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電的記憶恢復之后,東方的天空已經微微透亮,距離回龍教行動的時間只有最后一天了。
眾人都無心睡眠,圍成一圈商討對策,風顏夕手里捏著彎彎拿過來的白狗頭面具,翻來覆去看了好久。
“娘,可以從這個上面找出解決魅蠱的方法嗎?”楚離歡問道。
風顏夕搖了搖頭,“這面具并非有什么魔力,而僅僅是因為白狗是至陽之物,可以抑制住你們體內至陰的魅蠱。至于為什么你們帶上這面具就必須聽從別人的命令,這真讓我百思不得其解……”
“沒有魔力……”飛電輕聲沉吟,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抬起頭對風顏夕道,“會不會是……傀儡術?”
“傀儡術?”殷晟想了想,說道,“極有可能,十年前殷跡晅就是用傀儡術……”
“對,是有可能,”風顏夕道,“傀儡術有很多種,十年前的事情我也略有耳聞,那時殷王爺是用桃木傀儡,以人眼為引使之活了過來,如今,這白狗頭面具如同線的一端,牽著線的另一端的是那個幕后之人的面具。”
“這么說來,最簡單粗暴的方法,就是去搶了那個代號‘伐成’的人的面具!”楚離歡提議道。
“搶他的面具?”風凌諳看了看楚離歡,“那人那般精明,可能不好辦……我們還需有人潛入他身邊,將計就計才好。”
“我可以!”楚離歡道,“我是回來教的護法,按照回龍教那邊的計劃,晚上子時之后,我與江教主還有伐成,要一起潛入皇宮,逼陛下退位,舅舅說得對,我們可以將計就計,我和他們進宮,在宮里偷襲他,拿走面具!”
“不可以!”風云飛難得沒經過風凌諳同意就開了口,道,“堂哥,你身中魅蠱,到時候你真與他翻盤,說不定他會控制魅蠱!而且你也不能保證江教主就會跟你一邊,指不定你要一打二呢!”
風凌諳點頭,“云飛說的有道理
。”
“所以,讓我去吧!”風云飛看了看楚離歡,目光又移回來,對殷晟道,“陛下,我潛入過回龍教,還仔細調查過它,對回龍教的了解不亞于堂哥,所以陛下可以讓我去嗎?”
殷晟沒有回答,他轉臉看了看風凌諳,就怕風凌諳舍不得。
“別逗了!”楚離歡突然笑了起來,拍拍風云飛的肩膀,道,“云飛,你幾斤幾兩,我一打二不一定打得過他們,你就可以了?所以還是我去的好。”
“不!堂哥……”風云飛皺起了眉頭。
“聽話……”楚離歡軟言勸道,目中皆是柔情。
風顏夕在一邊看著,又與一旁一直不說話的彎彎交換個眼神,無奈的搖搖頭:許昌真不是男人待的地方,龍陽都會傳染了。
“雖然這的確是一個好辦法,但卻也不是唯一的辦法,你倆先別爭了,”風顏夕開口道,“我們誰也舍不得你倆任何一個身陷險境,所以就別想著再次潛入回龍了。”
殷晟托著下巴,思慮一會兒,道,“不,還是要去的,堂堂回龍教護法,不能說沒就沒了,這一定會讓那個伐成看出端倪,而且這伐成若是我身邊的人,那們此次行動更不能有一絲紕漏。”
“對,所以我去吧,”飛電接過他的話,說道,“帶上面具,誰也不認識誰,而且這里除了風神醫和風夫人之外,似乎沒人比我厲害了。可她們倆都是女子,體型不何。”
“那也不能保證,那個伐成就沒你厲害!你這樣也會有危險的!”殷晟立馬反對道。
“總要有危險的,人間不是常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嗎,總要有一個人走在風險的頂端,否則你就只能坐以待斃!”
“可是……”
“行了,”飛電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就這么決定了,我假扮楚離歡,跟伐成還有江教主進宮,你們還是計劃一下要如何將回龍教眾一網打盡,又不傷了他們吧。”
“飛電……”
殷晟還想說什么,飛電打斷他,道,“你不是說了,以后都不會再懷疑我了么,現在你又在懷疑我的能力了?”
“我不是……”殷晟與他對視,他淡淡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清,沒有一絲波瀾
。
殷晟已經記不起是從什么時候起被這樣的眸子勾住了心神,從此落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好,那就照你說的做,”殷晟突然改變了想法,“我信你,你也別讓我失望。”
飛電的面孔依然從容,“自然不會。”
……
后面的事情,就不是飛電的任務了,飛電也不想留在那里繼續聽,他從房間里走出來,正好看見初升的太陽如蛋黃般溫暖柔軟的日光,將他整個人都照的松軟起來,似乎一瞬間忘記了昨晚風顏夕跟他說過的一切,令他心煩意亂的一切。
關于命運,妖精怎么能斗得過天?
他靠著風府某一條走廊的欄桿,時光和陽光一樣漫漫無涯,直到左邊方向投來陰影和一絲暖度,他才意識到有人過來了。
偏過頭,是改頭換面的殷跡晅,是妄圖揚起清帆遠揚,卻又最終迫不得已對命運投降的可憐人兒。
“你現在的目光,正如十年前,從殷晟身邊來到我身邊一樣,沒有波瀾,沒有情感……”殷跡晅自嘲的笑了笑,“你恢復記憶了?”
“嗯。”飛電毫不吝嗇,擠出一個音節。
“嗯,我兒子說的對,我還是忘卻比較好,”殷跡晅轉過身去,與他并排靠著,“果然你不會愛上我。”
“你兒子是誰?”飛電卻好奇這個問題。
殷跡晅這才知道,殷晟一直沒有將殷懷卿是他兒子的事情告訴任何人,飛電現在應該還以為殷懷卿是殷晟的兒子吧!
不過他沒那好心替殷晟澄清一切,搖了搖頭,道,“不能告訴你
。”
“哦。”飛電也沒有多問。
“可以幫我一個忙嗎?”殷跡晅突然說道,“我最后一個心愿,應該……只有你能幫我。”
“什么?”飛電問道。
“如同十年前,你知道的那樣,我做這一切,都是因為我的母親,被永生永世的困在一副畫里。盡管她從未養過我,可來自于血緣的牽絆,我逃不開。我需要放她出來。”
“需要什么法器?”飛電問道。
“哈哈,你簡直是太聰明了,”殷跡晅夸贊道,“是的,我需要一件法器,先前是一塊龍形的特赦令,我找遍整個皇宮都沒有,然后突然想起,十年前似乎聽說過,殷晟將那東西分成了三份,一塊給了殷桓,一塊給了鏡元穎,一塊給了你。”
“那個東西嗎……”飛電想了想,“似乎的確是有護著妖精的法力的,那時候伏完討厭我,請了許多除妖師入宮想要除去我,都拜這特赦令的功勞,我才得以毫發無損。不過后來,我走之前,將他還給殷晟了。而且我現在已經不需要那個東西了。”
“那么你可以幫我嗎?”殷跡晅問道。
“救出你娘之后,你要如何是好?”飛電問道,“離開這里嗎?”
殷跡晅開玩笑般的問道,“你愿意跟我走?”
“你說呢。”飛電挑挑眉。
“我自然知道你不會,”殷跡晅神色有些黯淡,“不過沒關系了,我已經打算,要忘卻你。”
“最好可以,”飛電沖他笑了笑,“那我也不會在漫長的時光中,懷著對你的愧疚到老到死了。”
“哈哈……”殷跡晅大聲笑了起來,“你也會對我愧疚嗎?”
“感謝你為我做過的一切,十年前和現在。”飛電誠摯地說道,“我會幫你,救出你的母親,然后你們離開這里,順從你的心愿遠揚去吧。”
“嗯……”殷跡晅難以自抑地伸出手,輕輕抱了抱他,“現在,我依然不后悔回來,我果然應該見一見你
。等把我娘救出來,我就沒有任何遺憾了。”
飛電沒有推開他,任他如此抱著,許久之后,殷跡晅聽見遠處傳來腳步聲,放開了飛電,“他應該要過來了,我得走了,祝你們一切順利。”
“嗯……”
飛電點了點頭,殷跡晅的身形伴著晨曦的光漸漸消失在他面前,飛電轉過頭去,殷晟正一臉興奮地向自己身邊走來,臉上的神情一如十年前的熱血少年。
“都商議好了?”飛電語氣淡淡,開口問道。
“嗯,”殷晟點頭,“我才不會,讓任何心懷不軌的人傷害我的子民。”
飛電看著他,仔細想了想,關于特赦令的事情,還是打算這件事結束了之后再說吧。
“那我現在就去回龍教——”
飛電說著,轉身便要走,殷晟卻一把抓住了他。
“怎么?”飛電回頭,面露不解。
“你……萬事小心。”
他的神情好像看著什么易碎的寶貝一樣,充滿了不舍,令飛電有一絲動容。
其實飛電本來就沒有生氣,當初擅自出宮,真的是想獨自找出那只隱藏在暗處的毒蛇,沒想到卻讓殷晟跟著追了出來。
而現在,他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語氣,要讓飛電再如何裝下去……
他對他笑了笑,湊過去主動吻了吻他的唇,“我會的。”
唇上稍縱即逝的溫度驚地殷晟久久回不過神來,握著飛電手腕的力度卻越加緊了起來。
捏的有些疼,飛電不由皺了皺眉頭,抽出自己的手,恢復了以往的冰冷,道,“別得寸進尺,我可還沒原諒你!”
“……啊?”殷晟又從云端跌落谷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