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壯觀啊!”方圓十里地內到處都是兇猛衝擊的軍隊,天空忽然一暗,接著又是一亮,那是雙方對射的箭雨。
一隊隊步兵集團在原野裡著交錯、旋轉、突進,不住變幻隊型,每變化一次,就在大地上撒下一片屍體。
灰塵一團團涌起,然後又因爲戰場的轉移而降落。
戰鬥已經進行了小半個時辰,岳雲連破三陣,已經打到長虹陣的中校位置。
中校是張用的主力所在,總共有五陣,顯得異常厚實。
在中校後面還有後校的一陣四千人馬,那是張用的中軍帥旗所在。
“這個張用也算是個人物,在指揮大軍團作戰上頗有兩手嘛!”王慎禁不住連連點頭,在真實的歷史上,張用在安陸賊軍內訌,又受到宋軍的打擊,接受了張俊的招安。後來張用復叛,寇江西,岳飛招降之。從此,他就成爲岳家軍的一員干將。
岳飛用他,估計也是看到他在陣戰上的能力。
可惜,後來這個張用好象在戰場上沒有什麼亮眼的表現。
想起這個張用,王慎心中突然有種古怪的念頭生起:這傢伙在真實的歷史上好象是老子的情敵啊!
原來,在真實的歷史上,陳蘭若的丈夫馬皋原本是東京留守司的統制。後來留守司張用、曹成、王善等人內訌,馬皋大軍被賊軍全殲。東京留守杜充大奴,砍了馬皋腦袋號令三軍。
陳蘭若帶著孤軍無處可去,只得逃往河南府,被統制官馬皋曾經的老上司,宗澤副手主管侍衛步軍司公事閭勍收爲義女。
閭勍勸說張用歸順朝廷,將陳藍若嫁給張用爲妻。陳蘭若嫁給張用後,做了張部的中軍統領。兩人領兵出戰時,在軍前打出大旗,上書:關西貞烈女,護國馬伕人。
當然,娶了陳蘭若之後,張用並沒有接受招安。
因爲陳蘭若遍體刺青,又被人稱之爲一丈青,後世小說《水滸傳》中的一丈青扈三娘就是以她爲原型虛構的。
想起陳蘭若,想起她挺拔的身姿,想起她渾身的花繡,想起她光滑而帶著小麥色的肌膚,王慎心中突然生起難言的惆悵:一年了,都一年了,卻不知道蘭若還好嗎,她現在又再何處?
即便在這個時空張用並沒有娶蘭若,可王慎心中還有有種難以掩飾的不舒服。
“今日無論如何要取下張用的腦袋,全殲敵軍。”王慎捏緊手中的繮繩:“傳我命令,讓各軍加快速度。”
轟隆馬蹄聲中,踏白軍回來了。
他們已經反覆衝了兩陣,手中的騎槍也換了兩回。
做爲整個大戰場唯一的機動力量,哪裡的戰事吃緊,他們就會第一時間趕到,用兇猛的衝擊將敵陣攪得稀爛,給後面的步兵袍澤兄弟打開一條通道。
不過,反覆衝擊之後,人馬都已累得夠戧。
剛返回中軍大旗,馬上的踏白都紛紛跳下馬來,一邊喘息一邊大口大口地嚼著乾糧,直吃得滿口白沫。
同樣累壞了滿口白沫子的還有戰馬,輔兵急忙迎上去牽住戰馬,將手中的皮囊裡的水飲馬。
又卸下鞍子,讓戰馬趴下休息。
方我榮以前畢竟是文人,身材又瘦小,加上受了傷,一張臉白得看不到血色。
王慎皺了一下眉頭走上去:“方虞侯,你的傷怎麼樣了,可還能堅持?”
“被一箭射穿了腿,流了些血,已經上了藥不要緊的,還能上陣廝殺。將軍,是不是又要衝陣了,屬下這就去。”方我榮掙扎著就站直身體,接過皮囊想在喝一口水。可是,右手卻顫個不停,裡面有水不住撒出來。
“拿穩了。”王慎抓住他的手腕:“可是沒有力氣了。”
“還成。”方我榮力氣不大,連續衝了兩陣,手已經軟得不成。
“不急,先休息,現在還不是騎兵衝陣的時候。養好力氣,下一次應該就是徹底解決張用的時候了。”
王慎的目光落在戰場上,心中琢磨著等下是不是讓騎兵迂迴到張用的後方攻擊他的後校中軍。
在遠處,張用的中軍大旗正高高飄揚,不斷傳遞的軍令。
張用這個長虹之陣有個巨大的缺陷——沒有騎兵——如此一來,大陣兩翼的左校衝騎和右校衝騎只能用步兵和弓弩手來代替。
長虹陣的兩翼衝騎的主要作用是防備敵人的騎兵迂迴衝擊後校中軍指揮系統,你的騎兵敢過來,我的衝騎就會迎上去,以騎破騎。在反擊的時候,也會同樣使用迂迴包抄戰術。
可是,沒有騎兵,說什麼都是白搭。步兵和弓弩手的兩條腿如何跑得過戰,在這個大會戰中,長虹陣的兩翼也就是個擺設。
換一個穩妥的統帥,會將中軍指揮所設在大陣的最中心位置,擺個圓陣或者方陣。
張用今天之所以用長虹陣,估計是基於兩點。
其一,他也知道泗州軍剽悍能戰,自己若是居於大陣最中心,有一半人馬無法投入戰鬥,陣線也要薄弱許多。而長虹陣則以厚實聞名,前中後三校,九個陣顯得異常厚實。王慎要向打到中軍大旗下,需要付出巨大代價。
其二,他佔有地利,一條三龍河正好從大陣的左邊經過。瀕河列陣,踏白軍想從左翼迂迴,除非戰馬身上長了翅膀飛過去。而在長虹陣的右翼則是片小高地,坡度雖然極緩,卻不利於戰馬衝鋒。敵人右校的弓弩手和步兵居高臨下,很容易就將騎兵給擋住了。
實際上,先前方我榮的騎兵也在那邊迂迴過,見討不到好,也懶得和他們糾纏,索性就撤了回來。
幾乎在同時,王慎和張用都意識到長虹陣右校那片小坡地是這一戰的勝負手。
讓方我榮好生歇息之後,王慎問:“攻擊敵軍右翼的是那一軍人馬?”
一個軍官回答:“稟軍使,是勝捷軍。”
“吳憲法的兵啊!”王慎心中有點擔憂。泗州軍各軍中,背嵬和踏白兩軍就不說了,那是精華中的精華。至於呼延通的前軍,在步兵中戰鬥力排在第一位。谷烈的破敵軍也不弱,屬於悍不畏死,猛衝猛打的類型。陸燦的選鋒軍雖然差上一些,可部隊的紀律性和相互之間的配合非常好,雖然打起來機械呆板,卻法度森嚴。
和他們相比,吳憲法的人馬要差一些,各方面都不突出,也沒有什麼特色。勝捷軍能夠拿下張用右校嗎?
王慎突然有些後悔:某還是考慮不周,早知道就讓呼延通去打敵人右翼,現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沒有用了,希望吳憲法不要讓我失望。
……
吳憲法冷著臉立在坡地下,微微擡頭看著上面,戰鬥已經打了半個時辰,但形勢卻不樂觀。
前方是一長溜丘陵。
不,也算不上丘陵,嚴格說起來只算是一片起伏如浪的旱地。這些旱地以前應該是用來種小麥的,此刻地裡的莊稼都已經收割完畢,只留下大片大片光禿禿的黃土。
地勢倒也不險惡,可土壤疏鬆,又被無數灌木、田埂分割得亂七八糟,不但沒辦法結成厚實的步兵陣,也不利於部隊和部隊之間的相互配合。
密密麻麻的士兵吃力地朝前涌去,然後以幾十人爲一隊散開,向敵人發從猛攻。戰鬥在坡地各個角落展開,敵我雙方都不斷有士兵倒下,倒在這吃人的古怪地形裡。
前面有甲士不停衝鋒,在彼此都後面都擺出大隊的弓手和弩兵射擊著行動不便的步卒。
漫天羽毛箭越空而出,在天空中彼此交織,然後又撒到下面的人身上。
神臂弩就不說了,拜大宋富庶的中央財政和先進的科技所賜,即便步兵手中的普通弓箭也極其精良。以力士開弓射出,也能輕易地達到驚人的兩百步距離。
勾魂攝魄的矢石在戰場上橫飛。
幾乎已經分不清楚敵我了,所有的人身上都帶著密密麻麻白的箭支,大聲呼喊著,瘋狂地揮動著手中兵器。
“刀盾手繼續向前,長矛手跟上,別掉隊了。不想被人射成蜂窩,就衝上去跟賊人攪在一起!”吳憲法面無表情地喊著,不斷將一都接一都隊伍投入這片吃人的坡地上。
這個時候再將部隊撤下來已經沒有可能,,泗州軍也沒有後退的習慣。如果就這麼被人打下來,勝捷軍的臉又朝哪裡擱?況且,王軍使中軍那邊一直沒有命令下來。顯然,他是要勝捷軍堅持住,堅持到拿下敵人右校衝騎陣爲止。
那麼,就堅持吧!
敵人的右校衝騎的前陣已經被悍不畏死的勝捷軍打得一團混亂,眼見著就要拿下來了。
當然,勝捷軍也付出了不小的代價,超過三個都被人打垮,兩個都頭,三個副都頭陣亡。
這還是勝捷軍自來黃州以後第一次付出這麼大的傷亡。
好在,終於要拿下來。
看到有士兵衝上坡頂,吳憲法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可就在這個時候,他眼皮子一跳,就看到在一個賊軍將領的帶領右校衝騎後陣的兩千人馬撲了上來。
那軍官生得好生奇怪,瘦得根竹竿一樣。身上的鎧甲也頗爲華麗,但上面全是橫七豎八的刀痕,顯然是個剛經歷過一場殘酷的戰鬥。不等歇氣,就又趕到這邊來維持局面。
這廝騎著一匹南方矮種馬,手中舉著沉重的連枷,舞出巨大的風聲不住朝前抽去。
看不出他那麼瘦的身體中竟然蘊藏這巨大的能量,每一記連枷抽下去,可憐勝捷軍士兵身上的鎧甲立即被打癟,口噴鮮血從上面滾落下來。
有這股生力軍的加入,勝捷軍第一次顯得慌亂,瞬間就被人從上面趕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