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梅園是有陣法在的。
難怪這李越云會這般有恃無恐。
而不等楚云冷靜下來觀察一下周圍的行事,她便只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伴隨著鋪天蓋地的黑暗一同席卷而來的,是腳下的土地突然開始一寸寸炸裂開來。
根本來不及細想,楚云笙就要勉強站穩身子抓住離得最近的一株梅樹的樹枝,哪曉得,她的指尖尚未觸及梅枝,那樹卻似是會動一般,比楚云笙的動作更快一步的挪到了一邊去。
在天旋地轉間,李越云的聲音便那么輕飄飄的從看不見的黑暗里飄到了楚云笙的腦子里,他的聲音依然是帶著幾分陰冷和低沉,讓人聽著就渾身不在:“怎么樣,玉公子可是要考慮好了,還沒有人能從我這梅花陣平安逃離出去,越是功夫高的高手,越容易陷進去再出不來,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是從了我呢,還是剩下一抔白骨給我這紅梅樹做化肥呢?哈哈哈……”
后面便是他那刺耳的笑聲在天空中回蕩,站不穩內息也被這陣法干擾的越來越紛亂的楚云笙只想憑借這聲音找到那人的所在,他在的地方一定就是這陣法的陣眼所在,然而即使是她咬著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卻依然辨別不出來。
更讓人糟心的是,天色越來越暗,起初還像日暮黃昏那般,只是有些昏暗,現在居然開始模糊了起來,而這無邊無際恰似能吞沒一切的黑暗正是楚云笙心底最深處最為恐懼的噩夢。
一旦陷入黑暗,那些在鎖妖塔里曾經度過的無數個沒有光亮的日子,那些伴隨著血淚的仇恨記憶,都會紛至沓來,不需要這陣法干擾,也許她自己就會先一步亂了陣腳!
想到此,楚云笙深吸了一口氣,強力壓制住自己心底里翻涌起來的凌亂的情緒,迫使自己冷靜。
腳下的地面一寸寸裂開,她眼看再站不穩,索性便直接蹲到了地上,而她驀地想到,也許眼見的一切都是幻想呢?是這陣法干擾人的心智所致的呢?
這樣想著,她索性閉上眼睛,抬手去觸碰記憶中剛剛挪到身后的那一株梅樹,然而預料中的觸感卻并沒有自指尖傳來,倒是摸到了一個圓圓的硬邦邦的東西,楚云笙下意識的再摸,并睜開了眼睛……然而就在她睜開眼睛,憑借著敏銳的視覺和剩下的那一點光亮看清楚自己手中抓著的是什么東西的時候,差點一聲驚叫就要沖破喉嚨。
那是一個人的頭骨!
也不知道死了多久,但既然已經成了白骨,多半是有些年份了,在楚云笙被驚嚇到抬手扔掉的一剎那,她注意到那頭骨并沒有多大,簡單的說,應該是個孩子的。
想到此,她踉蹌起身,趁著天旋地轉還沒有讓自己暈眩之前,撲到最近的一株梅花樹下,抬手就取出了腰際的匕首,用匕首狠狠的向那梅樹的樹根處挖去……
不過才挖了三兩下,果然……里面露出了一截截白骨……有大小不一的頭骨,有身材不一的四肢殘骸……
然而,想到這里,她才終于想到為何還沒有進院子就發現這從院墻處探出來的梅花為何開的如此妖嬈,比別處的更艷,更香……
“怎么樣,玉公子可是要考慮好了,還沒有人能從我這梅花陣平安逃離出去,越是功夫高的高手,越容易陷進去再出不來,我勸你還是好好想想,是從了我呢,還是剩下一抔白骨給我這紅梅樹做化肥呢?哈哈哈……”
李越云的話這時候不由得又在她腦海里響起,來,他沒有說假話,這一抔抔白骨……便是他這些年來毒害的人。
這些骸骨里,分明還有許多尚未成年的孩童的。
這個禽獸,說是畜生都不為過!
本以為李越杰強取豪奪貪慕女色已經讓人發指的,卻沒有想到李越云只怕有過之而無不及!
誰能想到,權傾朝野的李府,居然會有這等齷蹉的勾當。而且看李月怡和春桃的面色,顯然她們都是知情的,正是因為知情,所以李月怡才讓丫鬟春桃引了自己來這梅園,讓自己撞到李越云的槍口上,自己跟她無冤無仇,不過就是因為當著她的面承認了自己是玉沉淵的舊識,而她居然就要置自己于死地……這到底是怎樣一家子的人。
越想楚云笙越覺得憤怒,越想胸腔中翻涌起來的怒氣越發不可揭。
她已經被人逼如這梅花陣了,再不自己想辦法脫身,只怕只等這陣法耗盡了自己的精力,然后被李越云抓去……
而李越云既然知道她是李府的客人,也知道她是玉沉淵的舊識都敢下手,那她無論做什么唇舌之爭都是無用的,所以,想了想,楚云笙再不遲疑,提著內力直接對著面前飛速旋轉的一株株梅花樹攻去。
既然這梅花陣是以梅樹作為陣基,而她恰巧又不懂陣法,亂跑亂撞只會一點一滴的耗盡自己的內力,索性,干脆毀了這梅樹。
也顧不得這時候要隱藏幾分實力,在瘋子一樣的李越云眼里,楚云笙怎么隱藏已經無濟于事,所以,她直接用了自己所能施展的最大的掌力,對著面前一株株梅樹,毫不客氣的擊去。
而隨著她毫不客氣的一掌一掌落下,那些梅樹漸漸被打亂,打散,最至打倒,起初在她的掌風下,天色越發昏暗起來,她害怕這吞噬一切的黑暗,索性閉了眼睛,只是憑借著六識用著掌風無差別攻擊,漸漸,天空中隆隆隆似有雷聲大作,到最后,之前卻又似暴雨初晴,慢慢歸于平靜。
而楚云笙這才睜開眼……這一睜開眼才發現,陣法已破,而她正立于滿園灰敗之中,她睜開眼睛那一剎那,就迎進了一雙美的驚心動魄的眸子里。
而那人,還穿著一身寬大的浴袍,不知道是因為疾步過來的緣故,還是這人本來就我行我素,衣襟半敞,露出一抹玉色胸膛,在對上楚云笙的眸子的一瞬,他才收了掌風。
而他那眸子里似有怒氣,似隱隱有幾分焦急,但所有的情緒都在對上楚云笙突然睜開眼來的目光時候化成了亙古無波的幽潭,再等楚云笙抬眸,想看清楚剛剛那一剎那是否是自己的錯覺,那雙眸子里已經帶上了幾分似笑非笑的戲謔。
之前開的最盛的一院子梅花,現在已經都被毀了徹底,有的樹干被掌風摧成了數節,有的枝椏盡斷,更有甚者被連根拔起。
總之,這院子的梅花,和這梅花陣已經徹底被毀了。
而玉沉淵此時就站在已經被毀的亂七八糟的梅園里,被毀的梅樹似是要燃放自己最后的嬌艷,所有的花瓣已經在剛剛楚云笙和玉沉淵的掌風下離了枝頭,這時候正滿園飛舞。
好美的一場落紅花雨,尤其是在這花雨中,那人絕美的風姿越發多了幾分讓人難以移開視線的魅惑,仿似將這梅花的嬌艷和魂魄都被他一人吸去了一般。
玉沉淵的目光淡淡的掃了一眼楚云笙,確定她無恙之后,便又如同他平素一般,慵懶的倚靠在身前的一株被連根拔起的梅樹樹干上,似笑非笑對楚云笙道:“本相不過洗個澡的功夫,小玉你竟然跑到這里來了,可讓本相好找。”
說著這話,他的目光卻是落在梅園中心處,此時正一臉慘白的看著他的李越云身上。
而在觸碰到玉沉淵那目光之后,李越云起初還一片灰敗的眸子深處似是突然被人燃起了熊熊的烈火,他目光熾熱的看著玉沉淵道:“你、你、你就是燕國玉相?”
玉沉淵的目光已經掠過了他,似是再不想看著人渣第二眼,他轉了轉那雙妖魅至極的眸子,對身后不遠處,院門口的幾人道:“你們可是看見了?”
楚云笙循著他的目光才看見,同他一起來的居然還有李月怡,而李月怡的身后還跟著面色比李越云還蒼白的李晟。
被人當著眾人的面戳到了自家兒子的丑事,這等事情放到誰臉上也覺得是尷尬無比氣煞無比。
然而,被自家父親抓了個現行的李越云卻似是根本就沒有將李晟放在眼里,他這時候的目光只停留在玉沉淵一人的身上,而他看向玉沉淵的目光也越發的熾熱,只癡癡道:“你可愿意跟了我,若是……”
一聽他說這話,楚云笙幾乎要將自己這幾天來吃的所有飯都要吐出來了。
然而,不等她吐出來,也不給李越云說完的機會,剛剛還慵懶的依靠在斷了的梅花樹樁上的玉沉淵突然動了,他這一動如閃電如靈蛇一般,只在眨眼間就已經掠到了李越云的面前,同時他那雙骨節分明如細瓷的手已經擱在了李越云的頸間。
而看到李越云在說不出半個字,而且喉頭已經發出咯咯咯咯的掙扎聲也可以看出,這一次玉沉淵是真的想要了他的命!
“且慢!玉相息怒!”
李越云再齷蹉,再惡心,但這里畢竟是李府的地盤,而現在身在衛國,就不得不看李晟的面色行事,雖然外界很少有關于他這個兒子的傳聞,但既然全府上下都知道的事情,而他又未刻意對這兒子進行看管或者懲戒,想必,這個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兒子,在他心底里也是有幾分地位的。
所以,在這時候,在還不能跟李晟撕破臉的時候,是不能對這李越云動手的,這個道理玉沉淵自然也懂,但是楚云笙不懂的是,怎的平時面厚皮糙心腹黑的玉相,怎的能因為這人的一句混賬話便發了這么大的火氣。
而不等楚云笙出聲勸阻,李晟已經幾步上前,同時對玉沉淵行了一禮,連忙道歉道:“是我這不爭氣的兒子惹怒了玉相,口出無狀,但還請玉相看在我僅有二子的面上,饒了他這一回,我這立馬就讓人將他押下去,嚴加看管起來,保證不會再惹到半分玉相,還請玉相見諒。”
聞言,玉沉淵似是終于從剛剛的一時激動的情緒中回過神來,他驀地松開了手,將剛剛被他扼住咽喉的李越云遠遠地對著李晟拋了過去。
而李晟反應也是很快,一把就接住了已經昏過去的李越云的身子,將其交給了身后的管家道:“將四少爺禁足,嚴加看管起來,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出來,更不許去見他!”
“是!”
那管家依言,跟著另外兩個仆人,一前一后的將那李越云架走了。
偌大的殘敗的梅園里,這時候只剩下李晟,玉沉淵,楚云笙,還有面色難堪到極點的李月怡。
四下里只剩下呼嘯而過的風聲。在這極其尷尬的氣氛里,還是玉沉淵突然朗聲笑了起來,打破了這份尷尬,他轉過身子,面上已經帶上了一貫的似笑非笑,看著李晟道:“李監國這是說哪里的話,我剛剛不過是想跟貴公子開個玩笑,原是我見著貴公子既然如此精通這奇門八卦陣法,身手也定然是了得的,只不過……哎,也是我下手沒個輕重,所以差點傷到了李越云公子,還請李監國不要生我的氣才好。”
聞言,楚云笙分明看到李晟的絡腮胡子抖了抖,顯然他也是被玉沉淵這睜著眼睛說瞎話的功夫給噎住了,不過總算是有人先出面給個臺階,所以,當即他反應也是極快,兩步上前,對著玉沉淵抬手一引,笑道:“玉相這是說哪里的話,能得玉相的指點,是小兒的福氣,我這府上已經備好了薄酒,就當做是給玉相接風洗塵可好。”
玉沉淵抬眸,亦是笑的跟個沒事人一樣:“如此,甚好。”
說著,他還不忘轉過眸子來看楚云笙,見這一對演技超好的實力派就要去飲酒作樂,楚云笙自然是不愿意去的,剛剛陷入陣中的那一番,已經耗損了大半的精力,她現在只想找個地方安靜的調理一下,才懶得再被玉沉淵拉去宴席再一番你來我往的較量。
然而,玉沉淵似是也已經看穿了楚云笙的想法,不等楚云笙開口拒絕,他先一步道:“那小玉便先回去歇息罷,本相同監國還有些要事要談。”
如此善解人意的玉沉淵,楚云笙發誓,她是第一次見。
不過,還不等她來得及松一口氣,還沒來得及高興,李晟的下一句話,卻讓她再度心頭一跳。
已經隨著玉沉淵走出兩步的李晟這時候轉過了身子,對站在門口面色尚未恢復過來的李月怡道:“既然如此,怡兒,你便著人安排玉公子下去休息罷。”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