舉,現(xiàn)在又被雲(yún)驂這麼一鬧,龍家這條去知靜洞天的小船怕是搭不上了,該怎麼辦呢?”
那日瓔紅留下的“是非之地”幾個字,青雲(yún)可以很清晰的感覺到對方言語中的深意,只是回想起那日常家府上燕南枝的背影,小爺突然之間便陷入了兩難。
相認?
一別經(jīng)年,燕南枝不是阿蓮,根本不可能認出他來,甚至拜入清虛天已久,她多半早已猜測到自己的身份,這會不會對自己有危險呢?
不認?
燕兩山臨終前的囑託他從不敢有半分忘卻,一路行來,甚至對蕭洛一他都未有半點隱瞞,只因那場災禍乃是由他父子而起,他有責任去完成兩山老師的遺願。
青雲(yún)目光怔怔的盯著陽光下的塵埃,可突然之間,那些懸浮的塵埃卻輕輕一動!
緊接著地面的木板間傳來了人耳不可辨的吱呀聲,可這卻根本逃過青雲(yún)遠超同輩的超強五感,也讓他有些渙散的瞳孔頓時縮成了針尖!
“有人?!”
自那日辭別常林柏之後,青雲(yún)先是快速繞進了一個無人在意的小衚衕,然後換下血衣戴上斗笠,再七拐八拐方纔入住了這間酒樓。
甚至他所訂的客房都是酒樓裡最高與最偏的角落,一來無人打擾,二來方便脫身,他亦直接付了一整月的租金並吩咐過小二,自己將要清修入定沒有傳喚不得打擾。
這半個多月過去一直非常太平,現(xiàn)在聽著聲音似乎一下來了好幾人,難道被龍家的人發(fā)現(xiàn)了?
心念電轉(zhuǎn),青雲(yún)掌心紅芒一閃,古劍藏鋒便劃破他的皮膚,帶著點點血色直接出現(xiàn)在了他的掌中。
“如果雲(yún)驂也來了,與其跳窗逃生,不如直接破開空間。”
青雲(yún)自忖雲(yún)驂就算速度再快,那也不可能在他有準備的情況下偷襲成功。
而只要他能第一時間劃破空間就此遁走,若是雲(yún)驂膽敢追進藏鋒所營造的血色空間通道,那他很樂意停下步伐,欣賞此人被空間亂流絞成碎屑的壯觀景象!
細長但卻沉重的藏鋒仍舊還閃爍著妖異的紅芒,將青雲(yún)不再殷紅的瞳仁映照出了點點嗜血的光輝,但面對即將可能出現(xiàn)的強敵,青雲(yún)緊握劍柄的手心不自覺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三,二,一…”
暗暗默數(shù),隨著來人的逼近,青雲(yún)的心已然提到了嗓子眼兒。
咚咚咚,三道短淺的敲門聲像是重錘般狠狠敲擊著青雲(yún)的心臟,而他那如鷹隼樣慢慢帶上血煞之力的目光卻一直沒有離開過客房的木門。
“請問秦雲(yún)前輩在嗎?”
等了半晌,似是店裡小二見無人應答,便又三扣房門,同時稍稍提高了音量。
“請問秦雲(yún)前輩在嗎?”
深深地吸了口氣,青雲(yún)卻緩緩的鬆開了微瞇的雙眼。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與其被動挨打,還不如正大光明的幹上一場,反正打不過也能逃不是?
“我在。”
他的話音剛落,就聽碰的一聲,房門便直接被人踹開亦或以巨力轟開,十多日沒人打掃的房間也因此騰地升起了濃厚的煙塵。
小爺從來就不是個坐以待斃的主兒,他也不管來人究竟是龍賦詩還是雲(yún)驂,反正自己上次被打得那麼慘,今朝就算逃跑,那也得從龍家的誰誰誰身上收回點利息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