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會覺得吳道明死了就是終結，甚至只能說是開始。未知的恐懼最讓人無所適從，潛藏在心裡的不安和長久以來的隱憂瞬間被引爆，從心底裡蔓延開來。

恐慌的情緒在空氣中滋生和蔓延，儘管這裡沒有一個是平庸膽小之輩，然而面對猶如死神鐮刀的威脅，卻沒有人可以安然自若。

王安。

最重要的是這一個名字，讓人根本沒有足夠的自信和底氣去對抗，第一瞬間安慰似地想到王安已經(jīng)死去，但是如果這是王安生前的安排，這種可能性馬上讓人心底裡的僥倖變得虛弱無力。

果然，王安不會就那麼任人宰割般地死去，作爲跟隨王安創(chuàng)業(yè)的元老，這裡沒有人會對王安的死毫無懷疑，其中牽涉到的鬥爭，就算是荔枝園會議的參與者也無力涉及。他們絕大部分只能在荔枝園發(fā)出王安自殺的公告後，默默地選擇站隊。

“我就知道，當初王安死的太安靜了，完全不像他！”嚴雨閒額角的青筋鼓起，扭頭看著秦靖。

吳道明的頭顱撞的稀爛，大半個腦袋的頭骨破碎飛濺，腦漿流淌一地，死狀慘不忍睹。嚴雨閒不禁想起去年清明節(jié)時的車禍，如果自己出車禍時不是秦眉嫵命令人撞車救自己，自己只怕已經(jīng)成了“下一個”的其中一個。

想起這件事情，嚴雨閒倒是肯定至少不是秦眉嫵在主持這一切。

“別先亂了陣腳。”秦靖明白嚴雨閒的意思，秦靖知道嚴雨閒上次的車禍是周理弄出來的，但是不需要上次的車禍，眼前的這一切也足以說明就算不是王安死前的安排，也一定有人在暗中作祟。

死屍尚且不說，吳道明爲何突然發(fā)瘋自殺，這裡就疑點重重。秦靖不由自主地想起周理的手段，上次嚴雨閒出現(xiàn)幻覺不就是周理弄出來的？吳道明剛纔的狀況明顯屬於精神失控，那種忽然爆發(fā)出來的不符合年紀的力量，應該也和藥物有關，類似某些運動員服用的激素，只不過效果更加強烈而無法控制。

秦靖環(huán)視著四周，眼神和林之言對上，吳道明就死在林之言身前不遠處，很顯然吳道明的情形讓林之言都來不及阻止。

林之言朝著秦靖點了點頭，又看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正壓抑著什麼情緒而顯得神情激動的秦眉嫵。

“我去叫人收拾下……”陳青羽深吸了一口氣說道。他只想離開這裡，如果這是王安死前的安排，自己定然不會是“下一個”，可是誰說得清楚？秦眉嫵和秦靖的交接表面上風平浪靜，可是有沒有人藉機做點什麼卻不得而知，陳青羽可不想陷入其中。

“等等……現(xiàn)在誰也不能離開。”林之言厲喝一聲，阻止了陳青羽離開，對秦眉嫵說道：“夫人，請讓我來處置。”

秦眉嫵這時候才忽然捂住胸口，難受地皺起了眉頭，似乎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雙手有些發(fā)抖，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拉著秦桑子退到了秦靖和嚴雨閒身後。

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女人，沒有經(jīng)歷過真正血腥的場面，這樣怯弱而顯得失去了主見的反應也在意料之中，相比較起秦楠的尖叫，秦眉嫵至少顯得冷靜的多。

注意力從秦眉嫵身上轉移，所有人都意識到了林之言這句話中的意思，吳道明的死，絕不是他自己發(fā)瘋，而是一次謀殺，說不定兇手就在這羣人中。

都不是蠢人，這個念頭隨著林之言的聲音落下後浮現(xiàn)在所有人腦海裡。

聚攏在一起的人羣瞬間分散開來，各自警惕地打量著對方。

細碎的腳步聲響起，腳步挪動著，三三兩兩的人羣在地下室裡分開，形成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圈子，各自和自己認爲絕對不可能是謀殺者的同伴站在一起，也有幾個似乎反應稍慢而站在原地，或者是誰也不相信的人。

江彬遲疑了一下，走向了北美事務部的鄔雲(yún)，鄔雲(yún)身邊還站著數(shù)據(jù)中心主任流小言，安秀建設總工程師陳真。

鄔雲(yún)看著江彬走了過來，同樣遲疑了一下，和身旁的流小言和陳真對望了一眼，沒有排斥江彬的意思。

如同秦桑子瞧不起江彬的理由一樣，鄔雲(yún)沒有瞧不起江彬，但是不認爲江彬有殺死吳道明的理由，更沒有這樣無聲無息毫不暴露的能耐……這裡可是荔枝園。

“我有一臺保時捷的拖拉機……想不想玩玩？”江彬壓低聲音說道。

“好，找個時間看看。”鄔雲(yún)點了點頭，他明白江彬的意思，江彬只是想找個時間和鄔雲(yún)聊聊。江彬是嚴系干將，鄔雲(yún)在北美和嚴雨閒配合不錯，至於江彬爲什麼在這種時候示意親近，鄔雲(yún)卻不得而知了。

流小言依然臉色煞白，旁邊的陳真看著鄔雲(yún)和江彬說話，陰沉著臉沒有說什麼。

這時候林之言掏出了電話，讓傭人們陪伴好在休息室等候的家屬們，然後命令一批保安來到小樓待命。

“諸位，林某作爲安全部門的主要負責人，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責無旁貸。事後林某會向秦先生和夫人道歉，並且配合調查，但是現(xiàn)在請諸位配合下林某……”林之言臉色陰沉如水，“林某無意要羈押各位在此，請經(jīng)過全身檢查，錄音攝像後再離開。在荔枝園方面未發(fā)表正式說明之前，請對外界保持沉默。夫人？”

林之言轉身詢問秦眉嫵。

秦眉嫵按捺住胸中猶如波濤翻滾的許多心思，微微點了點頭，相比起吳道明的死，秦眉嫵更關心牆壁上的字和那具屍體。

吳道明看上去死的莫名其妙，但是秦眉嫵心中有數(shù)。只是吳道明死的時節(jié)巧妙，引發(fā)了一些駭然的效果，牆壁上的那些字到底是留下來的，那具屍體又是誰，秦眉嫵卻無從得知。

“林叔……現(xiàn)在是不是應該先讓大家離開這裡？只要不離開小樓就可以了。”秦靖對林之言說道，卻並沒有再像剛纔一樣以掌控全局的姿態(tài)發(fā)話。當林之言是荔枝園會議的參與者，安秀商社全球網(wǎng)絡數(shù)據(jù)安全中心以及安全事務部部長的身份時，秦靖當然可以發(fā)號施令。但是現(xiàn)在林之言只是以荔枝園大管家的身份在主持這次事件時，秦靖就沒有理由自作主張了……最重要的是林之言似乎並不認爲秦靖懂得如何處理現(xiàn)在的情況。

林之言神情肅然地點了點頭，“我已經(jīng)通知趙局長了，等趙局長來了以後，大家就可以先一步離開了。”

上海市公安局長是由市委常委兼任，趙康劭本身和荔枝園以及安秀商社來往並不頻繁，但是趙康劭和嚴家其實關係緊密……最重要的一點是吳道明的身份，復旦大學的校長，可也是堂堂正正的副部級，吳道明死在這裡，別說驚動趙康劭，就算是上海市委書記親自過問也是應該的。

一個普通的副部級官員自殺了，或者會引起官場地震，但在社會上的影響力完全可以控制乃至淡化。但是一名桃李滿天下的大學校長莫名其妙地死了，不是那麼容易消除影響的。這種情況無論是捂蓋子還是怎麼樣處理，第一時間通知趙康劭毫無疑問是最爲明智，否則接下來的失態(tài)發(fā)展絕對不是荔枝園單方面能夠控制得了。

“你給爺爺打電話吧，我也給我爸打個電話。”嚴雨閒站在林之言身後，在這種時候，保鏢無法進來，在長輩眼裡本事神乎其神的林之言顯然最讓人有安全感。

吳道明死在這裡，這件事情已經(jīng)不是秦靖和嚴雨閒，再加上秦眉嫵幾個小輩能夠處理得了，必須馬上通知秦徵儀和秦牧南，嚴雨閒也打算馬上告訴父親嚴平西。

吳道明的影響力集中在學術界和知識分子中，吳道明本身就是秦徵儀的學生，秦徵儀和秦牧南必須出面。至於一位副部級大學校長的死，牽涉到的一些官場上的動盪，就必須讓嚴平西來處理了。

嚴平西現(xiàn)在主持商務部，但是原來也擔任過上海市市委副書記，如何處理這件事情必須讓他和趙康劭先溝通才行。

秦靖，嚴雨閒和林之言的安排，處理，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讓喧囂而略顯混亂的局面安靜了許多。秦桑子解開了自己的和服腰帶，展開，自顧自地走過去撲在了失去了大半個頭顱的吳道明腦袋上。

“臉都沒了……正好你也沒臉見姐夫，倒是個不錯的選擇。”秦桑子小聲說道，回過頭來，發(fā)現(xiàn)依然驚怯的姐姐，從林之言背後投射過來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卻是毫無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