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好友蘭陵蕭家的兩個打賞~~)
聽了魏良的道來,每個人都是倒吸了口涼氣,郯城的形勢竟然惡劣至此,這些鄉豪敵視東海王越,楊彥作為東海國相進駐郯城,必然也不受歡迎。
況且十來家各占一角本呈勻勢,彼此之間通過聯姻枝蔓相連,如今楊彥強勢入駐,等于打破了原有的平衡,沒有誰會愿意看到這種變化。
雖然在理論上,各家之間都有矛盾可資利用,但是牽一發而動全身,只怕稍微露出這方面的意圖,楊彥就會淪為全城公敵,甚至直接有人引石虎兵前來。
再說人家憑什么和你一個外來戶合作?
“哎~~”
魏良嘆了口氣,又道:“府君,別家可以不計,四家中以孫氏為大,自稱其先祖乃春秋時郯國國君郯子之后,擁部曲千戶,蔭客兩千余戶,其余徐陳鄭三姓稍次,也各自擁部曲超八百,蔭客近兩千,若算上其他擁數百不等的小戶,整個郯城,丁口即便不足兩萬戶,也差之不遠。
而東海國下轄祝其、朐、襄賁、利城等諸縣,亦各由當地鄉豪宗親把持,戶數從千余到兩三千不等。
另從沂水到沐水,周近數十里的良田皆屬這十來家所有,府君若是有心屯墾,萬望匆意氣用事,沂水以西有大片拋荒良田,重新耕作并不困難,只是每到收獲時節,須多派人手護著田地,以免外人盜割。“
根據魏良所說,郯城的底子還是不錯的,兩萬戶的城池放在三吳不算什么,不過在淮北諸城中,也能排上前十了,若是再加上下轄諸縣,可能總戶數應該有三萬多戶,二十萬人口顯然是一座金礦。
如果楊彥能掌控這二十萬人口,足以把郯城建為一座堅固的堡壘,不說與石勒爭雄,至少能守著,可是短時間內急切不得,更不能讓人揣測出自己的居心。
破家縣令,滅門知府,豈是口頭說說?
楊彥的最終目地,就是把郯城的大戶一網打盡!
而魏良恐怕是受各家之托前來,存了警告自己的意思。
于是,楊彥向魏良拱手道:“多謝魏老告之,另請魏老轉告各家,楊某鎮郯城,是因胡虜日囂,郯城或有不保,專為王妃鎮守家業而來,并無冒犯鄉人之意,待安置妥當,當邀請各家家主把酒言歡,共商大計?!?
”既如此,那老朽便告辭了,若府君有何疑難之事,可喚人相召老朽?!?
魏良也拱了拱手,便向外走去。
楊彥放下身段,親自送了魏良一程。
回來之后,蕭溫滿面憂色的說道:“府君,來前竟不知郯城鄉豪勢力如此之大,我只有兩萬人,他卻二十萬,此消彼漲,必會心存輕視,恐相府政令難以推行啊?!?
“哪有什么政令?”
楊彥擺擺手道:“他過他的,我們過我們的,得先把自己安置好,撐到明年開春有了收獲再說,對了,我這里有個犁的圖形,你拿去給專責打造農具的匠戶和鐵匠,令其盡快打造,勿耽擱了耕種。“
說著,便從懷里取出一張圖紙遞給蕭溫。
楊彥給蕭溫預留的職位是戶曹掾,主民戶,祭祀,農桑。
楊彥拿出的,正是穿越必備曲轅犁,各個部件畫的清清楚楚,并有說明、相對直轅犁的優勢以及裝配方法,這還不完全是唐代的曲轅犁,而是宋元時期普遍使用的耕犁,相較唐代曲轅犁而言,犁轅更短、更彎曲,減少了策額、壓镵等部件,使得結構更加輕巧,使用更加靈活,效率也更高,按當時的工藝水平,制造并不困難。
這種犁在中國歷史上一直使用到清代,后因鋼鐵廠的出現,木轅改作鐵轅,但主體結構沒做太大的變化。
蕭溫仔細看著,漸漸地,目中現出了神光,許久,才不敢置信道:“屬下本憂天氣漸寒,或趕不及搶種麥子,若此轅真如所說,當可無憂!
只是……府君,請恕我直言,年幼時,我曾在家里耕過田,對農事稍有了解,故而敢斷言,若無對農事的深刻理解,絕無可能制出曲轅犁,而此犁無論江南江北,從未出現過,這犁難道是府君自創?不過……“
蕭溫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分明是想不通如楊彥這種人怎么可能設計出曲轅犁?
楊彥也不解釋,微微笑。
反倒是蕭仁推了蕭溫一把,催促道:”從兄,你管那么多從甚?府君既是交待便速去,別耽擱了正事!“
蕭溫拱了拱手,快步而出。
……
天色漸漸黑了,全軍沿著沂水安營扎寨,吃過晚飯之后,很多人都早早休息,不管怎么說,總算是到了地頭,明天就可以進城了,至于將來如何,將來再說。
而在郯城城東的一座大宅里,魏良正向十來人匯報著所見所聞以及與楊彥見面的經過。
這都是郯城各家的家主,從本心來說,沒人愿意楊彥就藩,畢竟楊彥由朝庭任命,有名份大義在手,還有將軍號,持節杖,督東海國諸軍事,理論上可以調用各家的部曲私軍,有這么個人物盤踞在頭頂上,誰都不自在。
可偏偏投降石勒不是首選,對于他們來說,最好的局面是維持現狀,關起城門過逍遙自在的小日子,因此請出魏良去探楊彥的口風。
“嗯~~”
坐上首的一名老年男子,正是孫氏家主孫謀,捋須沉吟道:“此子倒也識趣,不過咱們可不能信了他的話,尚須觀其言,察其行。”
“哼!”
下首的鄭氏家主鄭繼冷哼一聲:“留著此子總是禍患,諸位都合計合計,可有法子把此子擠走,咱們郯城何曾需要朝庭派個國相坐鎮?”
“誒~~”
陳氏家主陳玄擺了擺手:“此事不可操之過急,畢竟楊彥之由朝庭委派,打著為東海王妃看家護院的名號,咱們暫時并沒有合適的理由逼其離開,況且他的手下也有數千兵卒,若是引發沖突,反倒不妙,不如先由著他,看看此子究竟意欲何為。”
徐氏家主徐禎點頭道:“老夫覺得諸君反應或有過激,此子出鎮郯城,并非一無是處,石季龍四萬大軍就在巨平至泰山一線,徐龕敗亡乃早晚間事,若是破去徐龕,石季龍引兵南下,郯城首當其沖,如今既有此子,恰可頂上,屆時咱們根據情形再決定是戰還是降!”
如果有選擇的話,淮北流民帥沒有誰愿意投降石勒,一方面是石勒喜怒無常,殺起人來毫無征兆,奉其為主未免膽戰心驚。
另一方面便是石勒的出身太低,既是胡虜,又是賤籍,比自家的佃戶身份還低,讓主家向佃戶稱臣,很多人在心理上接受不了。
陳玄接過來道:“倒也確是,方伯就任,總要依靠我們這些鄉民方能治土,料他不敢出格,況此子畢竟是秩兩千石的高官,代表朝庭坐鎮,表面上還是要過得去。
再有一個月不到,便是孫老六十大壽,不如邀此子前來,咱們再摸摸他的底,若是能拿捏得住,任由我等驅策,當是最佳,若是不識抬舉,那我們也不須和他客氣,若有機會,嗯?“
說著,陳玄單掌下劈,重重一斬!
”不錯,不錯!“
”陳公言之有理??!“
中小家主紛紛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