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間,推杯換盞,言笑晏晏,很快,所有人似乎就將之前的不愉快給拋到了腦后。
趁著唐暮筠和楚云怡正在同何容談的正歡的間隙,楚云笙同綠珠打了個招呼,就從大殿里悄悄的退了出來。
外面的守衛見她是燕國太子帶來的女眷也就沒有攔著,楚云笙一路下了金玉石階就傍著宮墻往御花園的方向走。
她自然知道這時候在這宮里頭要冒的風險有多大,但是有一件事情她如果這時候不去確定一下,她的心里就會始終不安。
所以,即便是明知道此時就在唐暮筠楚云怡和何容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一旦被發現的話,她會有多危險,但楚云笙卻不得不親自去一趟衛王的寢宮查證一下。
然而,從這里到衛王的寢宮在經過了御花園之后,還得要走一刻鐘的功夫,楚云笙才走到御花園,就被人攔了下來。
而這一次攔住她的,依然是那個她最不想見的人。
何容。
楚云笙在出了宴席之后就快步往這個方向而來,不知道何容什么時候竟然也跟在了她的后面,而且還將她堵在了宮墻下。
“難不成這一次,你也是迷了路?”何容長身玉立的站在楚云笙面前,在宮燈下站著的他眉眼里多了幾分魅惑,不過那眸子卻依然冷的很。
楚云笙記得自己在離開宴席的時候分明再三確定了何容正同唐暮筠楚云怡談的正歡,是沒有那么快就出現在這里的,所以她才這般急急忙忙的趕了過來,然而卻不曾想到她的身子才離開那宮殿,何容后腳就跟著也走了出來。
而此時她被何容攔在了這里,想要找個理由脫身卻已經不是那么容易。
楚云笙嘆了一口氣,頗為無奈的看向何容道:“我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陛下,讓您三番四次的針對我。”
何容沒有說話,他動了動指尖,向楚云笙身后一指。
楚云笙這才回過身來看去,就見不遠處的月牙形拱門外走來一抹魁梧的身影,待走近了,楚云笙才看清竟然是護送何月英來衛國的曹大人。
在看到曹大人的一瞬間,楚云笙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因為她現在頂著的這張面具,正是這些日子以來在何月英身邊貼身保護扮作冬竹的面具,曹大人自然是認得她的,而一旦被這曹大人認出來,那么之前她的說辭都會被推翻,而且還會牽扯出何月英。
而顯然,既然何容在這個時候叫來了曹大人,顯然就已經識破了她冬竹的身份,此時再想掩飾已經是多此一舉,而何容也不給她掩飾的機會。
“這位,想來你應該是認識的罷?”
何容居高臨下的看著楚云笙,他的眉眼間帶著淡淡的笑意。
然而楚云笙此時卻笑不出來,因為曹大人已經走到了她面前,并對她燦然一笑道:“冬竹姑娘,果然是你。”
說著,他轉過頭去看了何容一眼,然后才回頭看向楚云笙道:“之前我遠遠看著你的背影就覺得有些眼熟,沒想到還真的是你。”
聞言,楚云笙只能自認倒霉,她沒有想到這曹大人竟然也來參加了宴席,而且好巧不巧的將她認了出來。
想到此,楚云笙抬眸看向曹大人尷尬的笑了笑,然后再轉頭看向何容,等著何容發話。
何容的嘴角微揚,面上的笑意越發明顯,也越發的冰冷,他看著楚云笙,語氣平靜道:“難道,冬竹姑娘就不想解釋什么嗎?”
聞言,楚云笙聳了聳肩,然后無奈道:“陛下都已經查的很清楚了,我的解釋有用嗎?”
對于楚云笙的態度,何容顯然并不滿意,他上前一步,逼近了楚云笙些許,隨著他的靠近,他獨有的幽香也瞬間將楚云笙籠罩了起來,猶如他整個人身上所帶的那種讓人抗拒不了的壓迫氣勢一樣。
“我調查清楚是一回事,你的解釋又是另外一回事。”何容微微低頭,湊近了些許看著楚云笙,并迫使楚云笙迎著他的眸子,然后他道:“我這人做事向來也不會拖泥帶水,如果真的想要在這里了結了你,也并非易事,你懂我的意思。”
后面這半句話他說的聲音極低,而就是這種低低的沒有絲毫情緒起伏的聲音才更讓人覺得危險。
而且,這一刻何容的周身上下確實是籠罩著一層殺氣。
楚云笙也清楚,如果說之前自己因為是唐暮筠的人,而且在不會走漏了他們的秘密的前提下何容是不會在衛王宮里頭殺她的,但是如今,卻知道了她原來是何月英身邊的親信,而這一點才是最麻煩的。
要知道,今日在那杏花樓的時候,楚云笙是親耳聽到何容和唐暮筠的談話里將何月英當成了這一次拿下衛國的棋子,這樣的消息,何容怎么會讓楚云笙走漏了出去。
所以,此時的她才是最危險的。
在心底里告誡自己越在這個時候越是要冷靜,表面上,楚云笙迎著何容的目光看過去,鎮定道:“不錯,我確實不是什么走江湖賣藝的俠女,也不僅僅會一點花拳繡腿那么簡單,我是月英公主身邊的貼身丫鬟冬竹,今日本來是奉了公主的命令下桃山來到衛王都采辦,為公主殿下買些東西回去,卻不料在街上遇到了周候強搶民女并逼死了人家的老父親,所以當時就沒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緒,我出手直接殺了周候,后來又因為要逃避官府的追捕這才躲進了杏花樓,后面的事情我沒有說謊,確實是巧合,再后來,我在不情愿的情況下聽到了陛下同燕國太子的談話,那時候想要逃離,卻已經是不可能了,燕國太子手下高手幾何,我根本就不是對手,所以只能任由他將我和那柳兒一同帶回了府,再然后的事情陛下也都知道了。”
聽著楚云笙的解釋,何容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然后笑道:“那你告訴我,你是如何將你的功夫藏匿起來的?在杏花樓我都沒能察覺到你還有不錯的功夫傍身。”
一邊說著話,何容的目光也沒有離開楚云笙,直覺告訴他面前的女子一定還隱藏著更多的秘密,雖然目前她的說辭看起來無懈可擊,然而,他單從她的眸子里卻看不出任何破綻,這就越發的讓何容感到意外,也就越發想讓他一探究竟。
楚云笙抬眸看了一眼曹將軍,然后垂下眸子,有些不以為然道:“那不過是一些小把戲,在有人窺探我功夫的時候可以暫時的躲避了開去,讓人看不分明,這也是我學到的一個保命的法子,今日欺騙了陛下是我的不對,但是……”
說到這里,楚云笙的眼底里浮現出了一抹無奈和糾結,她驀地抬起頭來看向何容,然后道:“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在沖動之下殺了周候之后,我就沒有了退路,想要再回到公主身邊,但是又怕因此而牽連了公主,所以只得先逃離,然后就遇到了陛下,在當時在聽到你們之間的談話我就知道自己兇多吉少,所以更加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但是請陛下相信我,今日的事我絕對不會向外透露半個字,就連公主殿下那邊我也不會說,還請陛下饒我一命。”
說這一番話的時候,楚云笙的心底里已經在盤算如果這時候何容對自己下殺手的話,她該向哪一個方向逃離才最有把握。
而何容卻將她的表情都看在眼里,不但不動聲色的封住了她的退路,面上還帶著淡淡的笑意道:“你覺得,我會相信你所說的話嗎?”
一旁的曹將軍對這件事完全不知情,他站在一旁,有些愣愣的看著何容,既不知道何容此時為何會周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層殺氣,更不知道“冬竹”此時內心的糾結。
而楚云笙此時藏在袖擺下的手已經緊緊的握成了拳頭,她的掌心里也已經沁出了汗珠子。
在剛剛的那一瞬間,她已經自己沖破了自己封住自己內力的穴道,只等著何容一出手,她就會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里。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卻傳來了腳步聲,緊接著,一道清越的聲音自石拱門后響起:“姑娘,你怎么還在這里,太子殿下那邊正叫你快點過去呢!”
這人的聲音猶如淸泓,聽起來十分悅耳,待走近楚云笙才看清,竟然是之前在楚國使者身后站著的那個讓她感覺到熟悉的男子。
他的突然出現自然也引得了何容和曹大人的注意。
而同時,不遠處響起了整齊劃一的御林軍士兵的腳步聲,這時候這里再不適合多做停留,更不適合何容在這里跟楚云笙秋后算賬,所以在冷冷的掃了一眼楚云笙之后,何容淡淡道:“那就請你記得剛剛的話。”
聞言,楚云笙立即點頭道:“奴婢一定記得。”
說著話的時候,何容就已經帶著曹大人轉過了身子,在越過那個聲音清越的男子的時候,何容還不經意的掃了他一眼,但見他眉眼平平,渾身上下的氣質也一般,并無半點過人之處,他也就沒有多想,直接就離開了。
等到何容一走,楚云笙頓時覺得松了一口氣,她抬眸看向那男子道:“多謝閣下搭救之恩。”
聞言,那男子眉梢一揚,露出一抹笑意道:“姑娘怎知道我剛剛是在救你?”
這時候,御林軍士兵的腳步聲更近了,而楚云笙心里還掛念著衛王那邊,所以她直接對這男子使了一個眼色,示意借一步說話。
然后她身子一閃,就閃進了御花園里,就在之前被何容堵住的那個假山后面這才停下了步子,而那男子也跟著她停了下來。
見這里四下無人,而且宮燈又暗淡,也不用擔心會被人發現,楚云笙這才看向那男子道:“閣下明明是楚國的來使,而楚國本來就同燕趙勢同水火,且不說燕國太子不會在這個時候叫我,即便是有事要叫我,應該也輪不到請閣下來傳話,所以,剛剛的場景,明顯是閣下上前來替我解圍。”
聽到楚云笙的分析,那男子的眸子里劃過一絲贊賞。
此時他就站在楚云笙身前三尺,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如此之近。
之前在宴席上隔著那么老遠的距離,楚云笙在感應到他的目光之后,就已經有一種強烈的熟悉感,而此時隔著這么近的距離,那種熟悉感也越發的強烈了起來。
尤其是在他眉梢一挑,眸子里露出的那一抹燦爛若星光的笑意的時候。
“你到底是誰?”
在看到那一抹笑意,楚云笙幾乎有些失聲,她喑啞的問出了這一句話,然后抬眸怔怔的看向他。
而對面的男子此時也正居高臨下的看著她,不同于何容看向她的時候眼睛里全是危險的信息,這人的眸光如此溫柔如此繾綣,只一眼,就能讓人想要永遠的沉醉下去。
之前在腦海里冒出來的那個連楚云笙自己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的猜測這一次又再一次的冒了出來。
她怔怔的站在原地,一時間忘了反應。
而對面的男子卻已經上前一步,不等楚云笙反應過來,抬手便將她攬在了懷里。
旋即,一抹熟悉的幽香瞬間將楚云笙包裹了起來,她的頭抵著他的胸口,感受到他熟悉的溫度,然后聽他用他本來的帶著磁音的嗓音道出了那兩個唇齒留香的字眼:“阿笙……”
只這兩個字,就已經讓楚云笙再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她的眼睛驀地酸澀了起來,淚水直接順著臉頰而下,頃刻間就打濕了他的胸口。
“對不起,我來晚了。”
蘇景鑠抬手緊緊的擁著她,他的雙臂健碩而有力,似是要將她就這樣揉進自己的身體里。
“這些日子讓你受委屈了。”
說著,蘇景鑠動了動腦袋,將他的下巴抵在了楚云笙的脖頸上。
在感受到楚云笙胸口激烈的起伏的時候,蘇景鑠直了直身子,將楚云笙從他的懷里拉了出來,然后抬手認真且心疼的擦拭著她面上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