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著那一聲巨響,楚云笙感覺整個地面都在震動。
然而還不等她想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卻聽見尖叫聲四起,有人奔走相告:“快來人!走水了,走水了!”
不過短短一瞬間,楚云笙感覺前面廳里整個都躁動了起來,而她這時候也不遲疑,且先不管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總之,對于她來說,是個絕好的機會。
所以,她動作利落的從趙勛的尸體下爬了起來,雖然房間里燈火通明,但她直到現在才正視自己這一身衣衫,腰帶早已經在趙勛這色狼的指尖被除去,滑落到了地上,外衫凌亂,里衣的帶子已經被解開了大半,身子空落落的,時不時的有風自里衣縫隙里鉆了進去,涼意徹骨。
而她也才發現,自己的胸前衣襟到胸口這一片,早已經被趙勛的血漬打濕,難怪那么涼。
這個樣子肯定不妥,楚云笙想了想,彎下腰來,解開了趙勛的外袍,又除去了他的里衣,用力的將他已經僵硬的身子上的衣服拔了個精光,然后再將他往軟榻里面推了推,讓他蒼白的面頰朝著軟榻里面,再從床上抱了一張軟被給他蓋住了大半個身子,只留下肩膀上一截,做完這一些列,她便撿起趙勛的玄色外袍,將自己包裹了起來。
雖然這外袍上浸染了大片的血漬,但慶幸的是玄色的,所以即使是血漬,在昏暗的燈光下,看起來跟被水漬打濕了沒有兩樣,至于血腥味,她里面穿著的如姬的這件衣服,實在是熏了太多的香料了,她一晚上都被熏的有些不舒服了,現在倒好,正幫上了她的忙。
打定好主意不過是眨眼間的事兒,楚云笙環顧了四下,確定沒有什么異樣了,這才起身,吹滅了三盞燭火,只留下一盞,屋子里的光線瞬間昏暗了不少。
她走到門口,回頭看去,見從門口的角度上,只能看見趙勛半張面頰隱在昏暗的燭火之后,而他頭發凌亂披散在未著一縷的肩膀上……任是個人看了,都能猜得出來剛剛這軟榻之上經歷過何等的香艷的一幕。
見此,楚云笙才放下心來,帶上了面紗,走到了門口打開房門。
注意力已經被前面的嘈雜吸引了去的幾個侍衛突然見她打開房門走了出來,都有一剎那的失神,復又見到她身上還披著趙統領的外袍,因此看向她的目光里都多了幾分遐思。
那幾人并排站在門外,見她走出,并沒有打算攔著,卻也沒有開口詢問再放行的意思。
看樣子,是在等里面的人發話。
楚云笙垂下眼簾來,壓低了聲音道:“趙統領他說有些累了,先小憩一會兒,吩咐任何人不得打擾他,這才剛剛睡著呢。”
說著,楚云笙還讓過了半邊身子,刻意將身后軟榻上的情形展示給那幾個侍衛看。
然而,不等他們這些人伸長了脖子看個仔細,她已經轉過身子,輕輕的關上了房門。
幾個侍衛不疑有他,當即就給她讓出了路。
楚云笙暗自松了一口氣,提起腳步子,穩穩的往外走去。
然而,才等她走到中庭,卻聽見這院子外響起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眨眼間,那人就已經小跑著進來,楚云笙一見那人的架勢,當即攜了一指勁風對著那人的膝蓋襲去。
而那人才剛跑到院子門口,一聲:“趙統領,外面……”
這人定然是來回報前廳的情況的,而在這種情況之下,這么大的事情,這些侍衛肯定是要去叫醒趙勛的,而一旦他們去叫醒趙勛,那么在她出這院子之前事情就敗露了,楚云笙哪里跟在這時候給他機會,這時候時間就是生命,爭取一時是一時。
那人半句話才將將喚出,卻冷不丁的被楚云笙這一記指風擊中,當即軟下了身子,直接向地面撲到了下來。
在他撲到在地的瞬間,楚云笙兩步走過了他跌跌撞撞的身子,再不看他,抓緊了時間走出了這院子。
而她才剛剛走出院子,那個摔倒的人好半天才揉著膝蓋從地面上爬起來,一路焦急的向幾個侍衛稟報:“前面廳里走水了,快稟報趙統領。”
緊接著,就響起了侍衛的摳門聲。
而這時候,已經轉出了這個院子,避開了院外的那數十個守衛的目光之后,趁著轉過回廊的時候,她已經兩步躍上了屋脊。
而她的身子才出現在屋脊之上,對面的屋檐上,花舞已經對她打了一個手勢,楚云笙也不遲疑,當即提起腳尖,運足了輕功,就跟上了花舞的步子。
一路沿著趙府里最僻靜的幾處院子飛檐走壁,不多時就到了最西邊的一處角門。
花舞先一步翻墻下去,確定了安全,才對楚云笙打了一聲暗哨。
而楚云笙才跟著也躍出了院墻,才發現……安全是安全了,但是趙府外的墻根下,居然出現了玉相那一張傾國傾城似笑非笑的臉。
而不等楚云笙說話,卻聽見墻上又有三道黑影掠了下來,待站定,楚云笙才看清,一人是凌銳,另外兩人,分別是玉沉淵身邊的兩個穿紫色衣服和綠色衣服的女子。
一時間,楚云笙心底里有了一個猜測……莫非之前在趙勛的偏房里,她感受到的那兩股若有似無的高手氣息是這兩個女子的?
如果是這樣的話,也就解釋了為何在趙勛被殺死之后,這兩道氣息卻像是突然失蹤了一般,要真是這樣的話……那么前廳失火……也是她們和凌銳一起的手筆?
似是感受到了楚云笙的疑惑,玉沉淵抬眸對楚云笙笑了笑:“看來,如姬姑娘不僅舞跳的好,這勾魂攝魄的本事更勝一籌呢。”
聞言,楚云笙的面色黑了黑。
他到底是對自己刺殺趙勛的那一幕知道多少?如果那兩個女子真的是躲在暗中準備接應她的話,那么她們又看到了多少?向玉沉淵匯報了多少?
想想,楚云笙就覺得……簡直太尷尬!但轉念一想,她殺她的人,用她自己的方式,又不是真的偷人搶漢子,就算是,又幾時要輪到他來置喙,想到此,剛剛浮現在眼底里的尷尬也化去了幾分,正要開口,然而不等她答話,玉沉淵已經收斂了目光,轉過了身子,跳上了已經準備好的馬車上,馬車揚長而去,只留下一臉不解的楚云笙站在冷風中。
不知道玉沉淵這話到底是為了諷刺而打趣呢,還是為了打趣她而這般諷刺,但有一點可以確定……今晚的玉沉淵有點反常!
不過,現在她也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想玉相今晚到底哪里不正常了,因為整個趙府已經沸騰起來了,現在不逃,只怕再難逃掉,再不遲疑,楚云笙同花舞凌銳一起,坐上了另外一輛已經備好的馬車上。
統領府里的宴席才結束沒多久,是以,門口停放的馬車也都才陸陸續續接回自家的主子,再加上突然走水這一事兒,剩下的客人唯恐避之不及,所以這時候從正門口駛出來的馬車轎子也還是很多的,向著各自的府中疾行而去,所以繞過了偏門,走到了大街上,楚云笙一行的馬車混在這里面,也并沒有引起什么關注。
在馬車上,花舞向她匯報了這一晚的情況。
偏院里那兩道若有似無的氣息,確實是玉沉淵身邊的兩個女子的,而且,在她們隱在暗中的之時,就已經私底下跟花舞他們達成了共識,等確定楚云笙這邊順利得手,他們分出三人將從庫房帶出來的今日壽宴用剩下的煙花炮竹放在了前廳點燃了……后面的事情楚云笙就知道了。
聽起來簡單,實際上操作起來難度系數有多大,不用細想也能猜到,只是之前楚云笙想不明白的一點,那個樂師為何會恰巧那個時機出現,并幫助了自己,花舞的一句話就解釋了清楚。
原來,那人是隱身在醉鄉居的一名天殺成員。
那人的演技之好,隱匿內力手法之高明,不由得讓楚云笙都自嘆弗如,想著改日一定要好好膜拜一下。
一路順風順水的回到了落腳點,楚云笙已經是累極了,困極了,也餓極了,實際上,她今天一天都在拼命,一天都在奔走,一天都沒有吃半口糧,但是她現在只想倒頭撲到床上,好好的睡一覺。
才從后門翻墻而進,不等楚云笙為今夜的事情而真正的舒一口氣,卻險些被面前的兩雙直勾勾的眼睛盯出四個窟窿。
阿呆一如既往的坐在她所住的房間對面的屋脊上,如玉雕一般,目光如炬的看著她,隔著老遠,她都能感受到那目光里的寒氣。
而院子里,石桌邊,一動不動坐著的那個渾身上下散發著冷意的林葉霜更是惡狠狠的盯著她。
這兩人,一上一下,雖然都帶著不同程度的怨懟,但兩人的目光的殺傷力卻是旗鼓相當……都是格外的巨大!
“呵呵……那個……阿呆兄……林女俠……”
楚云笙干笑了兩聲,正在想著今日為了不帶上這兩只所以找了個借口自己溜走了一事該怎么解釋,眼角的余光突然瞥到屋脊上的阿呆如同閃電一般,眨眼間就掠到了她身邊,不等她再度開口,他卻身子一傾,突然湊到了自己面上,隔著那一張在月光下散發著瑩瑩光澤的青銅面具,楚云笙都能感受到他在用鼻子用力的抽氣聲。
“你,受傷了?”
措不及防的被一貫孤僻有潔癖的阿呆湊的這么近,楚云笙一時間沒能適應,也忘記了反應,所以呆愣了一下。
然而,就是她呆愣的這一下,身后不遠處坐著的林葉霜已經如幽靈般的轉到了她身后,一把提過了她的領子,抬手就開始毫無顧忌的在她身上左摸摸,右摸摸,嘴里大聲嚷嚷道:“傷了?傷哪兒了?快來我看看!”
而因為這一聲,之前安安靜靜守在門口的春曉也幾步上前,往她面前小跑了過來。
“姑娘……你傷到哪里了?”
這一天經歷了太多事情,幾次危機關頭直面生死,在虎威大營,在趙勛府中……楚云笙無時不刻都是強撐著力氣并打起十二萬分的警惕,哪怕是成功從趙府上逃了出來,哪怕她長舒了一口氣……卻哪里抵得過現在,見到他們幾個的反應之后,這一刻心底里那種徹底的松了戒備和放松下來的安心。
而不等楚云笙才喘出這一口氣,林葉霜已經趁機摸遍了她全身,發現并沒有什么傷之后,今天積郁了一天的怨氣終于忍不住爆發,她一巴掌按到了楚云笙的肩上,控訴道:“枉我那般信任你,甚至還不惜為了你暫時都將那寶貴的名節拋到腦后了,可你今日卻扔下我獨自跑去冒險了,你把我置于何地,把我們家皇太孫殿下置于何地?萬一你要是有個什么好歹來,莫說我想要叫他賜婚的事情泡了湯,只怕我們家全家都要受到牽連……”
后面的話,楚云笙幾乎沒有聽進去,因為就在林葉霜那沒有個輕重的一巴掌下,她的身子不穩,就直接的栽倒了下去。
困極了,累極了,餓極了的身子早已經到了臨界點,全身上下緊繃的弦才一松開,因為林葉霜的這一巴掌,整個人便直戳戳昏倒了下去。
好在阿呆反應極快,在大條神經的林葉霜沒有發現過來,還在絮絮叨叨的時候,阿呆已經抬手攬住了她的腰,將她抱回了房間,放到床上,然而放躺下之后,見她還沒有轉醒,阿呆顯然有些急了,轉過身去,就要去拽后腳跟著進來的春曉,對她指了指床上的楚云笙。
雖然他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睛里,春曉也讀出了他心底里的焦急,她幾步上前,抬手把了把楚云笙的脈,又探了下她額頭,這才轉頭對阿呆和同樣一臉焦急的林葉霜道:“應無大礙,只是太累了,我馬上叫人去找信得過的大夫來再瞧瞧,你們也都守了一夜了都去歇息吧。”
雖然她這么說,但那兩人哪里肯在這時候離開。
直到請了大夫來,說了跟春曉一樣的診斷結果,這兩人才齊齊松了一口氣,但卻依然固執的都不肯離開,守在楚云笙的床前。
所以,等楚云笙因為累極,陷入昏迷的那沉沉一覺醒來,見到的就是他們兩人大眼瞪小眼的,分左右兩邊站在自己的床前的情形。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