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下起了薄霧迷蒙的細雨,月華避入云端隱隱約約,入夏夜里的雨聲淅淅瀝瀝落在風吹過的花瓣上,花隨著風與雨飄渺輕揚,茫茫無際。
殿內琉璃宮燈伴著夜明珠淺淺的光華如同銀月織下的光,紫金長袍在修長的身形下霸氣內斂,透出了幾分帝王家的精致奢靡。
修長的身影站在殿門口,入目是一片煙雨氤氳百花輕籠的繁盛,只是不知為什么,心里的那個角落卻如此的荒涼。
皇貴妃站在鴻蒙國君的身后緊緊的扯著手中的紫微花手帕,終究是一種怎么樣的感情,才能讓他在宋凝予那般輕視他之后還能被他如此牽掛!
“君王若是真心喜歡她,便是囚在身邊,又有何妨。”
鴻蒙國君轉身細細的打量著眼前的妃子,娶她不過是權衡朝中的各方勢力,甚至可以說,他并不曾娶,而是太后欽點。
只是如今,這嬌艷華貴的女子倒是有些令他另外相看了。
“是孤的,自然逃不了!”月色籠在煙雨之中,他卻無心賞景,入眼只剩下了一片旖旎迷霧,分不清真實與虛假。
連玲瓏塔與玄天鏈都沒有困住她,又有什么還能將宋凝予留在身邊。
“君王,外面正下著雨,君王你……”
“孤一個人走走。”皇貴妃望著那抹背影在蒙蒙細雨之中染上了縷縷哀愁,亦步亦趨的走出了紫微宮,宮燈寂寥,飽蘸煙雨,旖旎如夢。
走到那重新修復的玲瓏閣中,那樓閣之中月華織錦的緞子中拂進幽涼的風雨,搖晃著金玉案上的燭火,宮燈夜明珠將這玲瓏塔映得旖旎,宋凝予曾在這里住過的身影宛如一個夢境。
只是不知在這場夢里是誰先入了誰的夢。
坐在金織玉連的軟床上,歐陽火斂眉沉思著,長梯之上一道青色的身影長亭而立,歐陽火撇了一眼,淡道:“你為何幫孤?”
七月墨發垂扎在兩側,一襲青綠的衣綠帶荷腰,秀氣的臉有著幾分宋凝予的清澈,笑面
安然宛如一個俏皮得不諳世事的小姑娘,朝歐陽火側頭思量了半響輕笑道:“我幫你,自有幫你的道理。”
“那天是你故意放她走的。你終究是何人?七年前,宋太傅府收留一位十歲的女孩為愛妃的陪侍,你出現三年之后,太傅府夫人逝世。”除此之外,他的手下再也沒有查到關于眼前這個女子的任何蹤跡,是她隱藏的太深了,還是本就是無依無靠的孤孩?
七月素手取下一枚簪子,輕輕的拔動紅燭,斂去了眸中的一絲警惕,眸中跳躍著搖晃的火苗淡道:“七月不過是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有幸得夫人所救,倒是國君,以國君之力,若是想強娶小姐,以小姐如今的實力,根本不足為懼,為何國君放棄了?”
所有的人都在這幕雨旖旎迷蒙不清里相互試探,想要知道些什么,卻永遠也沒有個結果。
坐在軟床上的人轉動著手中的玉板指,清冷幽涼的風吹得整個人陷入了徹骨的寒涼之中,仿佛這屋子里面還有那個能讓他稱呼為愛妃的身影在,猶憶起那時初見,月華三月,百靈鳥上那驚鴻的一瞥,只是一眼,便入了他的心。
從此那個叫宋凝予的人便久居心里,在這緣起緣滅,緣滅緣起之中不斷的錯過。
“你下去吧,孤做不到的事情,或許你也可以做到。”斂眸,緩緩的閉了眼睛。
七月關上八樓樓梯間的門,微微嘆息,宋凝予可以原諒她,但是,卻未必理解她,這個時候,她還不能去尋她。
鴻蒙國長安城的山脈之中,一處竹林院落里,宋凝予懶懶的趴在桌前支著下巴,清涼的目光百無聊賴的望著窗外。
長廊曲折之中假山里小泉流水,一畝方塘里荷花輕籠,燈光之下輕籠非非煙雨,雨點織如麻落在小荷塘中畫起點點圈圈。
純素一襲白衣從長廊之中踏著迷蒙的細雨而來,燈光之下仿若歸人,身后的兩名女子素衣白紗,繡紗輕遮芙蓉面,余飛寶鴨秀眉斂,輕風拂紗,多了幾分飄渺。
純素走近窗邊,伸手在那張精美別致的臉上捏了
捏,笑道:“看什么?這樣入神?”
“只是在想,你這無良師父還想分派什么任務給徒兒我。”宋凝予懶懶的拍開伸過來的手。純素的手生得很好看,纖長細嫩,說得夸張些,有些像女人的手,每一次捏她臉的時候,都有一種近乎于兄長的溫厚感。
“為師可從來沒有給你分派過什么任務。”純素將瓷白的盅盞放在宋凝予的面前,那盅盞之中泛著淡淡的淺紅色,宋凝予聞著皺了皺眉。
“怎么又放了鹿血?”身后的兩名白衣女子抬眸又快速的垂了下去,退身離開了小筑。
純素手往袖子里掩了掩,揚眉道:“最新消息,鴻蒙國君幾乎出動了所有的暗衛,朝棠國去了。”宋凝予喝湯的手微微停了停,眸中迸射出一縷殘光。
“既然他敢派人去,那么自然有人去收拾。”這點事她還是放心的,那種長久積累下來的,對于身邊人實力的一種信任。
純素拿出一本書坐在宋凝予的身旁靜靜的看了起來,屋外細雨淅淅瀝瀝的停了,露出七八個星天外,屋檐上的雨滴朝著青石地面滴滴嗒嗒的滴著,翻書的聲音在宋凝予的耳旁寂寂的響起。
于寂靜之中尋一抹安然。
奪過純素的書,掃了眼,眉心跳了跳不解道:“飄渺法宗?你不是已經過了六層了嗎?還要學?”六層已經厲害得無法無天了,怎么還如此不知疲倦的學?
純素放下手中的書,望著宋凝予半響,輕笑道:“若是不強些,有你這么個愛闖禍的徒弟,為師太弱可是會很苦惱的。”復又低下頭開始研究。
宋凝予白皙的指繞著盅盞上的蘭花畫著圈圈,喃喃道:“還有比你更厲害的人嗎?”在她所見過的人里,似乎就只有純素是最厲害的了,她如何沒有想過,在黑街的第一次照面,其實不過是純素早就謀劃好了的。
山中的星子漸漸的明朗了起來,純素一襲衣袂翩翩,站在了林間一處較高的竹尖尖上,竹隨風動,人隨竹影。宋凝予支著下巴,望著那五指一掐的純素瞇了瞇眸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