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哥，八哥……”一聲聲催促叫得樹梢上正睡覺的黑色鳥兒把縮在翅膀下的頭埋得更深了，努力讓自己聽不見。

“京城里出了一種見‘淡如煙’的胭脂，抹在臉上面若桃花，可自然了……”盡管鳥兒有心躲，但是“淡如煙”這三個字還是傳進它的耳朵里，它抓著樹杈的爪子開始有點不安分地動來動去，頭在翅膀上蹭了幾下，最后終于是忍無可忍了，騰地飛了起來，“等等我，青蛙，我和你一起去！”

京城里，市集中，兩個妙齡少女挽著手在街上走，一個穿青衣，模樣俊俏，另一個穿玄色的衣裳。一般來說這個年紀的少女都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才肯出門，豈會穿這樣暗色無花的裙裳。可那玄衣少女，眉似新月，清眸流盼，素齒朱唇，膚若凝脂，云髻峨峨，即便穿著這樣顏色的衣服卻依舊難掩秀色，反倒給她的秀美添加一分大方之感，她走路的步伐也利索輕快，整個人神采飛揚，走在這熱鬧的集市上更是引得路人頻頻回首。

青衣少女湊到玄衣少女耳邊私語，“八哥，瞧瞧，這胭脂效果不錯吧……”

玄衣少女的臉上也透出一絲得意，側臉小聲說，“是不錯，可是我又花了一年的道行，這胭脂也太貴了……”

“你不是四千九百九十九了嗎？”青衣少女道，“等你升了仙，別說我們姐妹倆一出來逛街了，恐怕見面的機會也少了。”她說著眼神里透著不舍，八哥在青池嶺的妖怪中悟性極高，修煉道行也比別人快，眼見她就要修滿五千年，直接升了去做上仙了。妖界的妖怪大多以升仙為目標，有在道行較高時為上仙辦事而升仙的，也有全憑自己修煉的。當初八哥修煉到了三千年，上仙給她機會為他們辦事升仙，八哥卻不屑一顧地說，“等我直接修成了上仙？還用為你們辦事？”

這豪言壯語可是在當時震驚了整個青池嶺，大部分的妖怪都覺得她有點狂妄。可是事實證明，如今她道行就要滿五千年了，升了上仙，自然是不用為誰辦事了。

八哥撇撇嘴，對身邊其實是只青蛙妖的少女道，“其實我也舍不得你和蛤蟆，所以一直拖延著沒去瓊云壇。”瓊云壇是妖界的中心所在，上接仙界，下通凡間，滿了一定道行的妖怪可自行去那里選擇去凡間為人還是升為仙。

“所以今天陪我出來還是對的吧！”青蛙立刻說。

八哥點點頭，青蛙繼續說，“我聽說升了仙就要六根清凈了，八哥，那你可無聊了，既不能買胭脂水粉，也不能到處聽八卦了……”

“哎……”八哥撇撇嘴，“我也為這個煩惱著呢！之前來找我的清虛仙人你可是見過的，瞧他那副死板的樣子，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我們樣子，好像我們為他辦事還是沾了多的的光，還得對他感恩戴德呢！”

“可是你看那狐貍月白不就是被上仙選了去，現在也升了仙了，聽說前些日子還成了上仙。”青蛙道。

“就是那個妖界第一美狐？”八哥湊過頭來，“上仙又如何，還是不替那些老頭辦事的？既然能升他做上仙，自然也能隨意貶了他……”

“那倒也是。”青蛙點點頭，可是卻又說，“可是你看那映日峰的羽娘，才一千七百年，也成了下仙！嘖嘖，你說這單靠修煉就是不如人家升得快啊……”

“羽娘？”八哥斜了一眼，“沒聽過，不過那月白倒著實長了副好皮相。”

“怎地，難道我們即將成仙的聞歌仙人動了春心？”青蛙揶揄道。

“切……”名叫聞歌的八哥不屑地一笑，“我會看上道行比我低的妖？”她目光往來來回回的人群掃了一眼，“就是這些個人，也入不了我的眼。”

青蛙撇了撇嘴，“不過也是，你雖然平日里和我們嬉笑玩樂，但修煉時倒真是能靜下心來，不會被任何事物亂了心智，所以你道行這么高，我倒也是心服口服……”

“你不服又能如何呢。”八哥有點得意地說。

“呀！夸你兩句你還真就不害臊，往自己臉上貼金倒挺快的。”青蛙立刻露出一副生氣的模樣。

八哥微咧開嘴，笑得無比奸詐，“那是我本來就有本事。”

她倆越說越開心，毫不遮掩的嬉笑，吸引了更多的目光，青蛙抬眼一瞥，正瞧見路邊一方布旗掛在一家小店門前，旗上寫著“賽半仙”三個字。

“喲，你瞧，這還是個半仙呢！”

八哥順著青蛙手指的方向看去，不屑地撇嘴道，“他要是半仙我就是……三清尊神了。”

“嘖嘖……”青蛙嘖嘴，小聲說，“你這么說也不怕閃到舌頭……”她說著伸出食指往天上指指，“你也不怕被聽見……”

“我說的是如果，如果！”八哥糾正道，兩人這么一說也來了興致，索性就走進了這家算命的小鋪子。

店面不大，入內僅有里外兩間屋子，內屋門口只掛了一張暗色粗布簾子，外屋僅有一張方桌，桌后坐著一個穿儒服的干癟老頭，像是道士模樣，桌前一張凳子，估計是給算命人坐的，桌上有一簽筒，一疊紙，一支筆，那老頭見來了生意，立刻瞇縫著眼摸著胡須裝模作樣地說，“兩位姑娘是要算姻緣么？”

“不算。”八哥笑瞇瞇地坐下來，指著自己的臉說，“算算我的生辰八字。”

“恩？”那道士一愣。

青蛙掩嘴笑道，“她啊，一生下來就沒爹沒娘，等被人收養以后也不知道自己是生辰八字，你也知道，這沒有八字怎么找婆家啊……”說著就變一錠分量十足的金元寶放桌上一放。

說到這里那算命道士立刻心領神會，“那自然是要給姑娘找到她……福大命大，旺夫旺子……的好八字咯。”

八哥和青蛙吃吃地笑了起來，果然是個只貪錢財的家伙，估計也沒什么真本事，就在那老家伙在那里掐指算八字之時，這屋里又進來一人。

八哥扭頭看去，來者是個弱冠的青年，五官俊秀，眉宇間透著英氣，穿著雖然簡單但是卻又不份，束手持劍，身姿挺拔，像個習武之人。

他走進店里，目光根本沒有看向八哥和青蛙，而是直接走上前，對著算命的老頭道，“先生，勞煩走一趟。”

“公子有什么事？”那算命道士心中得意，今日真是個好日，先有這么大的主顧上門，這會有來了個官家的公子。

那青年這時在瞥了八哥和青蛙一眼，壓低聲音道，“家宅有妖。”

“哦？”那算命道士一聽，這可是筆大買賣，敲銀子的好機會，立刻應承道，“好好好……”說著站起身道，“你且讓我去收拾一下。”說著匆匆就走進里屋。

青年見狀點點頭，八哥皺了下眉頭，這老道士分明毫無本事，自己這個千年老妖坐在他眼前他都認不出，能抓什么妖啊，她嘟囔了一句，“這老頭能抓得了么？”

她聲音不高，但是那青年還是聽見了，他這才仔細看了看這姑娘，模樣甚是好看，但是……她抬眼看著自己，目光毫不掩飾，哪里有姑娘家的矜持呢。“姑娘，你說什么？”

八哥翻了他一眼，“我說，你家的妖怪吃人了么？”

“沒有。”青年回道。

“那是你家丟了東西？”

“也沒有。”

“那你家因為這妖出了事呢？”

“暫時都沒有。”

“靠！”八哥一拍桌子，“那你抓什么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