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氏見說到這里,大爺還沒起腳把她踢飛,心漸漸落回去,話說更加流利,“孫氏先懷了胎,若生下來,就是四爺?shù)拈L子,鄭氏怎么甘心,是她想害了孫氏,讓孫氏摔掉這個孩子,孫氏說的清清楚楚。大爺,您說,妾害了孫氏有什么好處?妾害了孫氏,豈不是讓四爺惱恨大爺?我有什么好處?對大爺有什么好處?只有壞處沒有好處,明明是鄭氏下的手,可娘娘……妾不敢說娘娘的不是,娘娘非說是妾害了孫氏,妾不敢辯,可是,真不是妾害了孫氏,大爺……“
霍氏一邊說一看緊盯著大皇子的神情,這一回極其難得,大皇子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平靜。
“起來吧,哭什么?這事沒什么稀奇的,這樣的事,爺經(jīng)過的比你多多了,行了,不用說了,爺知道不是你的錯,這件事跟你無關(guān)。哼!”大皇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一聲冷哼連著一聲冷笑,笑聲尖利。
“爺?”霍氏呆了,大爺今天反常的厲害,“您沒事吧?”
“沒事,我能有什么事,不過看明白了,她這心偏的只有一個了,你回去歇下吧,我出去走走。”大皇子說著,站起來就往外走。霍氏呆站在屋里,好半天回不過神,大爺今天太反常了。
半個時辰后,頭一道信兒飛一般傳到寧遠耳朵里,大皇子去了大相國寺。
正在府里猶豫著要不要找某人一起吃臘八粥說說話的寧遠,沒等六月稟報完,就呼的站了起來。
大皇子的脾氣有點兒象皇上,他的日常相當固定,極少去陌生的地方,大相國寺,是寧遠緊盯他這一年來,頭一次踏足的地方。
“……爺吩咐過,只要大爺去了以前沒去過的地方,就立刻稟報您……”
“做得對!”寧遠打斷六月的解釋,“盯緊!在大相國寺……一刻鐘報一趟,叫上衛(wèi)鳳娘,千萬不能讓他察覺,做了什么,說了什么,見了什么,神情如何,越細越好,快去!”
六月見寧遠如此重視,不由興奮起來,壓住興奮答應一聲,幾步退出,叫了衛(wèi)鳳娘,直奔大相國寺。
大相國寺的線報一刻鐘過來一趟。大皇子進了寺,沒理知客僧無智,青空大和尚迎出來了,大皇子沒和他說話,也沒讓他陪。
大皇子進了大雄寶殿,看了一圈,又進了觀音殿;
又出來了,進了地藏殿,大皇子在地藏菩薩面前站了一刻鐘了;
大皇子坐在地藏菩薩面前,一直看著地藏菩薩,不看了,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還坐著,還低著頭,看不清表情……
大皇子在地藏菩薩面前坐了將近一個時辰,才站起來,要了香,給地藏菩薩上了香,念念有詞祈告了小半刻鐘,神情好象有些激憤……
大皇子出了大相國寺,去一趟宣德門,在宣德門前站了小半刻鐘;
大皇子回府了。
大皇子回了府,寧遠在屋里轉(zhuǎn)著圈,興奮的毫無睡意。
大皇子從來沒進過寺廟……這話不太對,應該說,從來沒主動進過寺廟,以往去,要么是家國大禮,要么奉命盡孝心,只有這次,是隨著他自己的心意去的。
他為什么要去大相國寺?
福伯說過,世間凡人在什么時候最想求神佛?困頓和愧疚的時候。大皇子肯定是個凡人,他去大相國寺,是困頓,還是愧疚?
兼而有之?
困頓,他現(xiàn)在的困頓是看得到的,可他的困頓不是一天兩天了……是了,以前他的困頓人人都能看到,可他卻意識不到,或者說,他不想意識到,不想承認,現(xiàn)在,他不得不意識到,不得不承認了,出什么事了?
意識到困頓,正面困頓,然后呢?會怎么樣?自己會怎么樣?
他哪能跟自己比?那他這樣的蠢貨會怎么樣?
寧遠豎著一根手指不停的敲著額頭,來來回回的踱步,會怎么樣?大皇子的脾氣,肯定不會就此罷休順天應命,或者束手放棄,那么……他下了決心,要殺掉對手了?他已經(jīng)殺過一次,也許不止一次,為什么這一次……
是了,上一次時,自己還沒緊盯他的一舉一動,也許那一次之前,他也這樣深夜進到大相國寺,只是自己不知道而已。
大皇子是個急脾氣,拿定了主意,肯定等不了幾天,年里年外確實有很多機會……
“六月!”寧遠一聲高喝,六月應聲而進。
“聽著,盯死大爺,但凡有一星半點不一樣,立刻稟報,不管什么時候!”寧遠聲音嚴厲凝重,六月心神一凜,垂手答應。
大皇子府,側(cè)妃趙氏聽說大皇子神情平和,安安然然出府走了,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看清楚了?霍賤人跪在地上?又哭又說?是說的今天這事?”
“是,婢子特意靠近了些,聽到了一句兩句,確實說的今天的事,怕爺發(fā)覺,小的聽了一句兩句,知道是今天的事,就趕緊退后了。”婆子恭敬答道。
“爺沒發(fā)脾氣?怎么可能?”大皇子的脾氣,趙氏甚至比霍氏更清楚幾分。
“是,爺一直很平和,后頭,”婆子頓了頓,也是一臉的不可思議,“好象還笑了笑,后來就出府了,王妃看起來很高興。”
“賤人!”趙氏氣的頭痛,“她肯定沒說就是她把水灑在地上,滑倒了孫氏,姓孫的也是個賤人!大爺沒發(fā)脾氣?哼,還不知道她怎么跟大爺說的呢!不能便宜了這個賤人,去,讓人看著,大爺回來立刻稟報……算了,還是我過去等著吧,我一定要告訴大爺,霍賤人做的這件蠢事,她想害死大爺,我一定要讓她不死也得脫層皮!”
趙氏穿了斗蓬,帶著丫頭婆子,直奔離二門最近的暖閣,伸長脖子等大皇子回來,她一定要告的霍賤人厚厚脫一層皮!
趙氏有心腹,霍氏也有心腹,趙氏剛出了自己院子,就有人跟霍氏稟報,聽說趙氏坐在離二門最近的暖閣里,一幅要長等下去的架勢,霍氏一聽就明白了,趙氏一定是見她好好兒的,不甘心,要等大爺回來告狀,要害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