荊湖卷 955章 送外賣
白玉亮四肢關節被卸、郎效和雙腿齊斷,兩條死狗被家仆抬了回去,請哪位醫生、怎么治療,那就是他們自己的事情了,沒有人會關心,反正第二天他倆就派家人過來遞了告病的呈子。
東輯事廠大堂,秦林笑著捏起兩份呈子,在公案上隨手拍了拍:“總算他們識相。”
陸胖子和牛大力跟著嘿嘿壞笑,大概只要秦督主在東廠,白玉亮和郎效和的“病”就永遠不會好了。
“崔廣微呢?”秦林看了看霍重樓:“這家伙溜了吧?”
霍重樓把手一拱:“誠如督主所料,早晨屬下去他家查訪,已經收拾細軟潛逃了,只剩下老媽子看門,哼,算他溜得快。”
崔廣微被曹少欽道破陰私,南海劍派雖然被滅,尚有不少親朋故舊在江湖上行走,一旦消息傳開必定找他報仇,顯然秦林執掌的東廠不會再給他提供庇護,于是這家伙連夜落荒而逃。
“這個狼心狗肺的家伙!”秦林啐了一口,他昨天回府之后,才從曹少欽口中得知崔廣微的卑劣行跡,結果慢了一步,被這廝趁亂溜掉。
曹少欽和雨化田對視一眼,同時躬身抱拳:“屬下愿領命追蹤緝拿,替督主宰了這王八蛋!”
想督主之所想,行督主之所欲,兩人本來是馮保麾下的兇鷹惡狼,現在把忠誠移到了秦林身上,而且十倍于馮保。
馮保只給了他們榮華富貴,可秦林給他們的是嶄新的生命!何況兩人都毫不懷疑,秦林能夠給予,也能隨時收回去,所有的一切。
秦林搖搖頭:“你們倆替我把東廠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全都梳理一遍,要做到如心使臂、如臂使指,斷不能有一絲凝滯!至于崔廣微這等卑劣小人,要取他卿卿性命,又何須本督的部下親自出手?劉三刀,你以我的名義。給成鐵海寫一封信……”
說到這里,秦林臉上露出了陰惻惻的壞笑,連曹少欽和雨化田都有五分膽寒,暗道督主果然心黑手狠,那崔廣微的下場可慘得很哪!
果不其然,二十年前舊案的真相,通過山東大豪成鐵海傳遍江湖,頓時激起公憤。不僅南海劍派的傳人和親朋故舊,還有許多正義感爆棚的大俠、少俠、女俠、俠丐、俠僧、俠盜,滿天下的追殺崔廣微,這家伙失去了東廠的庇護,立刻成為過街老鼠,東躲西藏過得生不如死,后來終于被仇家抓住,死得異常凄慘,真叫個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曹少欽、雨化田奉秦林之命。大力整頓東廠。
之前秦林在東廠這邊,也有霍重樓和劉三刀作為心腹,霍重樓勇猛精進。劉三刀老成持重,但他們倆在之前馮保時代都不是掌大權的人物。
東輯事廠,大明朝的最高特務機關,歷代權閹必將其握于掌中,手段狠毒、兇險異常,令江湖中人聞之色變,更可收止小兒夜啼之效,試想這里面的人物,從最小的番子到掌班領班。可曾有一個尋常意義上的心地良善之輩?就算有過,也是要么被熏染變得同樣心狠手辣,要么就被排擠傾軋,連皮帶骨都被吞下。
所以,霍重樓、劉三刀雖然是東廠的佼佼者。仍不夠兇、不夠毒,鎮不住場面。
曹少欽和雨化田就不同了,曾經的徐爵徐掌刑、陳應鳳陳理刑,兇狡、獰惡、狠毒、陰險,他們具備整個東廠里最“優秀”的品質。如果這里是魔窟,他倆就是統帥群魔的阿修羅,如果這里是地獄,他倆就是閻王爺!
東廠的領班掌班,好比陰司判官,役長番役,則有如牛頭馬面,可以在普通人面前逞兇作惡,但如果遇到閻王爺,那也只能乖乖磕頭。
更何況,當年徐爵和陳應鳳長期執掌東廠,現在變身曹少欽、雨化田,對番役的師承來歷、武功路數、心性品質,乃至隱微陰私都一清二楚,對番役們真是要搓圓就搓圓,要搓扁就搓扁,誰也逃不出他倆的魔掌。
惡人自有惡人磨,不是這兩個大兇之徒,東廠的番役們豈能對秦林俯首帖耳?
不少人看出曹少欽、雨化田與徐爵、陳應鳳的相似之處,再聯想到前段時間被監禁的兩個馮黨余孽突然自盡,越發瞧出了門道,便拐彎抹角的打聽。
按照秦林的指示,曹少欽、雨化田言語中既不承認也不否認,來了個云山霧罩,東廠番役們便都心知肚明了,于是對秦林更加敬畏:讓徐陳兩位大人改頭換面,以截然不同的面貌重新出山,這等手段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啊!
秦林又提拔史文博、石益格、唐瑋等當年和馮黨沾點邊,或者和邢尚智有隔閡,近來遭到排擠的人物,盡數授以科管事之職。
很快東廠就徹底改姓秦了,無論番役、檔頭,還是司房、掌班、領班,見了秦林都格外誠惶誠恐,眼神里還透著股熱切,巴望得到督主賞識,從此一步登天。
邢尚智絕不甘心就這么被掃地出門,他想盡辦法要揭穿曹少欽和雨化田的真面目,先后請張尊堯、嚴清、丘橓等人守在東廠門外,或者假裝路上偶遇,實則辨認這兩個的形貌。
要知道,當年徐爵和陳應鳳威震京華,這些人都看熟了他倆的面貌。
可結果讓邢尚智一次次失望,因為嚴清等人不得不承認,曹少欽和雨化田完全是兩個陌生的面孔,非但找不到徐爵和陳應鳳的影子,就連印象都沒有一點。
到后頭,連錦衣都督劉守有都以廠衛協作辦案為名,跑到東廠來逛了一圈,被曹少欽和雨化田拐彎抹角的損了一通,這家伙干脆厚著臉皮,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盯著兩位端詳。
最終,到底還是劉守有老道,看出幾分端倪,他這樣告訴邢尚智:“從身形步態,尤其是那種熟悉的眼神兒,本都督敢肯定這兩個就是徐爵和陳應鳳!但不知道秦林那廝用了什么手段,把他們變成現在的模樣,已經改頭換面變成了另外兩個人……邢掌刑,恕本都督無能為力。”
這個時代根本沒有整容的概念,之前也從來沒有人做過改頭換面的事情,只有西游記里面的孫猴子七十二變,才能變成別人的相貌,所以任憑劉守有老謀深算,邢尚智也非弱者,偏偏就是想不出秦林動了什么手腳,更找不到任何證據。
要知道,指紋鑒定、顱相復原這些本事,都只有秦林自己才能掌握,陸遠志也只算粗通,別人想查,根本就無從入手!
秦林正是算準了這點,才肆無忌憚的放曹少欽和雨化田出來幫助自己掌控東廠,甚至讓這事兒在東廠內部成為一個半公開的秘密,以彰顯神秘、震懾異己。
邢尚智到此已經一籌莫展,聽了劉守有的話更加想吐血,明知道那兩個人就是馮黨余孽徐爵和陳應鳳,揭穿他們就能讓秦林大敗虧輸,可偏偏就是無計可施。
“也許,邢掌刑還有機會,”劉守有的笑容高深莫測,拈著胡須,在邢尚智耳邊低聲道:“你覺得士林清流會坐視佞幸武臣掌控東廠嗎?”
邢尚智眼睛一亮……
劉守有不愧名臣之后,確實老謀深算,果然如他所言,當秦林大刀闊斧的整肅東廠,勢力漸成深固不搖之時,京師的暗流也開始涌動了。
琉璃廠外佘家胡同顧憲成的家,高朋滿座濟濟一堂,戶部侍郎余懋學、詹事府右贊善趙用賢、詹事府右中允吳中行,這張居正時代就挨過廷杖、出了大名的老三大罵將,都察院監察御史江東之、羊可立、李植,身為后起之秀的新三大罵將,全都赫然在座。
得知秦林在東廠地位日趨穩固,顧憲成終于忍不住赤膊上陣了,他左手輕按腰后玉帶,右手駢指虛點,語聲慷慨激昂:“秦賊乃江陵奸相女婿,與江陵黨諸權奸實乃一丘之貉,以佞幸武臣而掌東廠,實為國朝異日之危也!吾輩讀圣賢書,以直臣自居,豈能坐視奸佞得勢?吏部嚴天官、戶部王大司徒已經示下,愿助吾輩一臂之力!”
嚴清、王用汲位分大了,身為部堂尚書不好來和這些清流言官混在一起,顧憲成從中奔走效力。
江東之立刻拍案而起:“眾正盈朝,豈容奸佞逞兇!江某這就上書,彈劾秦賊十條大罪。”
至于到底有哪十條罪,江東之其實還沒想好,先說出來顯得底氣足嘛,回去了再慢慢摳腦袋,什么“威福自專”、“目無君上”,一條條給他扣上去就是了,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反正朝廷允許御史風聞言事,捕風捉影嘛!
“愿附江兄驥尾!”李植、羊可立也憤然作色。
余懋學、趙用賢、吳中行也表示只要御史們把聲勢造起來,他們即刻跟進。
“諸位先生高義,顧某佩服之至,”顧憲成離席,鄭重其事的深深一揖。
清流名士們自己把自己感動得不行,像咱們這么忠誠無私的正人君子,真不愧大明朝養士兩百年呀!
砰砰砰,大門被敲響了。
顧憲成的家并不大,他就在院子里問道:“哪位先生到訪?”
“你們點的沙縣小吃,”秦林在門外嘿嘿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