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伍飛云其實是一個非常有膽識也非常特別的女人。在這樣面對自己的個人問題的時候,她不但沒有就這樣一直害羞下去,反而在一陣子的猶豫之后,就落落大方的談起了這個問題,雖然全程的她的臉都是紅紅的,聲音也比平常小很多,但是這些都并不影響她將這個問題闡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她說道:“你們丁家是個好人家,我很喜歡,如果能成為你們家的人當(dāng)然我是夢寐以求的,按照我自己內(nèi)心的最真實的感受當(dāng)然是愿意的,可是,我卻要說,不可以?!?
“為什么?”丁小橋很奇怪,其實不光丁小橋覺得很奇怪,就連米氏和丁小閣和丁小樓也覺得奇怪。大家都統(tǒng)一的看著伍飛云,倒反將伍飛云看得越發(fā)不好意思起來。
她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繼續(xù)將下面的話說得清楚了一些:“其實并沒有什么特別的理由。我是一個大夫,而且是女大夫,在三教九流中是屬于一個下九流,我這樣的人,自從決定開始做女醫(yī)那天開始,我就已經(jīng)決定了終身不嫁娶了?!?
“可是,你做女醫(yī)跟嫁人不嫁人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丁小橋一點不覺得女大夫是下九流,要知道在現(xiàn)代,能找到一個女醫(yī)生做老婆是多不容易的事情。醫(yī)生根本就是現(xiàn)代婚嫁中最佳職業(yè)的前三好不好。很多人家都覺得能嫁給醫(yī)生或者娶一個醫(yī)生簡直是太美好的事情了,畢竟這家里有一個醫(yī)生,那簡直就等于整個家族都享福啊。
看病難看病貴,又不是只有現(xiàn)代才有,現(xiàn)在古代也是一樣啊,要是家里面有個大夫,這頭疼腦熱的就方便多了。更何況,丁五郎很是喜歡這個伍飛云,就不說她是不是大夫,光沖著這一點,這事也一定要成啊。
伍飛云沉默了一會兒,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然后搖搖頭說:“不行的。丁少爺是要考功名的人,日后,是要走仕途的人,還是找一個門當(dāng)戶對能對他的仕途有幫助的小姐更好一些,至于我,本來就是個孤女,又是下九流的行業(yè),怎么能配得上他?現(xiàn)在尚且配不上,以后就更加配不上。更何況,我當(dāng)年在師傅面前發(fā)誓,要一輩子都做女醫(yī),絕對不會改行,所以,這件事是不成的?!?
米氏被伍飛云堵得半天都說不出來一個字來,好不容易想了一會兒才冒出來一句:“可是,可是五郎很是心悅于你。”
這話真是夠直白了,就算剛才一直侃侃而談的伍飛云也被這句話弄得心境動蕩,半天都沒有開口。她的臉上酡紅,就好像是喝了酒一樣的紅,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用一種只有蚊子般大小的聲音說道:“我雖然沒有嫁過人,可是時常走過高門大戶,卻是知道的,夫妻之間心悅與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能不能有共同的目的。從現(xiàn)在來看,我和大公子之間明顯是沒有這個共同的目的的,與其以后彼此辛苦,倒不如,還是不要提的好?!?
雖然伍飛云一直都在拒絕,可是丁小橋還算是聽明白了,伍飛云并不是不喜歡丁五郎,只是,她這看過的事情多了,其實也知道很多的事情,大概,她心中還有一些別的事情,沒有說出來,但是,只是現(xiàn)在說得這些也就夠了。
她看了一眼米氏那十分糾結(jié)的表情微微的搖搖頭,示意她不要在跟著湊熱鬧了,接著她拍了拍伍飛云的手,笑了笑:“我明白了你的意思,伍姐姐,你說明了你的意思,那么我也說明一下我們丁家的意思吧?!?
伍飛云有些奇怪的看著丁小橋,難道剛才丁小橋還沒有說清楚丁家的意思嗎?
“我不知道幾十年以后或者百年之后的丁家會變成什么樣子,不過現(xiàn)在的丁家不過是一個從莊戶人家一步步摸爬滾打到現(xiàn)在的暴發(fā)戶罷了,沒有你說的那么高貴,更不是什么高門大戶。你看到了,我們家每個人其實都是鄉(xiāng)下人。要說起身份來,現(xiàn)在我們家從商,和你一樣也是下九流,沒有什么高攀不高攀的。要說一個日子,我倒是覺得日子是一天天過的,沒有人能夠在現(xiàn)在就知道以后的日子會是什么樣的,而且,在今天就去計劃十年后的日子,不是有點蠢嗎?”
伍飛云想要反駁,可是丁小橋卻擺擺手,打斷了她的話,她說道:“我說這個并不是讓你決定什么,只是告訴你你的擔(dān)心并不存在,你說女醫(yī)如何不入流,那么請你告訴我,商賈也有多入流?你說我大哥多么高高在上,那么我告訴你,在我們家里只有我大哥和二哥是不掙錢的,他還不如你,你尚且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還要靠著我們養(yǎng)著。你說你要一輩子從醫(yī),這有何不可?我且告訴你,我還要一輩子從商呢?!?
說道了這里,丁小橋忽然就笑了起來:“我說了這么多,不是像要勸你做什么決定,只是為了告訴你,我們丁家包容心很強,我們喜歡你,所以,你的什么都能接受?!?
伍飛云說不出別的話來,不得不說丁小橋說的實在是太真誠了,真誠得讓她都沒有辦法拒絕。
“不過,我要告訴你一點,你的想法有一點是錯的。在夫妻之間,最重要的并不是什么目的,而是夫妻之間的彼此心悅,只有這樣彼此心悅,才能慢慢的將兩個不一樣的人過成一個人,這樣才會有共同的目標(biāo)和目的。你的說法實在是有些本木倒置了。若是你不信,就看看我的父母,他們就是我說得這般?!?
伍飛云愣住了,她呆呆的看著面前的丁小橋和米氏。她忽然覺得面前的這個女孩子簡直是光芒四射到讓人無法挪開目光。她從來都不知道有這樣的一個女孩子,能這樣落落大方侃侃而談那些閨閣小姐最是說不出口的話題,不僅僅如此,她自己也并不拘束,在說這個話題的時候并不避著人,當(dāng)著自己的母親姐妹就這樣說了出來,可見她內(nèi)心坦蕩又磊落。
真真讓人喜歡又羨慕。
說到了這里之后丁小橋的話鋒一轉(zhuǎn),她笑道:“現(xiàn)在我將我們的想法告訴你了,你也將你的想法告訴我們了,那么我們現(xiàn)在有了一個初步的共識了。那么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屬于我們管了。”
“接下來的事情?”伍飛云奇怪的看著丁小橋,她現(xiàn)在真心覺得有點跟不上這個姑娘的思緒,真是不愧是丁氏企業(yè)的掌舵人,她說得每句話都滴水不漏,可是卻又那么有聯(lián)系,讓她想反駁想要挑出毛病也不太可能。
“當(dāng)然。這是你和我哥哥之間的事情,跟我們這些人有什么關(guān)系,我們不過說明了我們的態(tài)度,至于最后能變成什么樣子的,就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了?!倍⌒蛐Σ[瞇的望著伍飛云,她收了自己的手,轉(zhuǎn)頭看了看米氏和丁小閣和丁小樓,發(fā)現(xiàn)他們也開始點頭,她便越發(fā)的得意起來。
“難不成,我哥哥娶媳婦,還要我這個妹妹幫著說媒嗎?這件事自然是你們自己去解決,我們便不多言了?!闭f罷,丁小橋也不管伍飛云是不是反應(yīng)過來,便笑著起身道,“你且休息一下,我去看看后面的飯菜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
說著她便離開了,而丁小橋一走,丁小閣和丁小樓也找著借口離開了,而米氏雖然還想再留一會兒,可是最后也被丁小閣和丁小樓給扯走了。就這樣,剛才還熱熱鬧鬧的屋子里面,沒有一會兒的工夫竟然只剩下了伍飛云一個人。
坐在炕頭上,伍飛云一直在回想剛才丁小橋說的話,好半天之后,她才隱隱的回過神來,剛才丁小橋的意思竟然是讓自己跟丁五郎一起談這個問題嗎?那,那這個話的意思是什么?
伍飛云一下子就不安起來,原本還想睡一會兒的她臉坐都坐不住了,頓時睡意全消,她的心亂了,只能在屋子里走來走去,想著一會兒要是有人進(jìn)來自己該怎么說呢?
可是,伍飛云還真是想多了,一直到最后傍晚時分有丫頭來喊她吃飯的時候也沒有什么人進(jìn)來,她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覺得自己真真是想的太多了。丁家人做事雖然不拘小節(jié),但是也不能做出這么不合乎規(guī)矩的事情來是吧。
放下心來的伍飛云便跟著丫頭出了屋子,經(jīng)過了長長的廊子朝著正廳走去。
路過了花園的時候,卻正好碰見一個穿著裘皮大氅的少年人正好從樓梯上來到廊子里,他看見了伍飛云微微一頓,然后躬身讓她先走。伍飛云定睛一看,這個人就是剛才一直在丁小橋的嘴里說來說去的丁五郎。
一時之間,伍飛云的腳步就好像是灌了鉛一樣,她連忙也回了個禮,然后轉(zhuǎn)身就要走,可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到身后傳來一個清朗的聲音道:“一輩子行醫(yī)本就是好事,這世間難得有這般的心智堅毅,丁某怎么敢輕視,只是倍覺尊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