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麼?妹妹的身子還真是嬌貴得很。”鈺容華語氣裡帶著一股濃濃的諷刺意味。
格桑娜爽朗一笑:“既如此,那茶本宮就先爲(wèi)晨嬪妹妹留著,等妹妹身子爽利了再一起品嚐。本宮有事先走了,各位妹妹也回吧。”
衆(zhòng)人行禮恭送她離開後相繼回宮,鈺容華卻猶自不肯放過付明悅,說道:“晨嬪妹妹與本宮順路,不如一起回去吧。”
付明悅躬身一福:“娘娘請。”
兩人便緩緩?fù)刈呷ィ睹鲪倎沓渴〉男P子和立夏緊張得滿手心都是汗,兩雙眼睛睜得賊大,生怕鈺容華故意跌倒污衊自家主子。倒是付明悅淡定得很,她會武功,就算鈺容華想玩跌倒那一套,她也有信心能及時拉住她,除非鈺容華真的豁出去了,爲(wèi)了陷害她連自身性命也不顧。
“聽說晨嬪妹妹宮裡有個宮人自盡了?”鈺容華問道。
“回娘娘,的確有這麼件事。”付明悅恭敬答道。
“好好的怎會自盡?”鈺容華轉(zhuǎn)頭望著她,臉上卻沒有不解的神色,反而像是審問犯人一般。
付明悅停住腳步,輕描淡寫的說道:“前晚皇上宿在嬪妾那裡,那宮人值夜的時候失手,以致走了水,許是怕皇上追究,便自盡了吧。”
“這場火起得蹊蹺,妹妹就沒有懷疑其中另有內(nèi)情?”鈺容華轉(zhuǎn)頭繼續(xù)緩步而行。
付明悅慢慢跟上,語氣越發(fā)寡淡:“那晚嬪妾受了驚嚇,也沒往別的地方想,後來聽宮人說皇上上朝前是審問過的,至於結(jié)果如何,嬪妾就不知道了。嬪妾這兩日一直沒有再見過皇上,等下次見了一定問問,多謝娘娘提醒。”
鈺容華不悅道:“本宮不是來跟妹妹打啞迷的,直說了吧,本宮聽到些流言,說那宮人臨死前言道是本宮指使他放的火,目的就是破壞皇上與妹妹的好事,妹妹信嗎?”
她本是性子直率之人,兜了個圈子想試探付明悅的口風(fēng),自覺已經(jīng)很委婉了。偏付明悅太極打得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完全滴水不漏,還將皇帝也擡了出來。她便忍不住了。
“竟有這樣的流言?”付明悅故作驚訝,“娘娘雖與嬪妾有過節(jié),但那件事早就過去了,娘娘並非心胸狹窄之人,怎會害妹妹呢?”
她的語氣並無一絲異樣,當(dāng)真便只有驚訝。鈺容華盯著她看了半晌,付明悅神色自然,微笑著與她對視。
鈺容華嘆了口氣:“實話告訴妹妹吧,本宮以前的確因爲(wèi)妹妹的出身而瞧不起你,但當(dāng)時在尚服局杖責(zé)妹妹,卻是中了別人的奸計。在禁足的那一個月中,本宮想了很多,本宮的敵人不該是你。”
付明悅明白她的意思,自己一個宮女上位的,就算再得寵,份位也不會太高,而鈺容華明顯是以皇后爲(wèi)目標的,所以她的敵人可能是格桑娜,可能是來年參加選秀的那些世家貴女,卻不會是她付明悅。
換句話說,因爲(wèi)付明悅得寵,但又不是她最終的威脅,所以她想將付明悅收到自己麾下。
“嬪妾無意於權(quán)勢之爭,娘娘如不以嬪妾爲(wèi)敵,嬪妾自然不會是娘娘的阻力。不過嬪妾性子閒散,想過些平淡的日子,還望娘娘恕罪。”付明悅答道。
“妹妹今日不肯與本宮爲(wèi)伍,他日是否會依附旁人?”
“娘娘放心,嬪妾並非出爾反爾之人。”
“好,那本宮與妹妹便並非敵人。”
話說到這個地步,鈺容華的目的已然無法達到,但付明悅向她保證不會站在她敵人的那一方,也是個不小的收穫。
付明悅回到聽雨軒的時候,聽宮人說秦牧去了周小媛那裡。
在寒食節(jié)前,他竟將妃嬪全部寵幸了一遍,不過那四人皆未晉位。
付明悅心裡堵得厲害,以白禾身份與秦牧相處時,她以爲(wèi)秦牧是專一的,癡情的。如今看來,他也跟大多數(shù)帝王一樣,或許會對某位妃嬪多寵愛一些,卻不可能將全部的愛給她。
他畢竟還是以大局爲(wèi)重的,不會像太上皇當(dāng)年那般,即使跟前朝後宮都槓上了,也不肯妥協(xié)。又或者,他還沒有愛一個人到非她不可,只要她一人的地步。
不管是哪種原因,獨寵都是一件太遙遠的事情。
“皇上駕到!”太監(jiān)的聲音響起,付明悅一點也沒覺得意外,秦牧一進入三十米範圍便告訴她了。
此時快到晚膳時間,他到她這裡來做什麼?想留宿?
她心中不知怎地竟泛起一陣噁心,本來就對他有抗拒之心,再想到他跟那麼多女人歡愛過,便更加不想與他親近。
最好保持以前做朋友時的距離。
皇帝已經(jīng)踏進了宮門,自家主子卻始終沒有出來接駕,連她的近身宮人立夏和小凱子都不見蹤影,其他人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低頭跪著,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
秦牧也覺得奇怪,付明悅曾是御前的人,規(guī)矩一向很好,今日怎會如此怠慢?
少頃,她終於慌慌張張跑了出來,見到秦牧立刻跪下道:“嬪妾迎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小凱子與立夏跪在她身後,都有些心虛。
秦牧總覺得她哪裡不對,卻又一時看不出來,上前扶起她道:“都平身吧。”便攬著她向內(nèi)殿走去。
付明悅神色扭捏,輕微的掙扎了一下,一條紗巾從頸中滑落,她條件反射的伸手捂住了脖子。
“怎麼回事?讓朕看看。”秦牧隱約見她頸上有幾道傷痕。
付明悅不肯鬆手,嘴上說道:“不小心碰了一下,已無大礙了。”
秦牧運力將她的手掰開,只見幾道疑似貓抓的傷痕從脖子一直往下,似乎已到了胸前。
付明悅神色惶然:“嬪妾失儀,罪該萬死。”
傷痕是她故意讓嘎肥油抓出來的,她不想秦牧碰她——至少暫時還不能接受。
秦牧回頭吩咐趙德福:“傳御醫(yī)和醫(yī)女。”
“皇上——”付明悅趕緊阻止,“嬪妾傷在這個地方,實在不想讓別人知道,不知可否……”
“趙德福,去太醫(yī)院拿一些治療抓傷的藥來。”秦牧改口道,說完握住她的手,來到了寢殿。
“皇上,嬪妾今日不能事君,皇上不如……”
秦牧握著她的手緊了緊,付明悅以爲(wèi)他要發(fā)火,心中忐忑不安。良久,秦牧才說道:“那日我讓尚儀將御前的人帶來給你挑選,你爲(wèi)何拒絕?”
“嬪妾宮中的人就很好,服侍也很盡心,所以……”
“說實話!”秦牧不客氣的打斷她。
她一咬牙,低頭道:“太后責(zé)罵嬪妾了。”
“不是因爲(wèi)跟朕賭氣?”
“嬪妾怎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秦牧冷哼,“你敢說你這些傷痕不是自己故意搞出來的?怎麼,朕還碰不得你了?”
付明悅再次跪了下去:“嬪妾該死。”卻是沒有否認。
秦牧渾身都帶著一股戾氣:“你心裡有別人,對不對?”
每次想到她說起御貓故事時的眼神,彷彿是透過他在看另外一個人,他的心裡就很不舒服。
“嬪妾在皇上登基前就說過,嬪妾心中只有皇上一人。皇上若是不信,便請賜嬪妾一死。”付明悅不知道他是看出了什麼,還是僅僅想試探,此情此景,唯有抵死不認。
“那你今日又是爲(wèi)何?”
“因爲(wèi)……因爲(wèi)嬪妾吃醋了!”付明悅仰頭看著他,不怕死的說道,“當(dāng)日嬪妾差點死在鈺容華手上,還受了掌摑之辱。皇上明明知道嬪妾傷得有多重,前幾日卻升她份位,還寵幸她。嬪妾知自己身爲(wèi)天子妃嬪,不應(yīng)起嫉恨之心,可是嬪妾……嬪妾就是做不到。嬪妾心中只有皇上一人,皇上心中卻放著整個後宮……”
周圍的宮人都嚇傻了,敢這樣跟皇帝說話,晨嬪是瘋魔了吧?就算是在平常百姓家,妾室互相嫉妒也是大罪,何況她面對的是皇帝?而且竟敢故意弄傷自己拒絕皇帝的寵幸,嫌命太長了嗎?
付明悅自然沒這麼傻,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爲(wèi)告訴她,此時應(yīng)該置之死地而後生。秦牧不一定會因爲(wèi)她所說的嫉妒就厭棄她,反而可能會因這份坦誠而動心。
何況,讓秦牧覺得她善妒,總比覺得她心裡有別的男人好。
秦牧臉色變了一變,揮手讓宮人都退下,這才俯身到她耳邊,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朕沒動過她們,只是做戲給太后看罷了。”
付明悅驚訝至極,思緒立刻回到了一年半以前,那天秦穆對她說“我是處男”時,她便也是這副神情,且脫口而出道:“你不會那方面有問題吧?”
想著想著,這句話便不覺說了出來,秦牧臉色驟變:“你說什麼?”
付明悅暗叫該死,她現(xiàn)在面對的可不是那個跟自己有多年交情,可以隨便開玩笑的影帝,而是九五之尊的一國之君,這樣說話簡直是在找死。
“嬪妾罪該萬死!”她第三次向他請罪,連頭也不敢擡起來。
秦牧幾乎要被氣笑了,想把最好的留給她,在寵幸她之前不想動別的女人,就被她懷疑自己那方面有問題。真的有種立時便將她就地正法的衝動,只是想到若要琴瑟和諧,還得她自願才行,這才勉強壓下心中的欲.火和怒火。
對於兩人的第一次,他還是很重視的。
付明悅跪了半天,見他毫無反應(yīng),心中越發(fā)惴惴。自從白禾“死”後,那個她熟悉的秦牧似乎也隨之而去,如今的他,是她猜不透也抓不住的。
“既然你不想伺候朕,朕就如你所願。”秦牧丟下這句話後拂袖而去。
不一會兒,晨嬪觸怒聖顏的消息就傳遍了後宮。
“我說你這是何必呢?你如今的敵人還少嗎?沒有秦牧的寵愛你將步履維艱。”嘆息。
“本來是因爲(wèi)他跟很多女人上牀纔不想見他,誰知他並沒有碰她們,最後卻鬧成這樣,我也是沒想到。”
“你再在與他相處的時候去想秦穆,無疑是自尋死路。”警告她。
這個道理付明悅又何嘗不明白?只是面對一個跟自己愛了八年的人一模一樣的男人,她無法不胡思亂想。
秦穆早已被她刻進了骨子裡。
“別說他是皇帝,就算是個普通男人,也接受不了自己的女人心裡有其他人,這是男人的自尊和驕傲。一次兩次他可以忍,次數(shù)多了,他就算不廢了你,也會對你置之不理。當(dāng)年太上皇寵敏佳太后到不顧前朝後宮所有人反對的地步,卻因爲(wèi)懷疑她與人私通就將她幽禁了十多年,你現(xiàn)在在後宮的地位,比起當(dāng)年的敏佳太后可差得遠了。”
“唉——”付明悅長長的嘆了口氣,“如今他正在氣頭上,我也不能做什麼,唯有等他氣消了。”
這種前途未卜,只能做待宰羔羊的感覺真的很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