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宮這幾日,睡得一直都不太安穩(wěn),想來,是這新宅里有什么不干不凈的東西,你記得,今晚在窗戶和門上,都涂一些黑狗血,鎮(zhèn)一鎮(zhèn)邪氣。”
“……”流香無言以對,陸紫清此法,哪是為了鎮(zhèn)邪,分明就是為了防祁陽王。
流香向來對離坼忠心不二,又怎會幫著陸紫清來玩弄離坼?因而等到了晚上,離坼還是平安無事的進了陸紫清的臥房。離坼倚靠在床邊,笑看著陸紫清的睡顏道:“本王知道夫人還醒著,夫人不想睜眼看一看本王嗎?這些日子,本王可是想夫人想的緊呢。”
陸紫清睜了眼,坐起身來,對著離坼道:“王爺還真是有閑情雅致,本宮這德馨公主府,里里外外可都是皇上的人,你就這樣擅闖進來,若是被皇上的人發(fā)現(xiàn),之前所演的戲,怕就都功虧一簣了。”
“夫人不必擔憂,本王既然敢來,自然是都安排好了。只是夫人與太子昨日的模樣,也實在是叫本王吃醋呢,本王不愿見你與皇上或者太子獨處,夫人可知本王的心意?”
離坼說完,就要去摸陸紫清的小手,但最終卻是連根毛都沒有碰到。
陸紫清怒瞪著離坼道:“還請祁陽王不要動手動腳的,本宮不敢保證,不會對祁陽王動手!”
陸紫清與祁陽王相交了這么久,祁陽王對她的脾氣自然是知道的,便也沒動她,轉(zhuǎn)而道:“夫人的戲,演的可真好,不光騙過了皇上和太子,險些連本王,也一道騙了進去。”
“呵……王爺說笑了,我看王爺清楚的很。”昨日在街上的事情,不過是陸紫清與祁陽王一起演的一出戲罷了,目的就是為了讓西涼皇放下對祁陽王的戒心。兩人明面上看似吵得不可開交,可私下里卻是沒有什么變化。
陸紫清想著今日西涼皇的話,冷聲道:“皇上今日,動了給我賜婚的念頭。”
離坼目光一變道:“他又打了什么主意!”
“也正常。”陸紫清淡笑道:“只有真正將我掌控在他的手里,才能放心讓我給他治療頭疾。西涼皇的疑心,真是重得很。”
“那下一步,你打算怎么辦?”
陸紫清的目光有些意味不明道:“既然太子想要拉攏我,我自然是要給他一些面子才對。”
離坼有些無奈,陸紫清太精明,她可以在西涼混得如魚得水,成了西涼皇身邊倚重的人,完全不用靠著任何一個人。離坼常常在想,若陸紫清真的是個男人的話,怕這天下的格局,都要為她變上一變。
……
西涼皇宮中,皇貴妃的住所里,此時,皇貴妃正躺在軟榻上,由著宮人給他揉著腿。那日西涼皇動了真格的,足足讓她跪到了天黑,皇貴妃畢竟年紀大了,那日之后,腿上便酸痛不已,心中也更是恨毒了陸紫清。
皇貴妃淡淡的掃了一眼跪在下面的太子,沉聲問道:“本宮要你辦的事,辦的怎么樣了?”
太子不敢抬頭去看皇貴妃,只叩首道:“已經(jīng)辦成了,那時在街上還遇到了祁陽王,德馨公主與祁陽王當面起了爭執(zhí),這件事情,已經(jīng)傳遍整個皇城了。”
皇貴妃滿意道:“這件事,你做的很好。皇上的頭疾,是離不開這林安了,你要想盡辦法拉攏住她!只要她掌握在你的手里,你父皇,也就只能倚仗你了。”
“是,兒子明白。”
皇貴妃目光閃過一絲陰毒道:“皇上雖封了她做公主,但她與皇室終究沒有血緣,你只要想辦法把她納進太子府里,就能徹底的掌控住她!”
“納進太子府?”太子身子抖了抖,他雖然不太聰明,但是卻知道,西涼皇冊封陸紫清為公主的目的,就是不想叫他們兄弟二人染指陸紫清!陸紫清可是西涼皇有意封妃的女人,自己要是碰了她,西涼皇豈不是會大怒?
“可是……父皇他……”
西涼太子沒有這個膽量去碰觸西涼皇的逆鱗,每每只要西涼皇瞪他一眼,他就全沒了骨氣,跟西涼皇搶女人的事情,他還真不敢。
“看你那點兒出息!”皇貴妃不滿太子的窩囊,冷聲道:“你是你父皇的親生兒子,又是西涼國的太子,你真的收了林安,皇上頂多也是罵你一頓了事!如何會因為一個女人,真的處置了你?”
“這林安身上,最大的倚仗就是她能治好皇上的頭疾,皇上日后,怕是離不得她了,她就算是跟了你,你父皇也不能拿你們怎么樣。”
“可是……當初這林安就是祁陽王身邊的側(cè)妃,父皇最后不還是封了她做公主?”
“你與祁陽王雖都是皇上的兒子,但在皇上那里,卻是不同的。”
皇貴妃與西涼皇夫妻多年,對西涼皇的心思,還是了解的。
“祁陽王野心大,本事也大,他年幼之時,更有道士給他算過命,說他是真龍命格,若是為君,定是個千載難逢的明君,但卻是克父克母,凡是他的血脈至親,都會不得好死!”
這件事,太子還真是頭一次聽皇貴妃提起過,想想這些年里,西涼皇對祁陽王的防備,難道就是因為這一點?
“你父皇當時震怒,斬殺了那名道士,下令所有人都不可將這事情說出去,但無論如何,你父皇心里,還是相信了的,尤其是隨著祁陽王這段日子越發(fā)的鋒芒畢露,你父皇的疑心,也就越來越大了。”
太子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就聽皇貴妃繼續(xù)道:“所以,你父皇就算是再欣賞祁陽王,也終歸會不斷的打壓他,而你,才是這皇位唯一的繼承人。有些事情,祁陽王做不得,但你,卻是做得!”
皇貴妃招了招手,叫太子到她身邊來,伸手撫著太子的頭道:“你可一定要給母妃爭口氣啊!母妃做這一切,無一不是為了你著想,你與祁陽王之間,最后也只能活下來一個!你要是不爭,賠上的,就是你自己還有母妃的這一條命!你懂么?”
太子乖巧的點了點頭,他不是那種心思陰狠的人,若沒有皇貴妃護著,這些年,怕是早就不知道死了幾回了。生為皇家人,他就是再愚鈍也明白皇位之爭的血腥和殘酷,所以,這些年來,他一直都唯皇貴妃的命令是從。
“母后放心,兒子定會坐穩(wěn)這太子之位,更會守好父皇身下的龍椅!屬于兒子的東西,沒人能搶的走!”
皇貴妃欣慰道:“你有這樣的想法,母妃也就心滿意足了,記得林安的事情,不管你喜不喜歡她,都要將她娶回太子府!母妃雖然恨透了她,但是為了我兒的前程,母妃愿意容忍她!”
太子感動道:“母妃放心!等兒子繼位之后,就將那賤人交給母妃親自處置,要殺要剮,都聽母妃的意思!”
皇貴妃滿意的點了點頭,腦海中想的盡是將陸紫清抽筋剝皮的場景,只覺得萬分解恨!她現(xiàn)在動不得陸紫清,不代表永遠都動不得,早有一天,她要叫陸紫清生不如死!
“好了,你先回去吧。母妃會等著你出人頭地的那一天!”
……
太子與皇貴妃之間的正一步一步的謀劃著,離坼這邊,也并沒有閑著,他依著陸紫清的意思,對前朝的政務通通放手不管,過起了花天酒地的生活。
然而,西涼皇卻離不開離坼,縱然他對離坼這個兒子多有不滿,但此時正值與大靖之戰(zhàn)的焦灼之際,離坼的才華,是他所倚重的,往往離坼在朝堂之上的一句話,就能頂所有朝臣爭論一個早上!離坼什么時候都可以放手不問朝政,但唯獨這個時候,萬萬不能!
于是乎,在離坼罷朝的第四天,西涼皇便臉色陰沉的將人召到了西暖閣,彼時,陸紫清也正跟在西涼皇身邊服侍。
離坼剛進西暖閣時,還是一副漫不經(jīng)心的樣子,但是在西涼皇身邊見到了陸紫清,就立即變了臉色,沉著一張臉給西涼皇請了安。
西涼皇越看離坼越是來氣,他脾氣本就暴躁,此時更是一個沒忍住,直接將御案上的鎮(zhèn)尺朝著離坼扔了過去,怒道:“你這個逆子!朕要你何用!”
離坼不閃不躲,鎮(zhèn)尺在離坼的額頭上砸出了一道血口子,離坼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倒是陸紫清驚呼一聲,小跑到了離坼身邊,拿著帕子想要去給離坼擦拭一下血漬。
沒成想,陸紫清才剛剛碰觸到離坼,就被離坼一把推開了。
“你個賤人!離本王遠點兒!伺候過本王,又跑去伺候父皇和太子,跟那些青樓楚館的妓子有何區(qū)別,本王嫌臟!”
離坼面上盡是一副由愛生恨的樣子,西涼皇看在眼里,心中更是心思翻涌。
陸紫清被推到在了地上,面色灰敗的看著離坼,似乎有些不敢置信,好半天才緩過神來,顫聲道:“王爺……你……你說什么?”
離坼譏諷的笑了笑道:“賤人就是賤人,在本王面前,又何必如此惺惺作態(tài)!”
陸紫清眼淚直接掉了下來,就連作壁上觀的西涼皇也皺了皺眉,厲呵道:“放肆!誰允許你這么說話的!她現(xiàn)在的身份,是你的皇妹!”
離坼玩味道:“皇妹?本王倒是不知,本王還有如此不知禮義廉恥的皇妹!父皇要認她做義女,那是父皇的事情,與兒臣無關!但是,她在兒臣的眼里,現(xiàn)如今連條狗都不如!皇妹還是免了吧。”
“你!”
西涼皇剛要教訓離坼,陸紫清便跪直了身子,叩首道:“父皇,還請父皇不要責怪王兄,兒臣出身低賤,王兄瞧不上兒臣,也是正常。當初在大靖,兒臣救了王兄一命,王兄對兒臣也照料了許多日子,便算是扯平了吧,日后……兒臣躲著王兄就是……”
這一出愛人決裂的戲碼,被兩人做得極是到位,就連西涼皇,也跟著信以為真的。西涼皇又想了想最近離坼異常的舉止,突然明白了過來,他這兒子,倒也是個情種!這一切的變故,怕都是因為自己這個義女吧!
西涼皇現(xiàn)在畢竟有求于離坼,看陸紫清不追究,也就不愿再繼續(xù)訓斥他,盡量心平氣和道:“你最近,是怎么回事?堂堂西涼國的親王,為何整日里只知道花天酒地,荒廢朝政?”
離坼冷聲道:“這不是父皇樂見的么?兒臣不過是合了父皇的心意罷了,不然,父皇總是要在前朝打壓兒臣,也實在是累的很。”
“你……”西涼皇被他氣的頭痛,幸而陸紫清就在他身邊,當即喂西涼皇服了藥,這才緩解了西涼皇心中的暴躁。
“明日,你給朕老老實實的上朝去,朕就不與你多追究!”
“恕兒臣難以從命!”
西涼皇再也忍不住火氣,直接拍案而起道:“放肆!離坼!你真當朕不敢治你不成!”
“父皇是天子,可以決人生死,兒臣自然知道,父皇想要兒臣的命,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
“好!好一個祁陽王!”西涼皇大怒道:“來人!”
于正忙跑了進來,躬身道:“奴才在,皇上有何吩咐?”
西涼皇怒指著離坼道:“給朕將祁陽王關到天牢里去,他要是想不明白,就不準放他出來!”
于正見西涼皇正在氣頭上,也不敢勸,只好到殿外招了兩個侍衛(wèi),將離坼給壓了下去。
離坼被壓走后,陸紫清又給西涼皇揉了揉頭道:“皇上莫要動怒,祁陽王也不是有意冒犯皇上的,今日這般,想必也是因為見到了兒臣的緣故。”
西涼皇看了陸紫清一眼,嘆氣道:“這事情不怨你,怪只怪他脾氣太倔,就連朕的話,他都敢不聽!說來……當初朕將你二人強行分開,以至于你二人鬧到了今日這種地步,你心里,可有怨怪朕?”
陸紫清想了想,跪地道:“兒臣不敢隱瞞父皇,剛一開始,兒臣心里確實有些不舒服,但……但今日見了祁陽王的態(tài)度,兒臣竟覺得有些慶幸。祁陽王連兒臣一句解釋都不肯聽,可見也是不是兒臣的良配,更何況,祁陽王府里姬妾眾多,兒臣跟著祁陽王,也總有色衰愛弛的一天,到了那個時候,兒臣一個大靖女子,在這西涼無依無靠,還能有命在么?”
西涼皇笑道:“你能明白朕的苦心,就是再好不過的了。祁陽王與你,確實并不般配,朕這樣做,也是為了你好。”
陸紫清低垂著頭,目光一閃,復又笑道:“兒臣再給父皇按一按吧,父皇這兩日頭疾剛剛有所好轉(zhuǎn),卻總是忙于邊關戰(zhàn)事和祁陽王的事情,實在是太過勞累了,這樣下去,病情怕是會反復的。”
西涼皇這些日子,對陸紫清真的是越來越倚重了,似乎離開了陸紫清,就會覺得不舒服,因而哪怕是處理朝政,都會將陸紫清帶在身邊。
陸紫清是個女子,也從不對前朝的事情發(fā)表任何看法,西涼皇也只當她是一介什么都不懂的婦人,不曾對她有什么戒心,這反倒是給了陸紫清一個機會,叫陸紫清對西涼國的朝政還有西涼皇的心思,把握的更縝密了一些。
“唉……朕又何嘗想日日勞累?當皇帝,可不是只享著榮華富貴就夠了,這其中的辛勞之處,不坐在這龍椅上,是無法體會得到的。朕與你說這些,你怕也不會明白……”
陸紫清心中毫無波瀾,似乎所有的皇帝都是如此,對身邊的人疑心重重,不能輕易去相信任何一個人,沒有什么朋友,更甚至連一個說些貼心話的人都沒有,景瀾如此,西涼皇,更是如此。
難怪自古帝王,都要稱孤道寡,凡事有得必有失,這至高無上的位置,又何嘗不是一座囚籠?
“兒臣是不懂,但是兒臣卻可以時時陪在父皇身邊,保父皇身體康健。”
西涼皇也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什么,腦海中想的還盡是與大靖的戰(zhàn)事。這一次大靖派來的主帥,是大靖皇后的嫡親兄長,聽說兵法謀略,樣樣精通,身邊跟著的軍師,更是上次陪著恭親王景越一同征戰(zhàn)的白燁顏!白燁顏的智慧,上一次西涼皇也已經(jīng)領略到了,此時只覺得有些難辦!西涼的將士,驍勇的很多,但智謀上,比之陸思瑾和白燁顏卻是差了一截,雖然大靖正值內(nèi)亂的時候,但這一仗,誰輸誰贏,西涼皇還真是不敢確定。
……
“爺,前面就是西涼的國都,月城了,可是趁著天黑之前進城去?”
“不急,先找一處客棧住下,派人前去打探一番月城的情況!”
這一行人馬,正是從大靖潛入西涼的景瀾一眾。此番來西涼,景瀾只帶了貼身伺候的吉安,還有偽裝成奴仆的影子,名義上是販馬的商隊,這一路上,倒也沒遇到什么意外。
只是,景瀾的臉色卻一直都算不得好,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自從踏進了西涼國的地界兒,就聽到了許多關于陸紫清的流言蜚語。
聽說,祁陽王從大靖帶回來了一個寵姬,長相妍麗,才華過人,更是對祁陽王有救命之恩,被祁陽王捧在手心里疼著寵著,夜夜召其侍寢。
聽說,這姬妾頭一次見了西涼的皇帝,就將西涼皇的魂魄給勾走了,先是不顧西涼皇室不納大靖人為妃的祖制,封了這姬妾做祁陽王府的側(cè)妃,又將這女子封為了公主,名義上是義父義女,實則卻是暗行茍且之事,上演了一出父子爭妻的好戲!
還聽說,西涼國的太子,為了這名女子,與祁陽王當街對峙,險些兄弟反目。這西涼的太子,與這大靖的女子之間,也定是不干不凈的。
太多的傳聞,都指向了陸紫清,指向了景瀾日思夜念的皇后,這叫景瀾心里如何能舒服?
而景瀾更疑惑的是,陸紫清是怎么在西涼國混得如此風生水起的?他對陸紫清的認知,始終都只限于他后宮里的皇后。
吉安一聽景瀾的話,就明白了景瀾叫人打探的是什么,說是打探月城內(nèi)的情況,無疑就是打探陸紫清現(xiàn)在的狀況,順便再證實一下,坊間流傳的那些不堪入耳的謠言,都是不是真的。
“爺放心,夫人那般賢惠的人,怎會和西涼的皇室扯上這么多不清不楚的關系?定是坊間的百姓以訛傳訛,越傳越離譜,這些事情,怎么想,都不會是夫人做的。”
景瀾目光冰冷的看了吉安一眼,不滿道:“自然與她無關,難不成,你還敢懷疑皇后不成?”
吉安本意是想勸一勸景瀾,但此時被景瀾這么一瞪,才知道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皇上對皇后情比金堅,哪里需要他多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