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相宜之前與蔡副總、王繼林等人根本不認識,更別說有什么交情了。
他雖然是岳江市主管工商企業的主要領導,可不可能管到外地企業駐岳江市的辦事處這么低的層次。是蔡副總找了無數的人、找了無數的領導才求到他鄭相宜頭上。
看在那些熟人朋友的面子上,鄭相宜才屈尊到這個小小的辦事處來看看,參加了掛牌典禮,也來參加這次宴會。
但現在郭藝卻將這個辦事處的對手喊過來,這可是一種打擂臺的意味,說得不好聽就是在利用他鄭相宜,是在給鄭相宜出難題,甚至是在逼他鄭相宜選擇:你是支持龍江廣宇電池廠還是支持華康公司。
鄭相宜確實有想巴結郭家的心思,但在沒有能巴結上的把握之前,他是不可能得罪另一個的,不可能輕易得罪那些拜托他的朋友和熟人。再說,你郭藝只是聯系其家人的橋梁,在家族中顯然是不可能做主的,目前這件事肯定是郭藝耍小孩子脾氣,在替朋友出面。如果鄭相宜得罪其他人來滿足這個小女孩的愿望,從郭家人嘴里也未必能得到什么好評價,或許得到的反而是郭家人一句“你一個高級干部怎么跟著一個小孩子瞎鬧?”的評語。
這句評語可不是好東西,絕對對自己不利。
所以,他的目光看向郭藝和彭華鼎,等待他們兩人的解釋。
這個時候彭華鼎也覺得自己和郭藝有點過分,在人家開業慶典上公開挖墻角。等于就是啪啪啪的打臉。人家忍心再好,再顧忌鄭副市長的權威。也會反擊一下。俗話說斷人財路就如殺人父母,誰能忍?
聽了蔡副總的話,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沒有說話。
郭藝卻鎮定地說道:“鄭叔,你是不是覺得我郭藝年幼不懂事?在他們這么喜慶的日子里前來搗亂?”
鄭相宜一愣,笑呵呵地說道:“沒有,沒有,我知道你最聰明最懂事了。剛才你也沒有說什么過分的話啊。你說的話非常得體,怎么說搗亂呢?你應該不是無理取鬧的人,這一點鄭叔我知道。”
說“應該”而不是說“肯定”,那就是意味著他等待郭藝的進一步解釋。
郭藝笑了笑,說道:“如果不是那個姓王的辦事處主任到處炫耀說今天他們請了鄭叔你參加慶典,不在我們面前說什么我們吃不起岳江大酒店的飯菜,不是他當面譏笑我們。說我們只可以在遠處看看你的背影,只能遠遠地聞聞你的仙氣,我們也不會生氣。他剛才還在走廊說什么讓華康公司的辦事處在岳江市活不下去,保證讓小彭他的辦事處在岳江市和周圍拿不到一個訂單,你說氣不氣人?
你們龍江廣宇電池廠今天掛牌舉辦慶典是好事,我們承認。但小彭今天在岳江大酒店慶祝一下升職,幾個朋友聚一聚就不是好事?就任憑你姓王的埋汰?真是豈有此理!他不就是為了多賺一些錢而從華康公司跳槽的嗎?自己走了,也帶著那幾個業務員走了,帶走了所有業務,華康公司看在過去的情分上。看在與龍江廣宇電池廠是兄弟企業的面子上,不跟他計較。他卻這樣得寸進尺,實在氣人,我看不過。
鄭叔你說一句公道話,現在的經濟是市場經濟,企業相互之間的競爭是不是靠產品價格、產品質量和服務態度?大家都是在岳江市,都是銷售蓄電池,他們用得著這么咄咄逼人,用得著侮辱人嗎?鄭叔你是政府的領導,又不是單單某個企業的保護神,他們能請你過來參加慶典,我們是不是也能敬你一杯酒?是不是也能請你為其他企業幫幫忙?政府對所有合法經營的企業都應該一視同仁嘛,是不?所以我們就只好不請自來,讓某些人看看,小彭一樣可以跟市長握手,一樣可以敬市長的酒。”
聽了郭藝的話,鄭相宜的臉一下陰了下來,看著蔡副總問道:“你們這個辦事處的主任叫什么名字?原來是華康公司的?”
這話表面聽沒什么,領導了解情況嗎?但在此時此地問出來,就有點不同的意味,所有人聽出鄭相宜的話里不但有譏諷,也有怒氣。
蔡副總心里把王繼林的祖宗十八代都罵了一遍,嘴里期期艾艾地說道:“他叫王繼林,原來確實是華康公司的。……,鄭市長,這事肯定有誤會,可能是小郭她聽錯……”
郭藝冷笑道:“如果你不相信,我們可以找走廊上的服務員對質一下。”
蔡副總連忙說道:“是,是,可能是今天看到客人多,他有點高興過頭了。”
鄭相宜點了點頭,板著的臉突然松開,還笑了笑,對蔡副總說道:“這個倒是有可能,看到這么多客戶都被他拉了過來,心里自然高興,一高興就有點得意忘形。……,蔡總,今天是你們公司的大喜事,出了小狀況是難免的。我們也向你們表示了祝賀,祝愿你們公司生意興隆,前途似錦。
而華康公司駐岳江市的辦事處今天也是大喜事,新的領導履新,也是新的開端,在這里吃了飯,喝了酒,我們也該去他們辦事處喝杯酒,聊聊天。今后蔡總你們有什么事要找政府的,就找我,只要你們要求正當,只要在我的職權范圍內,我一定幫你們解決。”
說著,他對姓蕭的男子說道:“蕭總,我們也到華康公司那里轉一轉?隨便考察考察他們?”
蕭總連忙站起來,說道:“好。華康公司可是我們的老朋友了,他們可是我們長期的供應商,早就想去看看,進就跟在鄭市長后面狐假虎威一番,考察考察,呵呵。”
蔡副總一聽急了,連忙說道:“鄭市長,各位領導,要過去也不急在一時啊,你們看,菜還沒有上齊呢……”
鄭相宜一邊站起來一邊搖了搖手,說道:“蔡副總,你們太客氣,這么多菜哪里能吃完。現在上級可是三令五申,工作時間不能喝酒,雖然今天我不上班,但代表的也是政府部門的形象,喝酒方面只能意思意思了。這可是看在龍江廣宇電池廠在我們岳江市投資、發展,又考慮到中國國情,只好違例喝一點。
我在你們這里喝了酒,等下在華康公司那邊多少也得喝一杯,再在這里喝,被人看見了,我可擔當不起啊。老百姓還不罵我就知道大吃大喝嗎?你們忙,你們忙。”
說到這里,他一邊往外走一邊對彭華鼎笑道:“小彭,帶路吧。我們去你們公司去考察,你們會不會手忙腳亂,呵呵。”
看著鄭相宜副市長和幾個重要客戶跟著彭華鼎和郭藝說笑著從這里離開,王繼林臉色一下變得蒼白,他顧不上再敬其他客戶的酒了,而是慌忙跑進那個包廂,對著蔡副總大聲問道:“蔡總,蔡總,怎么會這樣?”
蔡副總將門狠狠地關上,低聲吼道:“我他媽的還想問你呢,怎么會這樣?你告訴我,告訴我!你跟那個彭華鼎到底結了什么仇?嗯!”
這個包廂里的人只剩下兩個客戶,他們此時也是坐立不安,猶豫著是走還是留。
王繼林瞪大眼睛看著發怒的蔡副總,結結巴巴地說道:“問我,怎么問我,我都不知道啊。我……我沒有得罪彭華鼎吧?”
不過,他最后的話顯然很虛,聲音越來越小,心里也在猜測彭華鼎到底有什么背景。
蔡副總已經發飆了,就沒有了顧忌,怒道:“還不是你狗日的吹牛,激怒了彭華鼎他們。另外的人看不過他受委屈,就替他來找面子了。”
王繼林狐疑地問道:“吹牛?我吹什么牛了?”
蔡副總一聽,也以為王繼林是被冤枉了,以為郭藝、彭華鼎玩了花招,如果是這樣,等下還可再找找那些幫他請來鄭相宜的人,給他們解釋一下,消除誤會,至少把鄭相宜心里不好的印象給改善一下。
于是,他耐下性子問道:“剛才那個女子說你打電話給姓彭的小子了,就是華康公司岳江辦事處的新主任,說你譏笑他們沒資格在岳江大酒店吃飯,說你說了鄭市長被我們請來,他們只能看看影子,說你當著眾人的……”
王繼林腦子里轟的一下,臉色一下變得灰敗,嘴里喃喃地說道:“是那個女孩說的?我……我……”
看到王繼林的神態,就是豬都知道王繼林是不是說了。
不但蔡副總勃然大怒,剩下的那兩個客戶也起身了,訕笑著離開,豪華包廂里就剩下了蔡副總、王繼林和兩個站在旁邊的女服務員。
兩個女服務員也是面面相覷,可憐地看著王繼林。
在彭華鼎他們的包廂里卻發生著與這里氣氛完全相反的另一幕。
剛進來的鄭相宜與舒瑤握手的時候,鄭相宜心里還在想這個女孩似乎臉熟,到底是誰家的孩子,不想舒瑤已經喊了一聲鄭伯伯,說上星期五在省城才見過面的,怎么就記不起來了。
她笑道:“看來是小侄女不禮貌,沒有經常拜訪。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