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罷午膳,眾人起行。又多了一支龐大的同行者車隊——嚴華武、藤寶珍夫婦帶著兒孫們同往云杭府。
宗政恪與筱秀如都坐在馬車里,并沒有露面。裴君紹派人過來給她打了個招呼,她也讓明心去請安。明心回來稟說,裴君紹看上去精神不錯,不過隨同的顧老先生依然給他熬了藥,正催他服用。
這般的長途跋涉對裴君紹孱弱的身體來說,毫無疑問是沉重的負擔。好在即將走水路,免了些許顛簸,于他是好事。
宗政恪見念珠聽得聚精會神,眼睛里光芒閃爍,便問她:“有沒有接到綺羅閣那邊送來的信兒?”
念珠急忙稟道:“不曾有信送來。不過姑娘去了云杭府,那邊的綺羅閣大掌柜肯定會侍候好您。圓真大師此時也定然到了地頭。”
宗政恪示意木魚將竹簾兒挑起一些,望著外頭青翠綠景道:“事情來得匆促,不過想必院里也會有信過來。你注意著點兒。”
圓真大師已經先行前往云杭府,要整合大普壽禪院的人手,幫宗政恪收集些消息,以便做到知己知彼。宗政恪知道明心其實也很想提前過去,卻偏偏要留下她來慢慢起行。
“誒!”念珠脆生生地應下,活潑潑的眼珠子往窗外溜了一眼,又急忙垂下眼簾。
宗政恪暗嘆,她早就發現念珠對裴君紹似有好感,但……不說門當戶對的事兒吧,裴四那個人看似溫和可親,實則最是冷心寡情。前世,她就沒聽說過他對哪位姑娘家另眼相看。
“姑娘。姑娘,您快看,河里好大的浪啊!”明月趴到窗邊,忽然歡呼起來,向往道,“姑娘,我可以去河里摸魚蝦嗎?”
徐氏笑著接話道:“云杭府多水。若姑娘允許。你可以去玩個痛快。”
明月便笑彎了眼睛,忽然想起頭一晚上的古怪老嬤嬤,轉身又倚到宗政恪身邊道:“姑娘。昨天晚上來見您的老嬤嬤后來又來了。她走路的樣子可真好看,比眉娘走路的樣子還好看呢。”
宗政恪愣住,那位雞皮鶴發的老嬤嬤走起路來會比風姿綽約的眉娘還好看?她淡淡道:“也許那位不是真的老嬤嬤罷。”
主仆們便會心而笑,并未將此事放在心上。她們外出游歷。行走江湖,多有易容之時。所以對此并不以為奇事。
說話之間,嚴家莊后頭建著的小船塢便到了,一艘兩層的大船已等候多時。因眾人的行李箱籠早在上午便都搬至船上,此時只要人上船去便能起行。
宗政恪從車窗眺望那艘船。目光在船首、船尾以及船舷等處流連不去。
若她沒有看錯,這是艘戰船,是原本應該在水師服役的戰船。別看如今它被改造成了兩層的游船。可若是遇敵,眨眼間它便能蛻下花里胡哨的外表。露出利齒獠牙,給來犯之敵狠厲打擊!
可是,鬼王水寨明面上只是江湖武人之流,如何能得到一艘起碼還有七成新的戰船用做自家游船?
宗政恪冷笑不已,天幸國文恬武嬉,這些國之重器的軍械已經不知有多少成為私家之物!不過這樣,也好!
不多時,蕭鵬舉便在外頭喚宗政恪下車。她便在徐氏等人的簇擁下出了馬車再登上游船,直接上去第二層船艙。
筱秀如也在大批婆子丫環的圍擁中緊跟于后,她的仆婢極多,侯府嫡姑娘的排場擺得足足的。如此,倒顯得宗政恪這邊頗為冷清。
不過侯府的仆婢倒沒有仗勢欺人之舉,不知她們心中真正的想法是什么,明面上還是做得很好看。筱貴妃的母家以前式微,因貴妃才顯貴,封侯不過數年之間的事兒。汾陽侯筱府的行事頗為謹慎,前世的風評就不錯。
宗政恪主仆到了二層船艙門口,迎面便過來一名十六七歲左右的丫環,笑意盈盈地福身行禮道:“奴婢名喚鯉兒,便是水里那大鯉魚的鯉。這廂給宗政姑娘請安了,爺命奴婢給姑娘引路去艙房。”
木魚上前還了個禮,拉過鯉兒的手,往她掌心里塞了一枚銀梅花,微笑道:“鯉兒姐姐好,妹妹名喚木魚,如此就有勞姐姐了。”
“唉喲,奴婢與木魚妹妹可是有緣,都是魚兒呢。”鯉兒掩嘴笑罷,喜孜孜地沖宗政恪屈膝道,“多謝姑娘賞。還請姑娘隨奴婢來。”
宗政恪對鯉兒淺淺一笑,跟著她進入長長的艙道。
鯉兒一邊走,一邊笑道:“我家爺與十六少是結拜兄弟,姑娘既是十六少的表妹,便如同我家爺的親妹妹一般。姑娘若有什么差遣,盡管吩咐奴婢就是。今兒啊,奴婢厚顏,就幫著姑娘身邊的姐姐們一起侍侯姑娘了。”
她提了好幾次“我家爺”,宗政恪便是出于禮數也要問一句,便含笑問道:“卻不知鯉兒姐姐的尊主是游家的哪一位爺?等會兒,我要打發人去請個安,多謝他的費心安排。”
“可不敢當姑娘稱一聲姐姐,您叫我名兒就行。”鯉兒急忙回道,“多勞姑娘動問,我家爺排行第七。幾日前七爺還在蘇杭府,特意快馬加鞭,趕來迎接十六少和姑娘。”
游七?呵,果然是這個游七!前世中興之主麾下執掌赫赫有名的鬼王水師的游延真,有“水中之狐”稱號的游大將軍。原來,他與蕭鵬舉竟是結拜兄弟。
可是為何,前世蕭鵬舉與裴君紹去了大齊帝國的鏡庭書院就再無影蹤?裴君紹后來回到天幸國,但蕭鵬舉……宗政恪反復思索,依然沒有找到中興之主身邊屬于他的位置。
她此時已經踏進艙房中,鯉兒正給徐氏眾仆介紹房中情形。不說不知道,這間艙房竟占了二層船艙一大半面積,原先是游七的姐妹們出行時所居之處。對此,徐氏等人極為滿意,尤其是鯉兒透露筱秀如那邊略有不及。
因只是暫時落腳,最多兩個時辰的航程便能抵達鬼王水寨,徐氏便只命明心明月等人取來洗漱用具。鯉兒見狀,親自去提了熱水來,服侍宗政恪凈面漱口,再換了家常衣物,讓宗政恪在榻上倚著小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