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劍老無芒

“到了，停下吧……”

漆黑的巷中，當(dāng)蒼老的聲音響起，一輛正在行駛的普通馬車停在了兩名兵卒守衛(wèi)的一處院落前。

駕馭馬車的是一名健壯的漢子，不等門口的兵卒開口問話，他就下了車伕的位置，出示了一塊腰牌。

“這這這……卑職參見指揮使！”

兩名兵丁被腰牌上所寫的官職嚇了一跳，儘管他們沒看清是哪個衛(wèi)的指揮使，但這官職就足夠壓倒他們。

他們躬身作揖，但武官沒有理會他們，轉(zhuǎn)身將自己駕車時的馬凳擺在了地上，順帶輕敲了兩下車門。

呼吸間，車門被打開，先下車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弱冠青年。

他長著一張圓臉，眉毛濃密修長，算不得英俊，卻也有幾分清秀。

下車後，他那一身青色圓領(lǐng)袍很顯眼，髮髻上插著的金鑲玉髮簪也十分搶眼。

這樣的一個華貴青年，在下車後並沒有直接走進院內(nèi)，而是站在馬車一旁，伸出手向車裡，似乎要攙扶誰。

轉(zhuǎn)瞬間，一名身穿素青圓領(lǐng)袍，髮鬚皆白的圓臉慈善老頭在青年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他擡頭看著那院子的門楣，儘管那裡沒有懸掛什麼牌匾。

眼看著位高權(quán)重的老頭要進院，兩名兵卒居然硬著頭皮擋在了他身前。

“混賬！”武官下意識破口大罵，老頭和那青年也有片刻的錯愕。

硬著頭皮，一名二十來歲的兵卒低著頭甕聲甕氣的作揖問道：“這位大人，您可有陛下的準(zhǔn)允？”

“呵呵……”老頭笑了，隨後拿出一塊腰牌：“這塊算不算？”

兵卒看不出那腰牌是什麼材質(zhì)的，但他不是傻子，由一個指揮使開道的人顯然不是他能惹得起的存在。

如果不是院子裡住著的是自家殿下，他也不敢攔住詢問。

眼看對方要打謎語，無奈的兵卒只能讓開半邊道：“您請……”

“倒是挺盡忠職守的”老頭誇了一句，隨後便在武官的開道下推門走進了這院子。

那院門一打開，老頭耳邊就傳入了一曲琵琶音和歌聲。

“天青色等煙雨，而我在等你……”

“嗯？”聽著那熟悉聲音所唱出的歌聲，老頭愣了：“這小子知道我要來？”

“皇爺爺？”見老頭不走，旁邊的青年還以爲(wèi)他怎麼了。

“沒事……”聽到旁邊孫兒的聲音，老頭回過神來，一臉古怪的與青年、武官先後走向主屋。

只是幾步距離，他們便走進了主屋，並往那傳出歌聲的書房走去。

“色白花青的錦鯉躍然於碗底，臨摹宋體落款時卻惦記……”

當(dāng)書房的門被推開，歌聲戛然而止，躺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的朱高煦一臉懵的看著武官的那張生面孔，正想問他是誰，卻不想看到了他身後的青年與老頭。

若說那青年，朱高煦還覺得有些眼熟，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是誰，可望向那老漢，他可實在是太熟悉了。

“燕二子朱高煦，參見爺爺！”

朱高煦好似個泥鰍般從椅子滑跪地上，熟練的五拜三叩。

瞧他那模樣，朱元璋卻是露出了笑容，這讓旁邊的青年一愣，他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到自家爺爺笑的那麼開心了。

“起來吧，換身厚點的衣服，隨我出去一趟?！?

朱元璋對朱高煦隔空擡了擡手，好似要讓他起來。

見狀，朱高煦也連忙起身，將琵琶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把衣架上掛著的大袍給穿上了。

等他回頭時，朱元璋和另外那兩人正往外走，他連忙跟了上去。

“殿下……”

朱高煦才走出主屋，就見耳房內(nèi)的武章一等人全跑了出來，臉上有些驚訝。

“我跟我爺爺出去一趟?！?

朱高煦丟出一句話，就向快走出院門的朱元璋三人追去了。

“爺爺？”

武章一等人面面相覷，半晌之後才瞪大了眼睛。

自家殿下的爺爺，可不就是當(dāng)今的洪武皇帝嗎？

“陛下萬福安康！”

武章一連忙跪在地上，往院門處已經(jīng)快消失背影的朱元璋三人唱禮，那聲音驚動了四周院子的人，但由於宵禁，他們都不敢出門觀看。

倒是在門口守著的那兩個兵卒瞪大了眼睛，眼睜睜看著朱元璋走出來瞥了他們兩眼，這才連忙跪下：“陛下萬福安康！”

“都起來吧，天寒地凍的……”

正在上馬車的朱元璋交代一句，便與青年上了馬車，而朱高煦也往院裡跑了出來。

他看了看門口的兩個兵卒，笑罵道：“跪什麼跪，沒聽我爺爺說的嗎？天寒地凍的，快去院裡喝酒暖身子去?！?

“啊？”兩名兵卒木愣住，馬車上的朱元璋也在坐下時聽到朱高煦這話，臉上表情也僵硬幾分。

他明明只是說不用跪了，結(jié)果到了朱高煦那小子嘴裡，卻成了讓兩名兵卒去院裡喝酒。

“罷了，反正也沒必要守他了……”

輕輕搖頭，朱元璋不再糾結(jié)，而那兩名兵卒反應(yīng)過來後，也連忙對著馬車唱禮萬歲。

等朱高煦上了馬車，馬車駛離院門，這倆兵卒才勾肩搭背的進了院子，把院門關(guān)了起來。

倒是那馬車上，朱元璋坐在主位，那青年坐在右位，朱高煦佝僂著頭，自己坐到了左邊去。

瞧他低著頭的模樣，朱元璋也忍不住說了句：“長高了些。”

“是高了?！敝旄哽惴磻?yīng)神速，絲毫沒有被禁足幾個月的自覺，還掰扯道：“昨日量了，有五尺八寸二分了?！?

十五六歲正是猛漲身高的年紀，在這個男人人均五尺二三寸的時代，朱高煦比普通人高了整整一個頭，而且以他十五歲的年紀來看，恐怕能長到六尺多。

朱元璋倒是沒想到，他們老朱家還能養(yǎng)出個那麼高大魁梧的子孫。

“如今耍槍能耍幾斤？開弓呢？”

作爲(wèi)長槍狂熱愛好者，老朱詢問起了朱高煦武藝上的事情，好在朱高煦這些日子也沒有荒廢武藝，因此自信道：

“可將一百四十斤虎力弓開個滿月，手上耍得十斤鐵槍，練功用一百五十斤的石桌?！?

朱高煦口中報出的東西，比十個月前大教場時提升了不少，便是朱元璋都忍不住頷首。

“皇爺爺，我們這是去哪？”

右位的青年開口，頓時吸引了朱高煦的目光：“爺爺？”

朱高煦一臉狐疑的看向青年，卻是想不起來這人，似乎自己在大本堂時未曾與他見過面。

在他狐疑時，朱元璋也迴應(yīng)起了青年：“很快就到?！?

談話間，那馬車在已經(jīng)宵禁的皇城道路上暢通無阻的行駛，由於道路寬闊且無行人，馬車車速並不慢，只是一字時間便停在了一處地方。

“你陪我下去，允熥你留下吧。”

朱元璋對朱高煦招呼一聲，又在起身時安撫住了旁邊的青年。

他那脫口而出的稱呼，讓朱高煦忍不住看向了那青年。

“朱允熥……”

看著比朱允炆小一兩歲的朱允熥，朱高煦不知道應(yīng)該怎麼形容他。

若是要貼切點，恐怕稱呼他爲(wèi)明初第一倒黴蛋才足夠貼切。

明明是嫡次子，然而母親常氏的早亡讓他多了一個新的孃親。

即便如此，他還有他的大哥朱雄英，大明真正的嫡長子。

只可惜他的親大哥也因病早亡，而本該由他繼承的皇位，卻因爲(wèi)他爹扶正呂氏，連帶著將朱允炆一同扶正後，致使他從嫡二子變成了嫡三子。

這樣的局面，如果朱標(biāo)選擇他作爲(wèi)繼承人的話，老朱也會選擇他作爲(wèi)太孫，然而面對朱允熥和朱允炆，朱標(biāo)的做法卻是在藍玉破北元於捕魚兒海的這一年，將十歲的朱允熥冊封他爲(wèi)郡王，提前宣告他出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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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高煦不知道爲(wèi)什麼朱標(biāo)要這麼做，也不知道那一年發(fā)生了什麼，他只知道後續(xù)的幾年裡，藍玉常常居功自傲，最後在朱標(biāo)薨逝後遭到了清算。

至於朱允熥，在朱標(biāo)和藍玉先後薨逝後，整個東宮便只剩下了他一個‘外人’。

之後的事情，也就是朱允炆在老朱死後繼位，封朱允熥爲(wèi)吳王，建藩杭州。

只是不等他就藩，靖難之役便爆發(fā)，朱允熥就這樣被困在南京四年。

四年後朱棣入南京，在建文羣臣的推舉下繼位，朱允熥被降封廣澤王。

待朱棣帝位穩(wěn)固，朱允熥又被朱棣以不能匡輔其兄的罪名廢爲(wèi)庶人，禁錮在鳳陽。

十五年後，當(dāng)初打開南京城門的谷王朱橞又詐稱蜀府崇陽王朱悅燇爲(wèi)建文君意圖謀反，同年被囚禁在鳳陽的朱允熥於是暴卒，年僅三十九歲。

可以說，比較朱高煦自己，朱允熥的經(jīng)歷才能說得上不管怎麼看都是必死的局面。

朱允炆上位，哪怕沒有削藩之舉，沒有靖難之役，以朱允熥那敏感的身份，恐怕也很難善終。

朱棣上位，爲(wèi)了穩(wěn)固帝位，朱允熥也很難善終。

這麼一看，朱高煦倒是很可憐他……

“嗯？”感受到朱高煦那憐憫的目光，朱允熥略皺眉頭，而正在下車的朱元璋也看向了朱高煦。

察覺朱允熥的目光，朱高煦側(cè)頭躲過，隨朱元璋一起下了馬車。

這是朱高煦時隔兩個多月以來第一次出府軍前衛(wèi)的小院，與他被禁足前的景色不同，這條昏暗的小巷兩側(cè)堆滿了積雪，僅有中間有一丈寬的青磚石路。

朱元璋往前走去，朱高煦跟隨他身後。

爺孫二人走了不知道多遠，期間一直沒有說話，直到他們走出小巷，轉(zhuǎn)入另一條小巷的時候，朱元璋纔開口道： “近來南京城裡，有許多人都在爲(wèi)伱說話，你知道有誰嗎？”

“孫兒不知道……”朱高煦確實不知道有誰在爲(wèi)自己說話，他能想到的也就只有自家大哥朱高熾，以及與朱棣相識的一些燕府舊人了。

至於徐輝祖、李景隆等人，後者不必多說，前者儘管是自己的舅舅，但他現(xiàn)在人在雲(yún)南，而且他在朝中勢力不算大，即便想要發(fā)聲也沒有幾個人響應(yīng)。

“淮西、浙東、江右和江東……”朱元璋說著，突然停頓一下：“你倒是牽扯出了不少人?！?

“孫兒可和他們沒有什麼瓜葛，甚至都沒見過幾面?！敝旄哽銢]想到自己能牽扯那麼多人，要知道他都沒見過幾個這些地方出身的文臣武官。

“我知道……”朱元璋頷首，揹負雙手在前面走著，沉默了幾個呼吸後才又道：

“雲(yún)南的事情你都知道，我也就不說了，他那看山點礦的本事，我不管是真是假，總之只要有把握，你都得繪圖告訴爺爺。”

“那是自然。”朱高煦不假思索的點頭，心裡卻莫名發(fā)虛。

在他心虛的時候，朱元璋側(cè)頭瞥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沉聲道：

“有人想要把你派出去，但廟堂上的人都希望你留下，你是怎麼想的？”

他這話說出，朱高煦愣了愣。

他結(jié)合老朱所說的金銀礦與諸派官員不想他離開的想法，朱高煦不難猜出諸派官員恐怕是想從他點出的礦山中獲得一些利益。

唐宋元明清……

不管哪個朝代的士大夫，他們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主，朱高煦雖然不知道他們想用什麼辦法從自己身上獲得利益，但他本能的不想與這些人打招呼。

如果不是眼下的他還沒確定傅友德和馮勝的生死，他早就如之前一樣，著急離開南京了。

至於老朱話裡所指想讓自己離開的人，朱高煦只能想到朱允炆、朱濟熺和朱尚炳。

眼下的局面，恐怕只有他們?nèi)齻€人才會希望自己離開南京。

“回北平嗎？”朱高煦思緒過後反問朱元璋，沒有直接給出自己的答案。

“去遼東的北邊……”朱元璋頓了頓，而後接上：“吉林船廠。”

“吉林船廠……”朱高煦愕然，他沒想到朱允炆他們居然想讓自己去吉林船廠。

朱高煦的記憶力不能說過目不忘，但看過兩三遍後便會記得很久，因此吉林船廠的情況他比誰都清楚。

軍匠一千三百七十七戶，合計六千八百四十七口人，軍馬二百七十六匹，開墾田地兩千八百七十六畝四分，職責(zé)是建造及維護吉林舟師的戰(zhàn)船，同時承擔(dān)聯(lián)繫女真諸部的責(zé)任。

這樣的一個地方，實力僅僅與內(nèi)地的一個千戶所差不多，而且由於管轄面積大，並且距離海西、東海等部女真較近，因此時常遭到不服管教的女真人劫掠。

加上明初東北氣溫驟降，不復(fù)隋唐時期的溫暖，因此能在那片土地耕種的作物僅有蜀黍（高粱）、小麥、大豆等作物。

不僅如此，由於明初東北寒冷期長，所以當(dāng)?shù)胤N植出的作物收穫時間都比後世要提前半個月乃至一個月，而提前收穫就得面對畝產(chǎn)不足的問題。

按照亦失哈的說法，開原以北的地方種植糧食，每畝只能收穫七八十斤實糧，而養(yǎng)活一個人在沒有足夠副食品的情況下，起碼要五百斤主糧。

如此看來，那吉林船廠那不到三千畝地，也就能養(yǎng)活四五百口人，剩下的六千多人都得依靠遼東來輸血。

只是糧食這一條，朱高煦就得面臨被卡脖子的局面。

朱高煦知道吉林船廠是水利設(shè)施不足，導(dǎo)致糧食產(chǎn)量跟不上，但即便他修建了水利設(shè)施，依照前世所學(xué)到的知識來說，吉林船廠的糧食產(chǎn)量也頂多只能提升兩三成，想要養(yǎng)活一個人起碼得六畝地。

六千多張嘴巴在那吉林船廠，哪怕朱高煦想要簡單的自給自足都需要開墾近四萬畝地，是現(xiàn)在吉林船廠耕地數(shù)量的十幾倍。

那樣的地方，一旦操作不好，朱高煦想要在靖難之役建功的想法恐怕要宣告破產(chǎn)。

只是……他能不去嗎？

機會只有這一個，一旦錯過就很難說了……

朱高煦在糾結(jié)，儘管他想了很多，但外界只不過過了幾個呼吸的時間罷了。

“孫兒……”朱高煦不知道怎麼說，但朱元璋沒有讓他想太久，而是從他的表情中看出了他的想法。

“你若是不想去，爺爺也不勉強你。”

朱元璋背對著朱高煦，一邊走一邊說，朱高煦聽後沉默，他不想放棄這個機會，但真的讓他去吉林船廠，如果沒有準(zhǔn)備的話，那他在靖難之役中很有可能會重蹈前身覆轍。

他要以原始股的身份加入靖難，正因如此他才一直沒有從燕府那邊要人。

靖難必須要以燕府和他朱高煦這兩個班底的情況開展，不然對於他來說，靖難成功和失敗沒有任何區(qū)別。

思緒萬千，朱高煦停住了腳步。

聽著身後的腳步消失，朱元璋也停了下來，側(cè)過身子回頭看向朱高煦，等待他的答案。

“孫兒若是去了，穎國公和宋國公能活下來嗎……”

朱高煦擡頭詢問朱元璋，可面對這個問題，他卻沉默了。

這位在後世人看來擁有絕對話語權(quán)的洪武皇帝，卻在朱高煦面前做不出一個符合他心意的決定。

沒有什麼言語，朱高煦就這樣站在幽暗的小巷裡，等待著老朱的答案。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朱高煦等的很煎熬，好在老朱終究開了口：“你可以不去……”

他沒有正面回答，但話裡的意思讓朱高煦大腦空白。

“真的非死不可嗎……”他在心底喃喃自語，老朱卻轉(zhuǎn)過身去，繼續(xù)向前方走去。

朱高煦面如死灰，但還是跟上了老朱的步伐。

只是在接下來那漫長的道路中，爺孫二人再也沒有交談，直到他們走到一處掛著燈籠的地方，朱元璋才帶著朱高煦停了下來。

燈籠下，一小旗十人分別站立兩排，穿著朱高煦熟悉的甲冑。

“殿…殿下……”

熟悉的聲音傳來，語氣中帶著一分錯愕。

心如死灰的朱高煦擡頭，卻迎面看到了王儉那吃驚的面孔。

王儉的出現(xiàn)讓朱高煦心頭一震，他往左右看去，不僅看到了同樣吃驚的戌字百戶兄弟們，還看到了高大的門楣，以及那塊高掛起來的牌匾。

【穎國公府】

望著那四個字，朱高煦轉(zhuǎn)頭看向了朱元璋。

“開門吧……”

朱元璋平淡的對王儉開口，王儉雖然不知道朱元璋是誰，但從朱高煦與朱元璋的身位來看，想來這人是個位高權(quán)重的人，因此命人將門打開了。

朱元璋走了進去，朱高煦也跟上隨從。

面對錯身時王儉那疑惑的神情，朱高煦沒有多說，現(xiàn)在的他只想知道老朱帶自己來穎國公府是爲(wèi)了什麼。

走在熟悉的穎國公府內(nèi)，朱高煦心中忐忑。

這一刻他想到了許多，其中以傅友德去世的時間爲(wèi)主要。

傅友德是冬月二十九日去世的，而眼下是臘月初五，從歷史上來說，傅友德多活了六天，自己改變了原來的歷史。

可如今看來，老朱突然帶自己來穎國公府，恐怕不會有什麼好事情。

朱高煦沒敢想，即便他已經(jīng)後知先覺的想到了，但他努力迴避著。

在前進的路上，許多朱高煦曾經(jīng)見過亦或者沒見過的穎國公府僕人都在向他們二人行禮，不過這次他們行禮的對象不再是朱高煦，而是走在他前面的朱元璋。

興許是這一刻，朱高煦才能深刻體會到錦衣衛(wèi)的恐怖。

他臉色蒼白，只覺得渾身發(fā)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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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名錦衣衛(wèi)的引路下，他們走到了一處院子。

院子的屋裡站著許多人，他們有的在啜泣，有的在低頭難過，還有的在靜靜等待著什麼。

朱元璋帶著朱高煦走了進去，一開始這羣女眷還在想他們是誰，只是不等她們有所反應(yīng)，坐在一旁的兩個五六歲娃娃便撲了上來，抱住了朱元璋的腿。

“外公！外公！”

兩個娃娃的聲音打破了這屋內(nèi)的氣氛，急促的腳步聲從臥房響起，傅忠與傅讓先後走了出來。

在他們見到朱元璋的那一刻，他們下意識的跪在了地上叩首：“陛下萬福安康……”

“陛下？”呆愣的女眷們終於反應(yīng)了過來，紛紛跪在地上五拜三叩：“陛下萬福安康……”

一時間，這屋裡站著的，只剩下了朱元璋與朱高煦，還有那兩個抱著朱元璋雙腿的娃娃。

朱高煦是第一次見那兩個娃娃，但他從他們對朱元璋的稱呼中知道了他們的身份。

這兩個娃娃，或許就是傅忠與壽春公主所生的兩個孩子。

“起來吧……”

朱元璋雙手摸上了兩個娃娃的頭，臉上露出了一抹慈祥的同時，也讓傅忠等人起身。

待他們起身後，傅忠與傅讓這才發(fā)現(xiàn)了跟在朱元璋身後的朱高煦，他們眼神中透露出了一種欣喜，緊接著是釋懷。

望著他們的眼睛，朱高煦心底升起了一絲不好的預(yù)感。

“我進去看看你爹，你們在外面候著。”

朱元璋拍了拍兩個娃娃，示意他們鬆開手，並對傅忠、傅讓交代。

面對站在他們眼前的朱元璋，不管他們之前背後如何說他，可當(dāng)他真的出現(xiàn)的時候，傅忠與傅讓還是本能的按照他所說的一切來辦。

他們上前抱走了那兩個娃娃，讓開道路給朱元璋進入臥房。

當(dāng)著他們所有人的面，朱元璋走了進去。

朱高煦也想跟上，卻見朱元璋將門給掩上時停下了。

他站在臥房門口，此刻與傅友德只是隔著一扇門，但他卻沒辦法走進去。

即便如此，他也沒有離開，而是一直站在門口，等待著朱元璋叫他進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