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兄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對在他認可的圈子內的人友好,而旁的人想要融入進來,太難。
不知道他還能不能記得王后,也不知道他還能不能接受她。
看到楚云笙流露出這樣的目光,王后若有所思道:“阿文的狀態……還好嗎?”
這話楚云笙更不知道如何說起,這時候聽到外面有太監細長的聲音響起:“王后。
王后這才抬手擦掉了臉上的淚痕,坐端正了并給楚云笙使了一個眼神,楚云笙立即會意,轉過身子來走到了門跟前,看向那太監道:“何事?”
而她的聲音才落,她和那個太監都是一愣,她才發現這太監就是之前在外宮碰到的那個絮絮叨叨并派小福子送她過來的老太監,而他也在同一時間認出了楚云笙,當即一怔,眼睛里劃過一絲詫異,但旋即就恢復了鎮定,提高了聲音道:“稟王后娘娘,侍衛在外宮發現了一名被敲暈的宮女,她……”
說到這里的時候,他還抬起眼簾來有意無意的瞄了楚云笙一眼,才繼續道:“她身上的外衫被人褪去了,現在內侍總管正在請命要全皇宮搜查所有的宮女和內侍。”
聽到這話,楚云笙心底里倒吸了一口涼氣,她沒有想到那宮女這么快就被發現了,而且看這老太監的神色,竟然還有幾分懷疑自己,若是王后順著他的話說,只怕立即就有人查到她的身上,楚云笙正緊張著,想著該如何不動聲色的知會里面的王后,卻聽她的聲音清脆道:“可能是哪個宮里的宮女沒個規矩,被人陷害了扒了衣服也說不準,畢竟后宮里頭這樣見不得人的事情也不少,讓人私底下盤問一番即可,眼下非常時節,不宜再節外生枝了,你下去吧,如實的將我的話傳遞給你內侍總管。”
她的聲音清脆,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全然沒有半點剛剛柔柔弱弱哭的梨花帶雨的樣子。
所以,楚云笙面前的這個老太監自然聽不出有任何異樣,他雖然對楚云笙帶著幾分懷疑,但到底王后也發話了,而且還是在王后身邊伺候著的小宮女,他在摸不準的情況下還真得罪不起,這也是他這些年能平安的在這宮里頭生存下來所總結出來的活命的規矩。
在門口向著王后所在的位置行了一禮之后,他便選擇閉上嘴巴,轉過身子去傳達命令了。
楚云笙回到了屋子里,看向王后,輕嘆了一口氣,感激道:“謝王后。”
聞言,她面上浮現出了一抹苦笑,道:“你謝我做什么,這也是我應該做的,畢竟你冒險進宮來,給我傳遞了這么重要的信息。”
說到這里,見她神色已經恢復了正常,楚云笙才走近了些,壓低了聲音道:“我此來,其實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有求于王后。”
許是已經哭夠了,哭累了,王后有些疲憊的靠在梨花木椅子邊上,看向楚云笙皺眉道:“還有什么事情?只要我能辦到的,說起來,我在這里,也只是在這后宮中有那么一丁點的自由和權利。”
然而,楚云笙的關注點也不在她的自由和權利之上,她現在急于知道的是關于她姑姑和元辰師傅的事情,所以在聽到王后答應之后,她也不遲疑,立即道:“實不相瞞,元辰先生,是我的師傅,我此來遼國,除了因為約定要陪著玉相之外,還因為我擔心已經失去聯系很久的元辰先生的安危。”
說起這里,王后疲憊的面頰上劃過一絲悵然,她嘆了一口氣,小心翼翼的將那一方絲絹妥帖的放在貼近心口的里衣里,一邊道:“他們已經離開遼國了,在兩個月前,大王病重的這些日子,一直都是元辰先生在照顧,但是奈何大王已經病入膏肓,即便是靈丹妙藥也再難有所轉圜,在元辰先生告訴我這一結果之后,我首先就安排了他們平安的撤離了遼國,因為害怕遼國的內亂會將他們牽扯進來。”
聽到他們被安排平安撤離遼國,楚云笙心底里始終放心不下的大石頭終于落地,她道:“那被元辰先生一起帶到遼國的那位女子呢?她走的時候,身上的余毒可有痊愈?”
雖然得了右司空的答復,但是比起王后來,她口中所說的更能讓楚云笙信服和放心。
聞言,王后點了點頭,認真道:“聽元辰先生說,已經沒有大礙,否則的話,以他對那女子的在意程度,即便是遼國內亂,也不會輕易的帶著她離開的,”
這倒是真的。
“只是,我還有一事不解,”楚云笙走到桌子邊拿起上面的茶壺,給王后倒了一杯熱茶,遞給她,然后才道:“我元辰師傅之前說,如果要去遼國找他,就要先到無望鎮,他留下了有標記的鋪子,里面有他的暗樁或者遼國的探子,然而,前段時間我去無望鎮差人上上下下找過了,并沒有什么暗樁什么探子,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這是楚云笙最想不通,也放心不下的。
聽到這話,剛剛緩和了一些的王后的面上瞬間蒼白了不少,好不容易才止住的淚水,這時候有刷刷刷的往下掉,楚云笙看著她再一次哭了起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又戳中了哪里,只能看著她一邊傷心的流淚,一邊道:“那些樁子是我讓撤下的,我擔心他們會因為跟遼國的牽絆而牽扯進這一次的爭斗之中,同時,也擔心……”
說到這里,她深吸了一口氣,將那眼淚憋了回去,并站起身子來透過半敞開的窗戶向外看去,但見外面藍天白云,花香鳥語,她越發難過了起來,并接著道:“也擔心我另外一個兒子會被卷入這場爭斗,雖然大王有心立他為王儲將來繼承王位,但是他身上有一半是流著我這個外族人的血液,被幾位長老和司空聯合反對,我害怕在大王出事之后,他會被他們以及眾位王子排擠,甚至會丟掉性命,便將他遠遠的打發了出去,找了個借口讓他離開了遼國,然后在他離開之后,又撤掉了所有遼國留在無望鎮的樁子和探子,這樣就等同于斷絕了所有他跟遼國的聯系,目的也只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度過這一生,希望他永遠都不會被卷入這場權利的爭斗和角逐中來,但是……”
說到這里,她再說不下去,眼淚直往下掉,活脫脫一個嬌滴滴的淚人兒。
而楚云笙聽到這里,也總算是聽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之前還不能理解越王走之前的那句話是什么意思,有什么威懾力,現在聽到這個中緣由,知道了他口中所說的要被他剁掉手腳折磨致死的男子居然是王后同遼王的兒子,也才終于能理解為何這一刻王后哭的這般傷心和難過。
越王也真是夠陰損的,居然用她兒子來威逼她就范。
見她哭的越發傷心,楚云笙只好勸道:“你先別傷心,你不是都說了嗎,已經斷絕了他跟遼國的所有聯系,那么他又是怎么會如越王所說的自投羅網呢?說不定是越王在哪里尋得了跟他一模一樣的玉佩然后用他來騙你的,你連他人都沒有看到,怎么能相信越王的話,再者,如果他再來,你就說你要親眼看到,若到時候情況往最壞的方向發展,那個被他拿捏在手上的男子果然就是你的兒子,我們也可以再想辦法不是?畢竟,如今朝中也不是越王能只手遮天的,否則的話,為何他在占據了王宮這么許久都不能名正言順的登記?畢竟,除了你這個兒子,還有另外的皇子有實力并覬覦著那個位置。”
一番話清清楚楚的給她分析了出來,王后的面色才終于緩和了些,她揚起了眉梢,露出了一抹贊嘆和驚艷的眼神道:“不愧是元辰先生的徒弟,竟然分析的如此頭頭是道,像我這般見識淺薄的,是不會想到更深層次的。”
聞言,楚云笙連忙謙虛的擺了擺手,繼續眼下最緊要的話題道:“今天右司空的夫人來看過您了吧?”
王后不知道她為何會這么一問,也沒多想,點了點頭道:“雖然越王不允許我見宮外的其他人,但是這個姐妹卻還是可以見上一見的,怎么了?”
楚云笙搖了搖頭,笑道:“沒什么,只是我是跟著她的馬車進宮的,只是到了外宮就被攔截了下來,所以才會乘人不備敲暈了一個宮女,為了方面能混進宮來將玉相的帕子交到您手上,剛剛你也看到了,現在那宮女已經被發現了,即便您沒有下令徹查,但是御林軍那幫侍衛們卻不是吃干飯的,相信很快就會查到我這個冒牌的宮女身上,所以這里我不能久待,得想辦法趕緊離開。”
聽到這話,王后也覺得很有道理,她點了點頭,然后道:“我讓我的貼身宮女將令牌給你,你就說王后這幾日吃飯沒有胃口,想吃宮外的甜點,你出去采買幾樣回來,然后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出去了。”
這自然是再好不過,不用自己再冒風險,但也得趕快,時間已經過去那么久,若是宮門口那里已經得了消息,對進出宮的人都嚴加搜查和盤問的話,她很快還是會被攔截到的。
似是看出了楚云笙的顧慮,王后連忙道:“你放心,我馬上叫她,至于你說見阿竹的事情,我也想過了,雖然越王將我嚴加的看守起來,但卻并不會用我的身體健康做要挾,我今晚只需要告訴身邊的宮女知道身體不適,明早就有太醫回報給越王說應送我去天池療養祛除寒氣,所以,若想想見的話,你讓阿竹阿文今晚就先去天池山上的別苑里住下,否則等明天他們將我送去那里的時候,會對外面戒嚴,再進不去,你讓他們今晚就先委屈委屈,我是實在沒有辦法了,你看越王這般待我,如果不是說身體不適,他根本就不會放我出王后宮。”
聞言,楚云笙仔細想了想,也是,當即便點頭應下,雖然她還有很多問題想要求證,雖然王后也有很多關于玉沉淵和阿呆兄的問題想問,但是因為時間緊迫,兩個人也未在多耽擱,王后喚來了親信的宮女將腰牌遞給了楚云笙,并帶著她一路出了王后宮,直接到了外宮宮門口,都不見有人敢攔著。
畢竟越王的命令是看好王后,卻并沒有說王后身邊的人不能出去采買,更何況這宮里是個人都知道越王對王后的癡迷已經到了何種的地步,即便是她要天上的星星,估計也會命人打造天梯給摘下來。
王后的親信一直將楚云笙帶到了外宮的宮門口,在遇到盤查的侍衛的時候,他們只是檢查了楚云笙身上帶著的那塊腰牌,并未仔細瞧楚云笙的樣貌,自然也就沒有發現現在穿著宮女裝的女子跟一早隨著右司空夫人進宮的丫頭是一個人。
而楚云笙低眉順目的過了他們的搜查,才轉出宮門口的拐角,就看到了那里停放著的馬車上已經露出了右司空夫人那張溫婉的笑臉。
在楚云笙看到她的同時,她也已經看到了楚云笙,然后便是放下心來的嘆了一口氣。
待到楚云笙見四下無人,才踏上馬車的時候,右司空夫人關切的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擔憂道:“姑娘,你可算是出來了,你不知道,我在外宮左右都等不到你,就害怕你萬一遇到了什么麻煩或者脫不了身,怎么樣,事情進展的如何?見到了王后了嗎?”
也不知道右司空有沒有告訴他夫人自己去見王后的目的,楚云笙只笑著答道:“嗯,很好,夫人放心,我已經見到王后了,所以現在已經沒有什么牽掛了。”
聽到楚云笙這么一說,右司空夫人才放下一顆心來,她嘆了一口氣連忙說道:“那就好,那就好,咱們先回去吧,已經中午了,老爺這會兒估計也該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