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焰和林修平都清楚林震的性格,知道林震不會放棄追殺自己,但他們并不慌張。
武界很大,天帝城很大,就算林震實力再強,想要從數以百億計的人當中找出自己,就已經十分困難了,更何況此刻他們都還化裝過了。
翻越了湖陽城東邊的大山,父子倆小心前行,一路盡量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終于順利通過了天帝城城門口的關卡,再次秘密回到了天帝城。
只不過這一次,他們并非為報仇而來。
林修平聽說兒子找了葉熙兒作人生伴侶,在得知葉熙兒的具體情況后,并沒有因為葉熙兒比兒子林焰大了九歲,沒有因為葉熙兒還是少婦的事實,而對葉熙兒有任何嫌棄,對兒子林焰有任何不滿。
他只是真心替兒子高興。
見慣了風風雨雨,他明白兩個人的相愛,不必去在乎那些世俗的眼光。
而兩個人如果真的能夠做到這一步,那就代表他們彼此是真的相愛,他自然只為為兒子和葉熙兒送上祝福。
更何況,男人擁有三妻四妾很正常,他還聽說兒子林焰喜歡上了瀟水城一個大門派內的出色女弟子梅降雪,所以,只要兒子能夠處理好感情上的事情,不會在真愛的女人之間產生矛盾,他甚至盼望兒子身邊的女人越多越好。
而林焰見到父親如此深明大義,不禁感慨自己是真的有一位真心疼愛自己的父親。
父子倆的關系,在這幾日中再次加深,多年未見并沒有讓他們出現隔閡,他們還是和最初一樣。
上靜航齋,是林焰讓幾個年輕道姑通報的。
不一會兒,靜慈師太便帶著葉熙兒走了出來。
謝過這段時間靜慈師太對葉熙兒的照顧后,林焰馬上和父親、葉熙兒離開了靜航齋。
林焰不想給靜航齋帶去任何可能的隱患和災難。
找了一家不引人注目的小旅館后,三人坐在了一塊。
林焰隱瞞了營救父親過程中諸多兇險的細節,只是簡短地對葉熙兒說這就是他的父親。
葉熙兒容易害羞的特點不可能輕易改變,更何況現在是在見到了心上人的父親之后。
葉熙兒的一張俊臉立即變得通紅一片,想了想,還是輕聲稱呼林修平為“伯父”。
“熙兒姑娘吧,呵呵,在我面前不用這么客氣,算起來,雖然你和林焰還沒有操辦婚事,但我就以林焰父親的身份在這表個態,只要你愿意,從此你就是我林家的兒媳婦了,哈哈!”
林修平的大度、寬容無疑消減了葉熙兒很多的不安。
同時,葉熙兒更是覺得心中比吃了蜜還要甜。
她以前就擔心過如果和林焰走到了一塊,不但要面臨別人的風言風語,也要面臨林焰家人異樣的眼光,所以那時候她總是不敢存太多的奢望,只希望能夠和林焰平靜生活在一起就足夠了,至于什么享受戀人之間的愛情甜蜜,和林焰擁有一場美妙的婚禮,等等,她想都不敢想。
可先是林焰讓她重新享受和體會到了戀愛的甜蜜,而現在又是林焰的父親讓她打消了許多的不安。
她甚至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因為林焰的父親說,只要她愿意,她就是林家的兒媳婦!
一瞬間,她激動,她感動,甚至還沒有從驚喜中清醒過來。
“熙兒。”見到葉熙兒發愣,林焰笑著捅了捅葉熙兒的胳膊。
“啊?”
葉熙兒這才恍然大悟,反應過來。
林修平呵呵笑道:“熙兒姑娘,如果你愿意和我兒子成家,婚禮我們肯定會辦,至于現在,我都迫不及待想聽到你叫我一聲父親了,呵呵。”
葉熙兒的俏臉更加紅了,羞赧地低下了頭。
但隨后,葉熙兒卻看著林修平,輕輕點了點頭,然后站起身恭敬地朝林修平行了一禮,輕聲說道:“熙兒見過父親。”
說完時,葉熙兒都窘得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了。
“好,好好好,兒媳婦啊,不要害羞,坐,快坐!”林修平的臉上如沐春風,顯得十分的開心。
房間內,充滿了愉快的氣氛。
第二天,三人離開了旅館,朝天帝城的出口走去。
三人計劃好了,決定離開天帝城,去武界最南端的瀟水城。
對于林修平而言,自知時日無多,但只要能夠和兒子林焰在一起,他就會覺得如今還活著的日子,其實都已經是賺來的了。
而對于葉熙兒來說,雖然離開了她自小到大生活著的地方,要去往另一個陌生的地方,但正如她自己說的那樣,只要有林焰的地方,就是她葉熙兒的家,所以林焰到哪,她就到哪,甘之如飴,無怨無悔。
利用棗紅色令牌作為通關憑證后,三人順利出了天帝城。
林焰明白至少今后一段時間,是很難再回來到天帝城了。
林家,現在看來依然是他的家,他需要討回公道的對象,不是整個林家,而只是林家內的某一個人,所以,他明白他依然是林家的族人,而對家族的感情,也逐漸在找回,在一點一點
加深。
“林震老匹夫,總有一天我會以對手的身份出現在你的面前,殺了你,為我們遭遇到的不幸討回一個公道!”
林焰心中這樣說道,隨即毅然決然地朝前走去。
瀟水城離天帝城太遠,一路御空飛行顯然不現實,加上林修平由于生機消逝嚴重,衰老速度很快,更架不住長途奔波之苦,所以三人干脆就將去瀟水城的行程當做了一次機會難得的旅行。
一南一北兩個大城之間還有著十幾個城,幾乎是沒經過一個城,林焰便會去所在城池的深山中獵殺部分兇獸,用兇獸的內丹來換取旅行的費用。
這樣,不僅旅途之中的美好風光都欣賞到了,而且衣食無憂。
約莫兩個月之后,時間到了金秋十月,三人終于到達了通往瀟水城的官道上。
“焰兒,十三年前你和辛管家就是在這兒遭遇了最后一批冷血騎士?”林修平站在空蕩蕩的官道上,看著官道兩旁繁花落盡只剩下遍枝樹葉在隨風微擺的梨樹、桃樹,心中發澀,喉嚨堵得難受。
林焰心中同樣難受。
他始終無法忘記十三年前官道上發生的那一幕,無法忘掉辛管家躺在血泊中,斷斷續續和他說完的最后一句話。
“小少爺,我們終于從天帝城出來了,只是,老奴不能再陪在少爺身邊,少爺,您要好好地,活下去。”
直到死之前,辛管家依然在擔心他的安危,而對自己全然不顧!
最終,辛管家含笑躺在了他的懷中。
七歲的他用小木棍,用身上那把捅死冷血騎士的銀色小劍,用手,艱難地在官道一側,滿枝頭梨花、桃花恣意綻放的梨樹、桃樹旁邊挖了一個洞,含淚將辛管家埋葬下去。
一晃,十三年過去了,他第三次來到了這兒。
第二次來時,是他被一個老賬房先生救下、帶入瀟水城青陽鎮夏家之后的第二個年頭。
可那一次,他就遺憾地發現當年那個小小的無名墳塋,再也無法找到了!
辛管家,這個付出了自己性命只為換得他平安、讓他活下去的老人,他卻再無法在繁華盛開的時節,來探望、來祭拜了!
這是第三次來到官道上。
林焰依舊不死心,沿著一旁的梨樹、桃樹仔細找尋,希望可以找到那個小小的墳塋,但最終,失望還是寫滿了他的整張臉。
父子倆迎著樹葉被風吹動的婆娑聲,久久佇立著,沒有言語。
一旁的葉熙兒靜靜看著,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
風,嗚嗚地呼嘯而過,似乎在訴說著什么。
良久,林修平才開口,說道:“辛管家是一位好人啊,真正的好人,大恩人。”
說罷,林修平迎著風抹了一把臉,手上沾到的,全是淚水。
林焰點點頭,喃喃自語道:“沒有辛管家的犧牲,也就不會有現在還活著的我。”
林修平看向兒子林焰,笑了笑,然后說道:“焰兒,我們都要將辛管家永遠記在心中。”
“是。”林焰重重地點頭。
對著記憶中那座孤獨墳塋所在的大概位置,父子倆默默地擺上香燭,撒上白酒,向這位大恩人表達最真摯的懷念。
風,終于停了。
兩側果樹的樹葉,停止了搖擺,定睛一看,盡管已是深秋,但枝葉中,還是有不少的新綠,萌芽中帶著蓬勃的生命氣息。
“焰兒,你還記得辛管家晚上帶你去看大戲的事情么?”
“記得,那時我不是四歲嗎,呵呵,我還記得那時候人多,辛管家就為了讓我能夠看得清楚,干脆就將我舉在了空中,而他自己則低著頭,現在想起來,那時候辛管家一整夜都沒有看到大戲,全是照顧我了。”
“焰兒,你還記得每當你生日,或者是逢年過節的時候,辛管家總會展露一下廚藝,為我們一家炒一個什么菜么?”
“記得,辛管家的拿手好菜就是鱖魚燉野菜,做出來的魚肉又鮮又嫩,魚湯又香,那時候我每一次都會喝上兩碗湯,幾乎一整天就不用再喝水了,呵呵。”
“焰兒,你還記得……”
父親倆在回憶著記憶中的辛管家,講述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懷念這位既慈祥又溫厚的老者、長輩。
臨離開官道時,林焰看著香燭紙錢點燃的那塊地方,喃喃低語道:“辛管家,您是我永遠懷念和尊敬的長輩,謝謝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