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皇后和長公主來到御書房的時候,皇上正在跟幾位大臣議事。兩人坐在偏殿裡喝了好一會兒茶,才見肖公公過來請她們過去。
秦皇后進去行了禮就退下了。
肖公公也掩了房門退出。
瞧這情形,皇上必定是有要緊話跟自己說了。
長公主心裡暗暗思忖,正要行禮卻被皇上擡手止住,他面上的神情與先前在德勝門迎接自己時的容光煥發完全判若兩人,此刻深深地皺著眉,顯得既疑惑又充滿隱憂。
“皇姐,你聽說了嗎?南豫國的皇帝死了!”
“誰?”長公主忍不住大吃一驚,不確定地又問一句,“就去年才繼位的老四?”
“嗯,朕剛剛接到秘報,他在十天前就已經死了,死於暴斃。”
這種說詞也只能哄哄小孩子。但凡腦子沒有毛病的,就不會相信堂堂一國之君會死於暴斃。
長公主尤其不相信,“只怕又是一場陰謀。”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了,朕心裡也很亂,皇姐,你說,會不會是針對咱們大都朝的陰謀?”
畢竟,去年那一場南豫國內亂與他脫不了干係,甚至可以說是他一手操縱了那場內亂。當時南豫國太子發兵攻打雲州,四皇子趁虛而入,逼得老皇帝病危,太子死在撤兵回京的途中,四皇子便順理成章登基爲帝。
當時還發生了一件蹊蹺的事,彷彿他的皇后在冊封當天死於非命,傳言便說那女人命賤,當不得母儀天下的皇后。
南豫新皇想當然地以爲,這是大都朝皇帝的手筆,暗示他們要與自己聯姻結盟,所以才殺了自己的元配好另嫁公主過來。
可惜,事實並不是這樣。
皇上當即駁回他們的聯姻提議,且言明南豫皇后之死與大都朝無關。
現在想來,只怕那件事情就不簡單。何況新皇登基到現在也還不到一年,龍椅還沒坐熱乎呢,就這樣死蹺蹺了?
皇上滿腹疑慮,且憂心忡忡
如今國朝剛結束一場戰爭,不管是朝堂還是百姓都需要時日來恢復元氣,這時如果再發生點變故,背後多幾隻黑手推波助瀾,就不太好說了。
畢竟,大都朝這兩年的變故,實在太多了。
這樣重大的消息,自然是要死死捂住的。
可是能捂得住嗎?
長公主表示擔憂。
姐弟倆在御書房裡呆了大半個時辰,直到秦皇后在外面提醒說開宴的時辰快到了,兩人才從裡面走出來。
其實已經沒了參加慶功宴的心情了,可宴會是早就安排好的,臨時變卦自然不成,就算演戲,也一定要把過場走完。
秦皇后主動上前攜了皇上的手,又朝長公主招呼一聲,三人一前一後去了武英殿。
武英殿裡這會兒已經聚集了不少朝臣,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談天說笑,衆人臉上俱都帶著無法掩飾的激動和興奮。
這場戰爭足足打了大半年,從開春打到入秋,由最開始的岌岌可危到最後的反敗爲勝,中間的過程何其艱辛。如今總算平定北境,自然大快人心!
朝臣們見到帝后和長公主聯袂而來,便都不約而同起身,朝帝后和長公主行禮。
皇上這會兒勉強打點起神情,含笑揮手讓衆卿平身,又說了一些場面話,纔在上首位坐了,左右各坐了秦皇后和長公主。自有內侍斟了佳釀,君臣舉杯共賀共喜。
自從除夕宮宴後,這還是皇家首次舉辦宴會。
長公主作爲此次宴會的主角,自然被朝臣們輪番敬酒。她本來就是豪爽的性子,此時面對朝臣的恭賀當然全都笑納,杯杯喝得見底。
秦皇后忍不住拍手讚道:“都說皇姐巾幗不讓鬚眉,不但戰場上英勇,竟連酒量也如此海量!來!本宮也要與您痛飲三杯!”
說著已經起身,遙遙對著長公主舉杯,隨即一飲而盡。
長公主便也說道:“好!今兒個咱們喝個痛快——”
“好!”
底下朝臣們見狀,便也鼓掌叫好。
兩個女人酒過三巡之後,秦皇后猶不過癮似的瞧著上首端坐的皇上,帶著幾分酒意嬌笑道:“皇上,如此幸事,您難道不陪臣妾喝一杯嗎?
皇上本來還在想南豫國的事兒,聞言笑了笑,頷首示意內侍斟酒,陪著皇后喝了一杯。
秦皇后不依,藉著酒意鬧著還要再喝。
皇上自覺虧欠她良多,此時也不忍掃了她的興,便又陪她多喝了幾杯。
底下朝臣們鬧得更歡,完全沒了平日裡中規中矩的言行,偶爾還會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
秦皇后彷彿興致正濃,又提議君臣同樂,大家一起行酒令可好?
這個提議立時得到朝臣們的贊同。
長公主皺著眉,直覺不太好,可瞧著朝臣們興奮的神情,到底不好拂了大家的意,便沒有說話。
皇上看長公主沒有異議,也點了點頭。
秦皇后大喜,忙讓人去準備器具。
……
這一番君臣狂歡,一直持續到申時三刻。
皇上醉得不輕,被肖公公扶著正要回寢殿歇息。
誰知秦皇后不由分說,直接扶了皇上上了她的轎攆。
肖公公搖頭苦笑,他不過是個奴才,借他十個膽,也不敢跟皇后娘娘搶人。當下只得亦步亦趨地跟在攆轎後面走。
令肖公公訝異的是,皇后的攆轎直接擡去了鳳儀宮的偏殿,若兒姑娘好象就住在那裡。
若兒此時正在抄寫一卷佛經,見狀忙不迭地領著兩個宮女上前行禮。
秦皇后當先下了攆,瞪了若兒一眼,斥道:“快!過來搭把手!”
若兒被她唬得一愣,隨即很快反應過來,忙上前幫秦皇后一起扶了皇上下攆,一路扶回到她的寢殿裡躺下。
皇上此時醉意朦朧,一邊打著酒嗝一邊笑嘻嘻地看著若兒,只覺眼前這丫頭的音容笑貌無比的熟悉,忍不住衝口喚了一聲:“瑾兒!”
若兒聽得一呆。
她身邊的秦皇后更是驚得往後退了一步,眸子裡的寒意一閃而逝。
“皇上,那讓若兒服侍您歇息吧!”
秦皇后說完這句話,就朝若兒使了個眼色。
若兒臉色一紅,頓了頓才上前替皇上寬衣。
好不容易纔將皇上那一身寬大厚重的朝服脫下,累得若兒出了一身大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