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素云姑娘也不必擔心因為我而影響到楚王，”梁江沅漸漸的松開了素云的手，她無力道：“我只需要現在騙過趙王一時，等到他撤軍之后洛城安全了，亦或者再晚一點，等到他要用我裝扮成的‘楚姑娘’威脅到楚王的時候，我會自爆身份，所以，你放心。”

她的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了，而且做出了如此犧牲，素云又有什么不放心的，她只是有些心疼眼前這女子。

“我們兩個比起來，我比你更熟悉姑娘，所以，如果我來模仿她的話會更像一點，你好好養病，替代的事情就讓我去做吧。”

素云眸色柔和的看著梁江沅，說話間就要站起身來。

而這一次她依然被梁江沅及時抬手拽住了。

素云驚訝的回眸，就看到此時的她眸子里竟然已經滿是淚意，“素云姑娘，你就答應我吧，楚姑娘現在身體這般虛弱，萬萬少不得你在旁邊照顧，所以如果要在我們兩個人之間選一個的話，那人只能是我，而且，這也是我唯一能為他做的了。”

后面半句梁江沅已經帶著無限的惆悵。

她的眸子落在素云的肩上，似是在看素云，卻又似是透過素云的身子看向更遠處。

見狀，素云動了動喉頭，想說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最終，她道：“我總覺得，你這樣做還有隱情，能告訴我為什么嗎？”

梁江沅那一雙滿是惆悵的眸子騙不了她。

但是素云同她接觸的時間并不長，短短幾日而已，所以并不知道這姑娘心中到底是怎么想的。

此時，她既然要做這樣的打算，素云自然要問個清楚。

而梁江沅在聽到素云的問話之后，眸色一僵，下一瞬，她的面頰上染上了一層紅暈。

不等素云開口，她垂下了眸子，深吸了一口氣，然后似是用盡了平生所有的力氣道：“因為一個人。”

“自我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他就走進了我這里……”

說著，梁江沅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的位置，然后繼續道：“我喜歡他，不是因為他的權勢，因為他的地位，更不是因為他對另外一個人的繾綣深情，只是單純的喜歡，想要留在他身邊，哪怕只要每天能看到他一眼就好，雖然這看起來很卑微，但是從一開始我喜歡上他的那一瞬間起，就注定了我是卑微的那一個。”

聽到她的話，素云的面上露出一抹不敢置信的神情，雖然梁江沅沒有說出那人是誰，但是素云卻隱隱有了猜測。

只是不敢肯定。

她只睜大了眼睛看向梁江沅。

后者似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似得，不等素云開口，梁江沅先道：“我聽說，你是從小就跟在楚王身邊的罷？那么他從小就是這般神彩，這般風華嗎？”

聞言，素云一怔。

果然是蘇景鑠。

她雖然意外，卻又覺得在情理之中，畢竟像君上那般的人物值得這世間所有女子的喜歡。

這其中甚至還有她的那一份。

要知道，當初在知道他心中住進了楚云笙之后，她的痛楚，她的煎熬，她的矛盾并不比面前的梁江沅少。

只是唯一不同的是，她的這份喜歡從來都只敢埋藏在心底，只有在那一日心墻最薄弱并且飲了酒之后才敢對楚云笙袒露。

而梁江沅卻這般勇敢直白的就對她說了起來。

就這一點來，素云覺得自己不如她。

她一時間愣在原地，竟然忘記回答梁江沅的問題。

梁江沅抬眸看向素云，見她神色飄渺，并沒有注意到她，梁江沅又道：“素云姑娘，你可以多給我講講他的事嗎？”

聽到這句話素云這才回過神來，她尷尬的對梁江沅笑了笑道：“雖然我也想同你多講一些君上的事，但是因為我的職責卻不能給你透露太多，我只能說，君上這些年太苦了，幸虧有了楚姑娘，她是他生命中唯一的亮色，我不敢想象如果沒有楚姑娘的話，他的人生會灰白成什么樣子，所以我會用我的一切來守護楚姑娘。”

對于素云的回答梁江沅倒并不意外，畢竟當初蘇景鑠對楚云笙的柔情蜜意都在他的眸子中，她看的真真切切。

而她同素云一樣，因為他的喜歡，所以才更要守護楚云笙。

“這一點我們倒是挺像，”梁江沅苦笑，然后轉頭看向窗口，看著外面瀲滟的天色，她嘆氣道：“所以，與其說我是為了洛城百姓為了大義，倒不如說我是為了他一人。”

他就是她的大義，她的天下。

“素云姑娘，該說的我都說了，絕對沒有半點隱瞞，所以，我希望你可以幫幫我，就當是為了保護楚姑娘，為了全洛城的百姓。”

梁江沅一臉期待的看著素云，生怕素云一個不答應，那她所有的期待都會落空。

而此時的素云根本就沒有理由拒絕，她唯一能想到的拒絕的理由是她來替楚云笙去，卻已經被梁江沅有理有據的駁回，她再找不到理由拒絕她。

所以，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素云長吁了一口氣道：“再等三日，如果秦家軍的援軍沒有來，如果洛城真的到了守不住的那一刻，我幫你。”

聞言，梁江沅面上一喜，但瞬間又染上了一層疑惑，她皺眉看著素云道：“為什么還要再等三日？這洛城的守衛未必能撐得過去，即便能撐得住，傷亡卻已經注定，而即便是撐到了那時候，秦家軍若是沒有趕來的話，那么所有的苦苦支撐和犧牲不都是……”

浪費兩個字還沒有說出來，卻見素云搖了搖頭，然后正色道：“不會白費，因為如果即便你現在虛弱無比的裝扮成姑娘的樣子出城，但以何容狡詐多疑的性子未必會相信，而且，即便他相信了，萬一中途被他發現，在秦家軍趕來洛城之前他都還有時間趕回來繼續為難姑娘，而如果我們拖上來幾日的話拖到實在是走不下去的那一步田地的話，才會打消他的顧慮，而且即便他將你劫走之后發現了被騙，但害怕即將趕來的秦家軍卻也不敢再來洛城。”

這一番話素云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的。

“我知道，用洛城全城百姓的命用作賭注太過無情和狠辣，但是為了姑娘，我不怕背負千古罪名，如果上天要懲罰的話，也請都懲罰到我身上，為了姑娘，生死無畏。”

說這一番話的時候，素云眸子里閃爍著堅韌的光芒，語氣也篤定的很，讓人生不出絲毫的抗拒。

梁江沅驚訝的看著素云，眸子里帶著欽佩：“素云姑娘……”

聞言，素云垂眸看向梁江沅，等著她的后文，然而她卻低下了頭。

在素云的眸子的注視下，她才慢悠悠的抬起頭來，這時候她的眸子里已經蓄滿了淚水，然而她的嘴角卻掛著一抹笑意道：“我真羨慕楚姑娘。”

羨慕她能有蘇景鑠那般完整的愛，羨慕她有這么多人甘愿為她出生入死，而她雖然只是一個縣丞之女，但是從小作為爹爹的掌上明珠，被捧在手心里疼著的人，此時跟楚云笙比起來，她頓時覺得自己好像什么都沒有。

聞言，素云心底一松，面上也不由得帶上了幾分笑意，她抬手攙扶著梁江沅躺下休息，一邊為她掖好被角，一邊囑咐道：“既然我們已經達成了共識，那么這幾日你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切不可以等計劃實施之前就拖垮了自己，我等下還是讓丫頭送些藥來，你乖乖喝下。”

這一次梁江沅沒有拒絕，她捏了捏素云的手，然后點了點頭。

素云還是寫下了一張方子交給了梁江沅的丫頭，這才回了楚云笙所住的院子。

彼時日頭偏西，將近黃昏，楚云笙今天才醒來，精神卻好的很，硬要讓藍衣攙扶著到院子里看夕陽。

等素云走進院子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她依偎在藍衣的肩頭坐在院子里的桂花樹下，人美如畫。

雖然因為生病她的面色蒼白如紙，但卻難掩那一雙靈動的眸子所散發的絕代風華。

素云走了過去，在楚云笙身邊坐了下來。

楚云笙正看著天際的夕陽出神，等到素云坐下來她才回過神來，只一眼，她就察覺到了素云的異樣。

“怎么了？”

楚云笙雖然聲音沙啞，但卻還是看著素云認真的開口道：“出什么事了嗎？”

聞言，素云連忙笑著搖頭道：“沒有，姑娘放心，只是這兩日天氣變幻無常，我有些著涼，就覺得疲倦的緊。”

她的眸子里一片平靜和從容。

然而，在那一雙如入化境的演技下，是她那一顆不知所措的心。

日頭就要下去了，再晚一點趙軍就要發動對洛城的攻擊，那時候廝殺聲震天，怎么也不可能再瞞過楚云笙。

那時候，她又該如何同楚云笙解釋呢？

還有，一想到梁江沅那邊，素云就有些惋惜。

也許只是因為對梁江沅這般風華正茂的女子的惋惜，也許，這里面還夾雜著一種同病相憐之人的惺惺相惜。

而梁江沅的計劃她是萬萬不能告訴楚云笙的，因為她知道依照楚云笙的性子如果知道了這一切的話，是絕對不會讓任何人為了她而去送死的。

但是，這么大的事情她遲早會知道，到時候會不會怨她？

素云有些頭疼，也有些疲憊。

是身心疲憊。

而不知道內情的楚云笙看在眼里，卻只當她真的是因為著了涼，所以也沒有多想，便叫她去休息。

一旁的藍衣雖然不知道素云剛剛出去這一圈到底發生了什么，但因為她了解外面的局勢，所以看到此時素云的表情，她也越發的不安起來。

同素云一樣，她也不知道該如何向楚云笙隱瞞下去。

“桂花就要謝了吧。”

見素云執意不肯回房休息，楚云笙只得轉過頭去，看向庭院里飄著濃郁桂花香的桂樹。

天色已經漸漸晚了，院子里也已經起了一層涼意，楚云笙打了一個冷顫，道：“不知道阿鑠現在怎么樣了？”

他們分別的時候，桂花正盛，不過才這幾日，這院子里的桂花卻已經落了滿地。

一時間，還病著的楚云笙不由得生出了幾分滄桑感來。

說完這兩句話，卻遲遲沒有得到身后兩人的回應，楚云笙下意識的轉過頭來，才發現素云和藍衣兩人都有些走神。

從認識她們這么久，楚云笙還是第一次見到她們這般不在狀態的樣子。

當即，她心里一緊，驀地想起她才醒來走出房間來到院子里的時候看到的這里的幾個負責灑掃的丫頭眉宇間都帶著緊張和惶恐。

但她們在對她行了禮之后就迅速的退了下去，讓楚云笙產生一種自己仿佛是洪水猛獸的錯覺來。

后來想著可能是因為自己的身份讓她們感到不自然，所以也就沒有多想。

而如今，看藍衣和素云的表情，再結合之前自己看到的那些丫頭的神情，楚云笙的心里突然升起一種不好的預感來。

女人的直覺向來都是很準的。

不等楚云笙開口詢問，卻已經聽見了不遠處的轟鳴聲。

聲勢之大直讓人有一種地動山搖的錯覺。

楚云笙一驚，也顧不得想其他，直接轉過頭來看向一旁的素云道：“怎么了？”

聞言，素云面色一沉，心知對于趙軍攻城的消息再瞞不下去。

她抬眸看了一眼旁邊的藍衣，最后轉過眸子落到楚云笙的眼底道：“何容帶兵來了。”

她的聲音淡淡的，但是僅僅這幾個字所代表的意思卻足以將楚云笙擊潰在這里。

她一愣，似是沒有反應過來似得，“你說什么？”

聞言，素云又重復了一遍：“趙王率軍圍住了洛城，現在應是正式發起了攻擊。”

說到這里，素云見楚云笙面色蒼白如紙，她心里一疼，連忙上前捏了捏楚云笙的掌心道：“姑娘千萬別擔心，洛城的戰力加起來也一萬有余，而且我們是守城，要容易的許多，所以應該可以支撐一些時日，而且在幾日前我們就已經給秦夫人送了信，相信再堅持幾日秦夫人就會率領秦家軍同洛城里應外合擊潰趙軍。”

聽到素云的這一番話，楚云笙剛剛那一顆提起來的心這才稍稍放下。

而不等她長出一口氣，卻看到院子外跑來一道急促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