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清容被蔣軒看得有點不好意思。
此時所有的賓客,都在關(guān)注臺上哪個纔是真正的新娘子,偏他一直盯著自己不放。
隔著好幾張桌子,陸清容遠遠嗔了他一眼。
蔣軒的目光卻不曾移開。
不知爲何,陸清容就是不願被別人見到這幅場景,自己連忙轉(zhuǎn)回頭,心不在焉地跟衆(zhòng)人一起,注視著臺上那五個身著喜服的女子。
故而她也就沒能看到,蔣軒隨即嘴角微微一翹,眉目含笑地收回了視線。
這時,正好褚先生出來,站在那層薄紗幔帳前,開始尋找新娘了。
在他身旁,有個手捧托盤的丫鬟跟著,紅木雕百合花紋的托盤之上,放著一朵大大的紅綢花球,便是今日的喜綢了。
陸清容忍不住悄悄往蔣軒那邊瞥了一眼,見他總算沒再盯著自己,而是和身旁的崔琰正在說話,這才安下心來,觀看臺上的進展。
陸清容想到江雲(yún)佩之前所說,今日的舞姬來了十好幾個人,不知道最後被挑上了多少,如今臺上只有五位,不會裡面壓根兒就沒有新娘子吧……
她這邊還在胡亂想著,褚先生那廂卻是已經(jīng)有了結(jié)論。
只見他側(cè)過身,從丫鬟手中的托盤上拿了喜綢,親自撩開了幔帳,向最西側(cè)的一位女子走了過去。
那正是之前讓陸清容感到眼熟的一個,只不過,看過另外四個後,她又覺得都有些眼熟了……
但褚先生的樣子十分肯定。
他就這樣走到那女子背後,沒有言語,卻是剛一站住,就從後面輕輕牽起她的手,拾起喜綢的另一端,放於她的掌心。
一些喜歡看熱鬧的賓客,見他行動如此輕率,都變得有些迫不及待,等著看一會兒褚先生髮現(xiàn)認錯了人,該是怎樣一番尷尬。
殊不知,就在褚先生將喜綢的一端遞出去後,立刻就開了口。
“勞煩幾位姑娘,你們可以下去歇了。”褚先生緩緩說道。
這話,顯然是說給另外四人聽的。
只見那四位紅衣女子,登時各自掀開頭上的蓋頭,緩步而去。
她們離去的背影,並不引人注意,只因此時的賓客們,都在盯著臺上的兩個人看。
大家似乎都在等著宣佈結(jié)果。
但褚先生那邊,絲毫沒有要驗證的意思。
只見他向一旁的司儀點了點頭,示意可以拜堂了,接著就和那位女子各執(zhí)喜綢的一頭,走到臺子的正中間,等著儀式的開始。
滿堂賓客難免都有些吃驚。
陸芊玉更是湊過來,在陸清容耳邊小聲說著:“褚先生萬一挑錯了,拜完堂還能反悔嗎?”
陸清容但笑不語。
她心中莫名地相信,褚先生肯定沒選錯。
整場拜堂,進行得極爲迅速。
褚先生並無任何親人,拜高堂時,只是向著北側(cè)那兩張空空如也的椅子……
儘管喜宴設(shè)在酒樓,洞房卻是必不可少。
二樓早就收拾出一間最好的客房,一應(yīng)佈置,絲毫不差。
女賓客的席間,逐漸開始有人往新房那邊去了。
陸芊玉挽著陸清容的胳膊,催促道:“咱們也上去吧!來了這許久,總算能看到新娘子長什麼樣了!”
江雲(yún)佩卻沒有動,自知和褚先生的關(guān)係沒有她們兩個親近,便主動表示了留在席上。
陸芊玉難得沒有強求,只拉著陸清容,上二樓去了。
到了新房門前,方纔發(fā)現(xiàn),像江雲(yún)佩那麼有分寸的人,著實不多。
此時門口堆著不少人,大都是陸清容以前沒見過的。
待到步入新房,同樣有很多生面孔在。
倒也有一些認識的,甚至像承平侯府二夫人和邱沐雲(yún),這種才得罪過新娘子的人,也在其中。
不經(jīng)意間回身,發(fā)現(xiàn)賀清宛和郭氏居然也跟著她們過來了。
屋裡的人越來越多,陸清容突然感到有些悶。
“你在這裡看吧,我出去透透氣。”陸清容悄聲對陸芊玉說道。
“等看完了新娘子,我跟你一起去透氣!”陸芊玉拉著她不放,“你可是受邀觀禮的,連新娘子都不肯見一面,回頭該被褚先生挑理了!”
陸清容輕輕一笑,心裡想著,褚先生要是真講這些虛禮,今日的喜宴就不是這番光景了。
陸芊玉這才說出心聲:“別把我一人丟在這裡啊,你看,那人從剛纔在樓下就一直偷偷瞪我,你要是走了,萬一她過來打我怎麼辦!”
“你做什麼了,讓人家要打你?”陸清容哭笑不得,看都沒看她話中所指的賀清宛,小聲打趣道:“而且依我看,她也打不過你!”
“可是她們?nèi)硕喟。 标戃酚裱鹧b害怕道。
陸清容沒理她,卻也沒再提要出去的事。
就在這時,褚先生已經(jīng)在全福人的指引下,準備挑蓋頭了。
屋裡瞬間安靜下來,大家都屏住呼吸,等著看新娘子。
褚先生動作絲毫沒有拖泥帶水,直接擡手,拿起托盤上的白玉如意桿,掀了蓋頭。
屋中頓時響起了小聲的議論。
說新娘子容貌過人、頗顯英氣、一臉福相……
各路言辭皆有之。
陸芊玉卻湊在陸清容耳邊,悄悄說道:“還成!不過沒有你好看……”
陸清容顧不上理她。
見到新娘子的面容,白皙的臉龐,細長的眼睛,長眉入鬢……陸清容這才恍然大悟。
怪不得之前覺得眼熟,眼前一身大紅喜服的新娘子,正是蔣軒凱旋那日,在茶樓雅間碰到的任姑娘。
當時她就提過,未成親的夫君去了漠北,陸清容也猜到定然不會是普通將士,但想了一大圈也沒結(jié)果,原來竟是褚先生!
此刻再看她身邊站的,傳說中那位兇悍的丫鬟,不是紫鶯是誰!
與此同時,新娘子正巧也看到了陸清容。
二人對視,皆會心一笑。
陸清容原本猜測,褚先生的妻子,或是同他一樣,性格孤僻古怪,或是與他截然相反,是個溫順沒主意的人。
卻不想,竟然是任姑娘這樣知書達理,又帶著幾分英氣的女子。
陸清容見狀,正打算一直待到結(jié)束。
但承平侯府二夫人擠過來時,瞬間帶過一陣刺鼻的香氣,把她嗆得厲害。
陸清容對異味格外敏感,此時旁人都不當回事,她卻險些吐了出來。
顧不上跟陸芊玉打招呼,她連忙以絲帕捂鼻,悄悄退出了新房。
陸清容來到二樓東側(cè)的窗前,使勁吸了一大口外面的新鮮空氣,頓時通體舒暢。
剛纔上樓時,她注意到這邊空無一人。
但此時,卻意外碰到了一個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