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就自認為,愛就一個字,絕不輕易說,也不要隨便接納。
顧西周當然也知道了她生活的艱辛和難處,許多次,他都想告訴她,她的學費和生活費,他愿意承擔。但每每鼓足了勇氣,話到唇邊,又兀自咽下。
他喜歡她,但不想唐突,只怕傷著她。
此后,只要她出現在夜市上,他必然像個保鏢,在周圍游蕩。收攤后,他跟在她身后護送她回校,并且裝模作樣地說:“我只是路過。”
一天路過,兩天路過,天天都路過。
她并不揭穿他。
他守著她,那樣細致入微。
如若他是清白男生,她定然會心動不已。可是,傳聞中,他是富家子弟,學業荒廢,游手好閑,女朋友多得像超市里的可樂,一打一打地擺著。
就為這,她把自己的心動,悄悄扼殺在了萌芽中。
他買她的鞋子,想全部買下,可是,她不答應,她是那種有自尊的一個女孩子。
她說:“謝謝你,我不需要憐憫。”
那好吧,批發不成,那就零買吧,我隔三差五地買一雙,她總不能拒絕吧——他想。
于是——
男式的,他只買四十三碼,留給自己穿。那樣的雜牌子,地攤貨,他以前根本就是不屑一顧的,但因為是她賣的,他便感覺不一樣了,而且穿起來覺得非常的親切。
而女式的鞋碼,只要她有的,他都買過。
她問:“你送女朋友啊?”
他紅了臉,點點頭,很尷尬的樣子。
他著實尷尬,就他的那些女朋友怎么會穿這樣的鞋?但是若說買了堆在床底下,她自然是不肯再賣給他了,他只能說是買來送人。
果然是情場浪子,鞋碼大大小小,自然是送了不少的女孩子!她看著他,只是笑。笑著笑著,眼圈就紅了。
他慌了,忙問:“你怎么了?”
她笑笑說:“沒什么,風太大了,吹得眼睛疼。”
很快大四到了,這些想著即將畢業的畢業生們心都開始凌亂了……醉酒是常事。
他本海量,可那個周末,他念著她,只兩杯酒,便蒙了眼睛……當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因為十天后,他就要去國外了,若是這樣繼續掖著藏著,恐怕這一生他都沒有表白的機會了。
搖搖晃晃地,他來到了那學校女生宿舍樓下,借著酒勁,想要大聲喊她的名字,說喜歡她。
他發誓,無論如何也要向她表明心跡了——告訴她,她若不接受,他心甘情愿地退場;若她接受,他就算拋掉一切也要陪著她。
可是,鬼使神差的,他居然就沒有喊出聲來。
他沒有喊出口,是因為他看見她正在拐角處,跟一個男生說話,兩人靠的很近,樣子很親密。
好像是出于激動吧,她站立不穩,被那男生拉了一把,也沒有掙扎,靠在人家肩上,嚶嚶地哭了。
剎那過后,兩個人就一前一后,從他身邊急急地過去了。
她竟然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那一刻,他的酒,一下子就醒了。
怪不得她對他一直客氣而疏遠,原來她早已心有所屬。
他哪里會想到,那個男生其實是她的鄰居哥哥,他跑來是告訴她,他們的母親暈倒了,剛剛被鄰居送進了醫院。
離開母校時,他送了她一個筆記本,封面上印著櫻花,說是留著紀念。
……
她的心竟然莫名地砰砰跳,她以為他會在里面寫下一些綿綿的情話,畢竟她對他還是有好感的。可是令她失望的是,里面沒有只言片語,只夾了一千塊錢。
他給她錢,不給她愛。
他對她的好,只是出于憐憫?!
這樣一想,她便有些恨了,但她也沒有恨到要將錢撕碎的地步,因為她急需用錢。
她對他說:“這錢算我借你的,你留個地址給我,將來我一定還你!”
他什么也沒說,扭頭就走了。
到了藥店里,她從筆記本里抽出一張錢來,為母親買藥。藥店的小姑娘將錢舉到眼前,瞇著眼睛驗真偽,之后竟然莫名地嘆息了一聲——“哎。”
“哎”?
什么意思?
她有些不耐煩地說:“放心吧,不是假的,快點找零吧。”
錢沒有用完,她也盡量沒用完了,因為那是借他的,所以還剩下兩張,她夾在了那個櫻花筆記本里,她想,她會找機會湊夠一千元還給他的。
……
可是她媽媽到底還是去了,無論她想盡了一切辦法想要挽留媽媽,可是媽媽最終還是去了,拋下了她和妹妹……
因為要還債,她賣掉了老房子。
要搬家了,她整理了一下小書柜,把該帶的書帶上,把該處理的書處理掉,賣給外面的收荒匠,兩毛錢一斤,好可惜啊!可是她也無力全都帶走啊。
這個筆記本帶上嗎?哎,這是他留給她的唯一一件禮物,我怎么能不帶上呢?一定要帶上的!
再翻翻筆記本吧,她笑了——呵呵,里面還夾著兩張百元大鈔,這是他送與她的。
別的男孩子送女孩子禮物一般都是送花、送布偶玩具、送衣服飾品等,他居然送給她錢——哈哈——
是不是有點好笑?
是的,她笑,她笑,她笑……
可是為什么笑著笑著就把眼淚笑出來了呢?還有一些心痛的感覺在蔓延……在蔓延……
咦——
這錢上怎么有字呢?
真的有字,在錢的一個邊角上,有個小小的手寫的字——愛。
這什么情況?
她再換另一張錢看看,依舊是在錢的一個邊角上,有個小小的手寫的字——你。
“愛你”——
天啦!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那些用出去的鈔票上一定還有一個“我”字,那么……
那些鈔票上……
我愛你!
難怪藥店的小妹會念叨出一字“哎”,原來是“愛”!
多么的觸目驚心,多么的晴天霹靂……一切都晚了,都散了……散了散了散了散了……
什么時候她的淚已成長河。
……
“還愛不愛我?還愛不愛我?我搖頭,愛你又如何,你又看不見,你又聽不見,紅塵中我們已是相去甚遠。
是啊,迷藏捉到這個地步,也不知捉的是誰?躲得又是誰?黃粱一夢,窗外東方又大白。
時間宛如一口鐘,一種騙局。過去的都過去了,惟留下我的相思,如風般滑過歲月的刻痕,抽打著我的靈魂……”
她在日記中寫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