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的事料理的差不多,傷員中的輕傷號也基本都恢復了,連德祿總算一塊石頭落了地。要是這回沒有國舅,怕是自己武功再高,也護不住這許多銀兩。那哱大小姐要不是被國舅迷住,蒼頭軍不跟著哄搶就是謝天謝地的事,哪還能指望他們平亂?
眼下見國舅要告辭,連德祿道:“這回多虧國舅援手,才制住了那些士紳。只是奴婢想來,這事上,也把他們得罪的狠了,只怕將來,他們還要生些報復心思,不可不防啊。”
鄭國寶道:“老連,不錯啊。想的夠周到,看來陜西這邊的礦稅交給你沒問題。你可得給我記住,咱們罰款是目的,不是手段。收稅的時候,千萬不能有任何仁慈之心,也不要有什么顧忌,你這一顧忌,就要出大問題。至于士紳,你別怕他們,我這次去就是給你拉盟友,找援兵去。到時候看那些士紳誰敢抗稅不交?”
他本來是想要回華山,畢竟那里還有一個深深吸引著他的人。可是哱云卻非要他去一趟寧夏,見一見哱拜。這其中的用意,自然瞞不了人。原本上,鄭國寶對于哱家是要滅之而后快,可如今,他卻有了另一個想法,先榨取了它的價值再說。
如今大明朝,東李西麻,全是將門。其中東李更是一手打造了遼東將門體系,獨霸一方,那些部院大臣雖然可殺武官,但是面對這種將閥也沒辦法。李成梁已經(jīng)若干次被革職,又若干次起復。根本原因就在于,他有官職是李成梁,沒官職還是李成梁,那些遼東的軍將們認的已經(jīng)是這個人,而不是簡單的職務。
與之相比哱拜其實要弱的多,他在寧夏地面上還沒那么強的影響,之所以后來他能成功的制造兵變,問題還是出在大明的財政和邊關負責人身上。朝廷的京銀是邊軍軍餉的主要來源,但是負責運輸?shù)奈墓僖瘺],負責帶兵的武官要喝兵血,這些且不論,那錢到了地方上,又往往被挪做他用,導致邊軍幾個月沒有餉拿已經(jīng)成為常態(tài)。在那些仁人君子眼里,這筆軍餉與其發(fā)放到丘八手里,不如先拿來蓋個書院,或是拿來給生員改善一下生活,這樣自己還能落個好名聲,何樂不為?
而當時的三邊總制和陜西巡撫等人,非但對這種情況不加限制,反倒是采取縱容的態(tài)度。而到手的京銀,又存到了銀號里,想吃點利息。何況防秋之后,是要發(fā)犒賞的,帶時候軍餉加犒勞一起發(fā)下去,不是又能從中弄點糊涂帳,發(fā)上一筆?
因此哱拜的叛亂,與其說是他一人之力就動員了無數(shù)兵將跟著他反,不如說是,兵將們早就對朝廷心懷不滿,他只是點燃了那導火索。初時哱拜的口號也是替邊軍討一個公道,追索兵餉,又加上陜西巡撫黨馨不顧邊軍缺餉的實際情況,還要收邊軍墾荒的地租,最終導致局面不可收拾。殺陜西巡撫黨馨等人,屬于順天應人,因此邊軍肯積極幫助。
等他打起了哱王子的旗號,自立為王,又勾結(jié)套虜,里應外合時。那二十幾萬三邊的邊軍,對他就不再支持,而是坐壁上觀。最后肯跟他一路反下去的,也只是他的兒子,義子等骨干部隊,以及被迫留在寧夏的部隊而已。可見其的客觀地位,僅限于一個民意首領,還談不到振臂一呼萬千響應的地步。
如果說為什么邊軍不參與平叛,只肯保持中立。那就要問那些總督、巡撫,為什么不發(fā)兵餉,不發(fā)犒賞。沒有錢,憑什么賣命啊。
如今在鄭國寶的建議下,邊軍軍餉一部分改為由礦稅監(jiān)自籌,就地解決。雖然蒼頭軍從中拿了不少,但畢竟還有不少發(fā)到了邊軍手里,這使得邊軍對朝廷的不滿情緒并不那么激烈。再有就是三邊總制郜光先編練秦軍,以秦人而守秦土的口號,招募了五個營頭,一萬五千兒郎。雖然還不算正式操練成功,但是據(jù)說已經(jīng)初見成效。
這支人馬屬于郜光先的嫡系部隊,裝備上,配了些燧發(fā)快槍,還有不少佛郎機,至少從門面上,是一支十分強悍的武裝。哱拜只要不是白癡,也得想一想,在這種背景下造反,對自己到底有利還是不利。
當然,要是對其采取強硬措施,其據(jù)寧夏一戰(zhàn),還是個耗費時日,虛耗糧餉的大事。因此對付他,只能智取,不好力敵。再說有這長腿美女的幫襯,大家都是一家人,也就更好用計。
哱大小姐見國舅同意與自己去寧夏,那臉上登時就樂開了花。便是拿到的這幾萬兩銀子,她也覺得無足輕重。手放在國舅送的那對轉(zhuǎn)簧短槍上,不肯放開。一旁的女兵道:“大小姐,你也不要太高興了。先不說那土文秀那不知怎么應付,單是這國舅爺那邊,他家里有沒有大婦,您到底問過沒有?”
哱云滿不在乎道:“土文秀是什么東西?見了他,我就給他一槍,彼此一了百了。至于國舅家里有大婦,那又怎么樣?她馬騎的有我快么?她的刀使的有我好么?她的箭法有我準么?哪怕是比摔跤,那些柔弱的漢家女子,五個也摔不過我一個。她哪樣都比不過我,憑什么當大婦?國舅是我看中的男人,他家的大婦,我做定了。誰不服,就打過再說!按著邊鎮(zhèn)上的規(guī)矩,強者為尊,看她有什么話說。到時候,我留她當個偏房,也不算對不住她。”
申大小姐申婉盈在閣老府中,此時正在繡一個鴛鴦戲水的荷包,忽然感覺心緒不寧,繡花針在那如同水蔥般白嫩的手指上刺了個小孔,痛的她“哎呦”一聲,急忙用手去擠。丫鬟玉竹在旁看了忙道:“小姐,你怎么了?”
申婉盈道:“沒事。只是突然間心里有些慌張,就好象我的什么東西要被人搶了似的。你記得么,前幾年,那個借了咱家印子的窮鬼上吊,我心里便曾如此鬧騰過,后來果然那筆帳成了壞帳。今天又是如此,難道,是前幾天放出去的那筆錢有問題?還是有人要覬覦咱家的田地、店鋪?”
玉竹笑道:“小姐啊。老爺身為閣老,誰人敢來送死?我看啊,是小姐你想姑爺了。”
申婉盈扔了手里的活計,佯怒道:“好你個小蹄子,居然敢取笑起你家小姐來了,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二人耍笑了一陣,玉竹道:“小姐。按說那國舅爺也不敢不認帳,這事娘娘那邊,也給您做主了,應是發(fā)生不了變故。可是他這總不回京,您就不怕,他在外面勾三搭四,回頭弄幾個狐貍精回家?”
申婉盈道:“那怕什么?我這個大婦的位置,誰也休想奪了去。男人啊,都是一路東西。指望他們不去花,不如指望貓不**!不過我這個樹根不動,樹梢也是白搖。那些狐貍精休想奪了我的大婦位置去,將來咱們主仆聯(lián)手,將那些狐貍精全都打個落花流水,過幾年一個個全都賣了!”
玉竹聞聽,心知自己這個通房丫頭的位置是跑不掉了,也是歡喜。道:“小姐高見。有老爺撐腰,還要小婢幫襯,什么樣的狐貍精,咱都能收拾。”